「謝謝你,」李致遠拿著入院單,滿眼感激,「……清熙姐。」
許清熙眉眼彎彎:「客氣了。」
「那個,清熙姐,你墊付了多少錢?」
李致遠手上不自覺的捻著住院登記簿。
「等……賠償款下來,我讓我媽還給你,要不,我寫個借條?」
眼前這個侷促難安略帶靦腆的男生,終於有了屬於這個年紀的少年該有樣子。
這樣想著,其實也才17歲的許清熙,眉眼間就帶了點慈愛:「沒事,不用寫,也不用著急還。」
不還也行。
誰知道真還回來,還算不算順利使用系統基金。
不會把她的返利也倒扣回去吧?
應該,不會吧?
不管了。
反正返利都已經花出去了。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忙吧,」許清熙沖他擺擺手,「我去看看我爺爺。」
李致遠目送她走遠,起身去了窗口:「您好,能不能幫我查看下,剛剛入院的王翠花,預繳了多少錢?」
直到他媽下班趕來醫院,李致遠都依舊沒有回過神來。
總覺得像做夢一樣,一點也不真實。
十萬啊!
居然是十萬。
居然有十萬!
他以為,一萬已經頂天了。
甚至一萬,他都完全不敢想。
十多萬都能夠在縣城買一套房子了。
「阿遠,阿遠?」
李致遠這才發現他媽過來了:「媽,你來了,你剛剛說什麼?」
於月娥看他這魂不守舍的樣子,以為他奶奶不好了。
「阿遠,是不是,你奶奶她……」
「不是,」李致遠搖搖頭,「奶奶在做透析,具體情況我還不太清楚。」
於月娥的心放下一半,又問了一遍。
「怎麼突然今天,帶你奶奶來醫院了?
不是說好了,明兩天等我拿到賠償款,再來麼?
對了,你哪來的錢辦入院和做透析啊?」
醫院早就不能賒帳了。
「是許叔家的女兒借的。」
李致遠頓了頓,「就是……前一陣子,剛出事的那個許叔。」
於月娥詫異。
許家?
平時交情也一般啊。
更何況,許家不是剛出事麼?
許家的日子,甚至比她家還艱難多了吧。
「媽,你知道,她……給奶奶交了多少錢麼?」
「多少?」
「十萬。」
「多少?!」
……
李家的事情,許清熙沒再放在心上。
她過來時,爺爺正醒著,不知道是想說話還是怎麼,一直在眨眼睛。
許清熙湊到跟前:「爺爺,您好好養病,家裡一切都好,不用擔心。」
雖然現在家裡,除了爺爺,只剩她一個人了。
許桂文的眼睛又瞟向旁邊。
許清熙猜想著,應該是想問她媽媽和弟弟吧。
她就當沒看懂:「爺爺,您現在要做的,就是放寬心,好好養病就行。」
「現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您的身體。」
「等再過一段時間,我就帶您去……省城,做手術。」
還是去省城吧,京都太遠了。
路上不確定因素太多,太危險了。
不過要是省城也做不了支架手術,那就只能冒險去京都了。
南城富平大酒店。
於月娥站在豪華套房前,渾身顫抖。
布鞋下傳來地毯的柔軟觸感,時刻提醒著,她與這裡格格不入。
這樣富麗堂皇的豪華大酒店,是她一輩子都沒見識過的。
昨天下午,她其實沒有上班。
她終於下定決心妥協了。
她本以為,在昨天,她之前所有的堅持就會被擊碎。
那人卻說不著急,今天到這裡來找他。
沒想到回到家,卻被村里人告知婆婆已經送往醫院了。
更沒有想到,許家丫頭給墊付了十萬醫療費。
她也曾猶豫過,還要不要來。
可,十萬終究要還的。
她在鞋廠上班,那麼拼命,才600一個月。
連婆婆一次透析都不夠,更別提什麼還債。
更何況,賠償款本就是她家的。
那是她男人的命換來的,她必須拿回來。
開弓沒有回頭箭。
她深吸一口氣,抖著手敲響了房門。
門後是那張道貌岸然的臉。
「進來吧。」李成繼戲謔的眼神,在於月娥身上溜一圈。
裝什麼清高?!
最後不還是得乖乖爬上他的床。
李成繼遞給她一個方盒:「先去洗個澡,把這個換上。」
屋裡頭開著空調,在冬天也溫暖如春。
窗邊的桌子上,甚至還醒著紅酒。
於月娥打開盒子,是一套酒紅色旗袍。
那柔美的線條,那精緻的繡花,無不在顯示著它的精美昂貴。
旗袍的領口和袖口都繡著金邊,更是顯得異常華麗。
裙擺處則是一朵朵盛開的牡丹花,栩栩如生。
她當年的婚服,在這旗袍面前,就是塊破布。
可真會玩啊。
這就是他們鄉政府的大官員。
清水河畔是南城有名的別墅區。
在大部分人月工資不到一千的這個年代,別墅區裡的人卻有不少開上了小汽車。
許清熙看著搖上的車窗,深感無力。
她原本想著給富人家孩子做家教。
可是她沒有學歷沒有證書,年紀又小。
光憑一張嘴,即使展現了實力,依然沒人聘用她。
整整三天了。
看來利用寒假期間,做家教兼職這事,也沒戲了。
第二天一早,許清熙依舊先去一趟醫院。
在醫院門口,她再次看見了李致遠。
只是……
「李致遠?」
許清熙皺眉,「你怎麼了?」
才短短四五天沒見,李致遠憔悴的快讓人認不出來了。
而且渾身戾氣。
李致遠雙眼通紅,裡面全是紅血絲:「清熙姐,我特意來找你的。」
「我家的賠償款……下來了。」
說到這,李致遠的聲音居然都哽咽了,「你給個卡號,我回頭把錢還你。」
賠償款下來了?
這麼快?
也不是快……
只是之前,拖了兩年多都沒下來。
這短短几天,居然就下來了。
而且賠償款下來了,怎麼李致遠反而這副樣子。
「出了什麼事情?」許清熙問。
許清熙這幾天都沒回村里,還真不知道李致遠家裡又出事了。
於月娥喝農藥自殺了。
「我媽……沒了。」
李致遠垂眸,悄悄側過身子快速抹了下眼角,手捻了下鼻子。
許清熙沉默了。
她沒有問怎麼沒的。
肯定不是正常死亡。
她想起了村裡的八卦。
於月娥長的好看,三十多歲的年紀。
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
老被村里人說,過於妖嬈,不是能過日子的。
還有說,賠償款下不來,是她自己惹的禍。
現在賠償款下來了。
於月娥人卻沒了。
許清熙大概猜到,出了什麼事情。
這個年代的人,都把清白看的比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