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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節 一曲絕筆訴後人

2024-08-16 01:03:29 作者: 李清秋
  時光能抹去很多痕跡,詩人也早已駕鶴西去,但他在人們心中留下的烙印卻一代代綿延下去,越印越深。

  一代詩豪李白,就這樣離開了人世。當塗邊上的那條小河,用自己的川流不息記載了這位偉大詩人一輩子的輝煌與落寞、夢想與執著,它叮叮咚咚、日夜不休地低語,把有關那位白袍老者的一切訴與後人知曉。

  一

  潯陽江頭,擠滿了來給李白送行的人。在獄中將近一年,終是踏上了流放之路。看向船頭的獄卒,竟是一直和他學詩的那位,李白感動不已,感嘆道:「高適與我梁園一別,如今已成陌路。而你我萍水相逢,竟然待我如此,我李白該如何答謝你。」獄卒卻只是微微一笑:「這只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而已,還請恩師不要見外。」李白聞言,也就不再多說。

  本來該一年之內就到夜郎的路程,獄卒以李白身體有病為由,在容許的範圍內,寬限了他的行程。江夏韋良宰、漢陽張謂、江陵鄭判官,這些李白曾經的好友,早已在李白的行路上等著他。每當他到了一個地方,必然會有人請他多留些日子。這樣磨磨蹭蹭著,直至入冬才來到夜郎的前一站——白帝城。

  人生總是大悲大喜兼半。在李白剛到白帝城不久,長安便傳來了消息,因為大旱,聖上已詔令大赦天下,流刑及以下的囚犯都將被釋放。聽聞消息,李白欣喜不已,他認為這是老天留給他出仕報國的又一個機會。還沒有上船,心早就如利箭一般飛了回去。於是在一天早上,他寫下了這樣的詩句: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早發白帝城》

  跟隨帶著極大鼓舞與希望的李白一同回到江夏的,是鋪天蓋地的好消息。

  朝廷在洛陽、長安盡皆收復的時候,以為天下大定,便開始封功臣、祭天地。

  在群臣的奏章中,出現了一副天下中興的景象。

  中書舍人賈至的《早朝大明宮呈兩省僚友》和王維、岑參、杜甫等人的和詩,特別是其中膾炙人口的佳句:「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共沐恩波鳳池裡,朝朝染翰侍君王。」這些詩句把中興幻影裝點得煞有介事,把太平假象渲染得富麗堂皇。

  江夏這個地方,自古以來都是文化、政治中心,自然為呼應都城、順意民意,這些天是張燈結彩,其樂融融,人人都是高興的,其中最為高興的還是李白。

  他簡直是欣喜若狂,當時便寫了一首詩:去歲左遷夜郎道,琉璃硯水長枯槁。今年敕放巫山陽,蛟龍筆翰生輝光。聖主還聽子虛賦,相如卻與論文章。願掃鸚鵡洲,與君醉百場。

  嘯起白雲飛七澤,歌吟淥水動三湘。莫惜連船沽美酒,千金一擲買春芳。

  ——《自漢陽病酒歸寄王明府》

  李白的興奮在之後江夏長史的筵席上體現得更加突出。在筵席上,李白忘乎所以,當即把自己比作鯤鵬,希望有朝一日能夠一躍成為大唐的頂樑柱、聖上不可缺少的濟世大臣。本來只是大家一起熱鬧熱鬧的宴會,李白竟然向各個官員請求推薦自己。大家看到李白醉了,也就跟著敷衍起來。李白見大家盛情允諾,便更加熱情,為每個人都寫了一首詩請求他們的推薦,並在宴會最後,留下一首《天馬歌》:

  天馬來出月支窟,背為虎文龍翼骨。

  嘶青雲,振綠髮,蘭筋權奇走滅沒。


  騰崑崙,歷西極,四足無一蹶。

  雞鳴刷燕晡秣越,神行電邁躡慌惚。

  天馬呼,飛龍趨,目明長庚臆雙鳧。

  尾如流星首渴烏,口噴紅光汗溝朱。

  曾陪時龍躡天衢,羈金絡月照皇都。

  逸氣稜稜凌九區,白璧如山誰敢沽。

  回頭笑紫燕,但覺爾輩愚。

  天馬奔,戀君軒,駷躍驚矯浮雲翻。

  萬里足躑躅,遙瞻閶闔門。

  不逢寒風子,誰采逸景孫。

  白雲在青天,丘陵遠崔嵬。

  鹽車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

  伯樂翦拂中道遺,少盡其力老棄之。

  願逢田子方,惻然為我悲。

  雖有玉山禾,不能療苦飢。

  嚴霜五月凋桂枝,伏櫪銜冤摧兩眉。

  請君贖獻穆天子,猶堪弄影舞瑤池。

  李白在這首詩中將自己比作天馬,希望在座的伯樂能夠把自己獻給天子,可是最後找來找去,竟然沒有人可以獻,也是讓李白大為失望。讓李白失望的還不止於此,來到江夏這麼久,他始終沒有等到舉薦之人,只有韋太守在臨走的時候送他一根嵌著一塊碧玉的手杖。李白一看到這根手杖,便明白了韋太守的意思。

  原來自己終究是個流囚,即便是天下大赦,自己的地位,始終不曾有過改變。在眾人的眼中,自己不過是作為故人才被邀請來參加宴會,如果要論官場上的地位,他連璞玉也不如。

  可笑的是只有自己才把自己當個人物,以為流放歸來便可以立刻得到重用,便會有人推薦自己。

  恰好這個時候韋冰縣令到了此地,邀上幾位故人與李白一同暢飲,李白煩悶的心情才稍微得以緩解。李白在船上喝醉了酒,還差點將船掀翻,若不是大夥一同阻止他,恐怕早已去「陪河神喝酒」去了。李白就這樣度過了整個夏天。

  是年秋天,他尋到賈至。這位賈至便是當年因為起草制置之詔而被貶謫之人,說來也是和李白同病相憐。李白的族叔李曄也在這裡,三人都因為仕途不順而走到了一起,便一同喝起酒來。第二天,三人齊聚岳陽樓上,又聽聞了最近朝廷發生的大事。原來如今聖上又寵信奸臣,導致九位曾立下大功的節度使兵敗河南。史思明作為安祿山的餘黨,又開始自立為帝,一時間河南諸郡再次落入叛軍之手。

  一想到又要戰事連連,李白不由得心酸不已。三人當年都經歷了安史之亂,而經歷最深刻的,莫過於李白。如今又要戰火通天,河南的百姓又要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三人聊到此時,覺得「中興」之事,已經不可期待了,現在只有期待戰事早點結束,百姓能夠過上幸福生活。

  對於李白來說,本來回到江夏,還指望能夠回到朝廷,雖然當時無人推薦,李白卻仍然保留了出仕的心,如今「中興」之夢一破,自己還有什麼資格再回到朝廷之上呢。一念及此,李白決定先回豫章,去看看自己的妻子是否安好,然後再去金陵,畢竟自己少時曾在那裡盤桓多時,或許還可一試。

  二

  離開豫章,取道鄱陽,李白再一次來到這座曾經給予他最初夢想和希望的城市——金陵。石頭城仍舊是石頭城,只是當年自己在金陵的繁華一夢如今卻無跡可尋。年少時的故交也多半在安史之亂中失去了音訊。剩下的幾個舊友也都自顧不暇,早沒了當年一起擊鋏狂歌、泛舟五湖的模樣。


  李白依舊四處奔走,干謁權貴。正逢亂世,李白的詩賦無人問津,日子愈發艱難起來。

  李白飽一頓飢一頓,勉強挨到這年的五月初。恰逢浙西節度副使李藏用平定叛亂有功,如今班師路過金陵。金陵當地的名門大戶們聚集在一起盛筵為之餞行,感謝他保衛金陵一方平安。現下一切都準備就緒,只是這位李大人別的不愛,唯獨喜愛詩賦,這筵席上一篇歌功頌德的餞別序可是少不了。

  這些名流們平常不見李白,擔心他到底是朝廷要犯。但李白的文才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今遍觀這金陵城,承擔這篇序的人選卻是非李白莫屬了。

  李白在金陵盤桓數月,終於第一次收到了主人家的主動邀約。筵席上李白喝足了酒,果然不負眾望,一篇洋洋灑灑的《餞李副使藏用移軍廣陵序》援筆立成,整篇文章氣勢之磅礴,詞句之雄壯,無人能出其右。

  當眾人讀到「簫鼓沸而三山動,旌旗揚而九天轉」時,人群中爆發出了喝彩聲。步入老年的李白,原本飄逸的文氣間不知不覺中摻雜了一股瘦勁的力道,一字一句比以前更耐人尋味。有了這篇序的推波助瀾,李藏用的盛名可謂是威震千里,甚至上報到朝廷,得了一大筆封賞。而為這篇序里的字字句句嘔心瀝血的李白,卻不過從主人家那裡得了一小筆盤費,就被隨意打發了。

  有了這次的經歷,李白越發意志消沉。他自幼飽覽群書,就是因為堅信這些祖先傳下來的聖賢書里藏著匡世濟民的良方,而如今,自己傾盡畢生所學,不過成為他人的玩物。若是如此,讀書還有何用,自己一生所追求的、所堅信的都成了空。與其自尋煩惱,不若長醉於夢中。

  但喝醉了的李白卻痛苦地發現,原來醒有醒時的悲哀,醉有醉中的無奈,正所謂「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到底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罷了。

  又是一年的暮春時節,離金陵千里之外的長安發生了驚天動地的變化。

  玄宗、肅宗都在這一年裡撒手西去。後黨和閹黨儼然分為兩派在朝堂上公然角逐,最後,後黨敗而閹黨勝,閹黨扶持代表己方力量的太子李豫登基,即代宗。

  代宗即位的同年秋天,叛軍的勢力就捲土重來,戰線前沿附近的睢陽等地已然陷入重重的戰火之中。

  連日來意志消沉的李白聽到這一消息,竟是突然間精神抖擻起來。李白素來有兩件事最為喜愛也最為擅長,一是為文,另一樣當是劍術。但不管從文也好,劍術也罷,他的目的始終只有一個,那就是齊家、治國、平天下。

  李白的劍術高超過人,相傳在唐朝的劍客中排名第二,僅次於金吾將軍裴旻。這時李白起了從軍的念頭。既然身逢亂世,再精妙的詞句也不過抵一粥半飯,那麼不如試試從武,也許真刀真槍才能經得起這個時代的考驗。

  李白想要投奔的軍隊屬於兵馬元帥李光弼的麾下。這李光弼治軍嚴謹,又以與士兵同甘共苦揚名在外,因而他麾下的軍隊勇冠三軍,是出了名的精銳之師。

  李白想,自己若是投在他的門下,必然能物盡其用,一展自己的赤子雄心。

  然而,壯志雄心在懷的李白卻忘了,自己早已經不是那個初到金陵的青年了,如今的他因為常年的思慮而霜華盡染,脊樑也被歲月壓得不再挺直。

  步入暮年的李白終究是再也經受不了連日的勞累,他一人一騎,還沒走到李光弼軍中便大病一場。李白自己感覺到,這次的病勢來得非同尋常。


  無奈之下,李白只好就近投靠在當塗任縣令的李陽冰。說來李陽冰和李白並無故交,兩人的結交不過是對彼此的文名都頗有耳聞,李白愛李陽冰一手遒勁的篆書,李陽冰欣賞李白「千金散盡還復來」的瀟灑。在這人人自危的世道里,李白和李陽冰卻如多年的老友般惺惺相惜。

  李白前來投靠,李陽冰便傾其所有盡力相助。然而眼下已經逼近年底,李陽冰的任期已滿,按當朝律法必須在年底之前趕赴長安,等候朝廷的另行派遣。

  李陽冰不忍拋下重病的朋友而不顧,只好囑咐當塗與自己頗有故交的幕僚代自己精心照料李白,另外還為李白留下了一筆盤費,生恐不足,又把自己生平最為得意的幾幅篆書贈予李白,希望在他困窘的時候能勉強派得上用場。

  眼下唯一的好友也要離開了,李白和李陽冰二人都是老淚縱橫。李白緊緊握住李陽冰的手,胸中千言萬語的感慨到了嘴邊都只化為了一聲長嘆。他把自己畢生看得比生命還重的詩稿都拿了出來,鄭重地託付給好友。做完這些,李白似乎耗盡了全身的力氣,他頹然地看了看窗外低沉的天空,眼中飽含著不舍,隱隱有了訣別之意。

  李陽冰見好友這般,仿佛錐心般的痛卻不能言,思來想去,為李白寫成了《草堂集序》,歷數好友之生平,方才灑淚而去。

  三

  雖然有李陽冰的相助,李白的病勢卻如同大廈將傾,一位又一位的名醫請過來,一碗又一碗的湯藥喝下去,病情都不見好轉。李白躺在病榻上看著這戰火紛飛的亂世,只恨自己沒有匡時救世的奇才,撐起這搖搖欲墜的大唐王朝。

  他每日裡思來想去,鬱結成疾,眼看著就離大限不遠。身邊照顧的人雖然著急,卻也束手無策,只好私下裡偷偷地為他準備起後事來。

  然而,或許是李白此時命不該絕,就在他離死亡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安史之亂完全平定的消息跨越了千山萬水傳到了李白的耳邊。俗話說「七分精神三分病」,李白自幼習武,本來體魄就不弱,聽到這個消息,心結頓解。他高興地從床上一躍而起,想到亂世終究是過去了,接下來便該是百廢待興、與民休養生息的時候,自己這把老骨頭或許還有些用處。思及此處,李白的病竟像是好了七分,連日來因為水米不進而灰白的面龐,似乎也泛出了些許紅潤的色彩。

  自此之後,李白的病勢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

  初春時節,山頂上還殘留著些積雪,山腳下湖畔邊卻已然有了一抹抹嫩綠的顏色。李白大病初癒,眼見著春的氣息已經悄然躍上枝頭,自己坐不住了,尋來了竹杖芒鞋,獨自一人上了當塗的青山去赴田家之約。

  這戶居住在山麓的莊戶人家招待李白的不過是些農家飯菜,又專門為他備下了新釀的春酒。春酒甘甜醇香,李白與主人閒話家常,盤桓到日暮時分方才拄杖下山。尚且走到半山腰,李白便遠遠地瞧見兒子伯禽一路小跑著前來迎他。只見他身後映襯著暖黃色的夕陽,疏朗的眉宇果然和自己年輕時有幾分神似。李白不禁有感而發,吟成小詩一首:淪老臥江海,再歡天地清。病閒久寂寞,歲物徒芬榮。借君西池游,聊以散我情。掃雪松下去,捫蘿石道行。謝公池塘上,春草颯已生。花枝拂人來,山鳥向我鳴。田家有美酒,落日與之傾。醉罷弄歸月,遙欣稚子迎。

  ——《游謝氏山亭》

  春光易逝,在李白顛沛流離的人生中,這樣愜意的閒暇時光實在是少之又少。李陽冰雖然勉力相助,奈何心有餘而力不足,他留下的那些一字值千金的篆書,在這人心惶惶、自顧不暇的世道竟是無人問津。很快,李白的生活就過得捉襟見肘起來。為了生計,到了這一年的暮春時節,李白決定去宣城一試。


  李白此去宣城,卻是有自己的打算,他少時在宣城的故交雖然多半離去,但這剛剛走馬上任的宣州刺史卻恰好是曾為永王心腹的季廣琛。這季廣琛如今正是朝中的紅人,不僅擔任宣州刺史,還擔著浙西節度使一職,憑著故時在永王幕下的交情,或許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李白把季廣琛當故交,季廣琛卻把李白當一塊心病,他唯恐有人看到李白前來投奔自己,又牽扯出當年「附逆作亂」的舊事,當即就給李白吃了閉門羹。

  之後的時光,李白為了生計,四處輾轉。他重遊南陵,走過江淮,跨過涇縣,登上敬亭山,他把自己年輕時走過的路都重走了一遍,他在那些似曾相識的山山水水中尋找著自己的蹤跡,也尋找著那些年強盛的大唐王朝的影子。

  一路的顛沛流離,一路的嘔盡心血,李白走完了一圈,卻發現天地之大,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處。思來想去,還是只能回到當塗。李陽冰雖然已經離去,幸而舊時的門生幕僚到底沒有忘卻舊情,他們記著李陽冰走時的一再叮囑,常常資助李白一些錢財,又打點了一家鹽場,在那裡為李白的兒子伯禽安排了一份差事,收入雖然微薄,卻好歹夠他們勉強度日了。

  生計問題雖然解決了,但李白卻清楚,自己的心早已經被逼到了絕境,生若無歡,死又何懼。

  這年秋末時分的當塗,樹黃草枯,落葉紛飛,瑟瑟的秋風仿佛一聲聲悠長的嘆息。李白去鄰家勉強借了些錢,拿去酒家打了壺酒,一路豪飲狂歌,迷濛間走到了當塗外的一條小河邊。此時的李白依然穿著一身白袍,只是當初的飄逸早已沒了蹤影,衣衫上不知從何處沾染了塵土,還不倫不類地打著許多補丁。

  醉眼矇矓的李白走到河邊,只見清澈的河水上影影綽綽地映出一個人影,是啊,看那疏朗而又英氣十足的眉眼不正是自己嗎?

  影中的人烏黑的頭髮束於頭頂,高冠博帶,雖無半分裝飾,卻有著十分的氣魄。影中那人的身後,有著湛藍的天空,天空下大唐王朝的子民們安居樂業。田間的稻穀堆得仿佛一座座小山,黃髮垂髫的兒童正嬉戲其間。這不正是李白魂牽夢縈、畢生追求的願景嗎?這位面容枯槁的老人突然煥發出了青年人的神采,他振臂高歌:

  大鵬飛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濟。

  餘風激兮萬世,游扶桑兮掛石袂。

  後人得之傳此,仲尼亡兮誰為出涕?

  一首《臨路歌》,是他李白的絕命詞!

  一代詩豪李白,最終離開了人世。當塗邊上的那條小河,用自己的川流不息記載了這位偉大詩人的輝煌與落寞、夢想與執著。它叮叮咚咚、日夜不休地低語,把有關那位白袍老者的一切訴予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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