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毓雖不怕他,卻還是假惺惺的掙扎了兩下:「不要啊——」
「你儘管叫吧,」皇帝配合著說:「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理你的!」
喬大錘便扯著嗓子嚷嚷:「破喉嚨——」
白露跟立夏滿頭黑線的守在外邊兒,真想放把火把裡邊兒那倆二傻子給燒了,磨了會兒牙,終於近前去把門給關上了。
喬毓秉性大膽,這會兒其實也不怎麼怕,摟著情郎親了會兒,由著他將自己身上衫裙褪下,還配合的抬了抬腿,把腳上襪子蹬掉了。
她原本就是明艷中帶著英氣的相貌,肌膚並非雪白,而是健康的淺麥色,只是叫皇帝膚色一襯,倒顯得白淨起來。
內殿裡火爐燒的熱,這倆人心思也浮躁,彼此幫著扒掉身上衣衫,便赤著身子纏成了一團,帷幔無聲的落下,遮掩住內中風光,只有那兩人低低的說話聲,偶爾從中傳出。
喬毓頗通醫理,也看過春宮,這會兒當然不跟別的小姑娘一樣手忙腳亂,由著他進去之後,也只是皺了下眉。
於皇帝而言,她是失而復得的珍寶,見狀便停了動作,低喘著問了句:「可還受得住嗎?」
喬毓後背有些生汗,面頰更是漲紅,摟著他脖頸道:「有點疼,但是不嚴重……」
皇帝愛憐的親了親她,又放柔動作,如此過了大半晌,喬毓終於出聲催促:「好多了,你再快一點!」
皇帝低低的笑了起來,卻也不再遲疑,俯首含住她嘴唇,靜靜體會這一瞬的繾綣纏綿。
夕陽西下,餘暉透過半開的窗扉灑進內殿,著實溫柔。
御膳房的人來問要不要傳膳,白露估摸一下時辰,就知道那倆人起不來了,只吩咐備些宵夜準備著,剩下的就叫撤了。
她一點兒也沒猜錯,皇帝曠了許久,喬毓又是頭一回做這個,完事後倆人都有點累了,去後殿洗個澡,晚膳都沒吃,倒頭就睡下了。
大抵是因為睡得早了,第二日喬毓醒的也早,昨晚上他們倆是摟著睡的,她一醒,皇帝也跟著睜開了眼。
「還難受嗎?」他低聲問她。
「難受倒是不難受,」喬毓只覺得有點倦,摸了摸肚子,飽含深情道:「只是我好餓。」
皇帝忍不住笑出聲來,摸了摸喬大錘的頭,摟著她坐起身來:「那就叫人傳膳吧。」
侍從們早早守在外邊兒,聽見內中皇帝傳喚,便帶了溫水巾櫛魚貫而入,侍奉著梳洗完,又送了早膳來。
立夏知道喬毓這會兒沒打算要孩子,吩咐人煎了湯藥送來,等她吃完飯,送過去叫喝了,皇帝瞧見了,也沒說什麼。
出了正月,朝堂裡邊兒的政務便漸漸多了,皇帝卻沒有如往常一般事必躬親,而是換了皇太子來,叫他自行處置,實在拿不定主意的,再去問自己便是。
皇太子聽他這麼一說,心裡邊兒便有些不祥預感,盯著皇帝看了會兒,方才試探著道:「父皇不會又要離京吧?」
這孩子還是太單純了,即便把皇帝這個老子往壞處想,也只以為他想丟下政務領著喬大錘出去玩,渾然沒想過他打算當甩手掌柜,從此不再管事的可能。
皇帝心裡邊兒升起了指甲蓋那麼大的愧疚,很快就被那片天空那麼大的幸災樂禍給蓋住了。
他半點迷途知返的打算都沒有,沉著臉,訓斥道:「阿琰,你是皇太子,是大唐的儲君,早就該挑起重擔來了,這樣畏手畏腳,瞻前顧後,像什麼樣子?你今年十九歲,馬上就要迎娶太子妃了,怎麼還跟三歲小兒一樣離不開父母,是沒斷奶嗎?!朕在你這個年紀,早就領軍在外,獨當一方了!」
皇太子被他毫不留情的罵了一通,忙低下頭道:「兒子知錯了,父皇不要生氣。」
天家父子之間,向來都存在隔閡,尤其是天子與太子之間,關係更是微妙,更不必說皇太子小時候跟父親接觸的少,本就不甚親近,皇帝雖也看重這兒子,但與晉王那樣的親熱寵愛,終究是不同的。
而皇太子自己也不太在意這個,父親不親近他沒什麼,他可是母親的心肝寶貝呢,有娘疼,誰還要管爹怎麼想。
可不只是皇太子,秦王也是如此。
皇帝也看出來這一點了,無奈之餘,又有些微妙的爭風吃醋,悄咪咪的跟喬妍告過一次黑狀,迎頭就被狠狠打回去了。
夫妻感情再好,歸根結底也是搭夥過日子,可兒子就不一樣了,那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又乖又聽話,怎麼疼都疼不夠的,喬妍瞅見自己帶大的兩個乖兒子,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母性光輝,聽見皇帝告黑狀,一錘就掄過去了。
皇帝鎩羽而歸,也就看明白了:在喬大錘心裡,仨自己捆一起都未必有那兩個孩子重要,他雖鬱悶,卻也看開了,再也沒糾結這事。
都說是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要想想幾年之後自己就能丟下這一攤子事兒,領著喬大錘東南西北的逛,留這小王八蛋在這兒焦頭爛額,皇帝心裡邊兒的喜氣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罷了,」他忍住幸災樂禍的心思,意味深長的囑咐道:「你從前也是監國過的,現下也該是輕車熟路才對,若有拿不準的,便去問諸位宰輔,實在不行,就到太極宮來問朕,不要只盯著萬年,也別只看東宮,要放眼於整個天下。」
皇太子應聲道:「兒子受教了。」
喬妍是二月底過世的,因為皇帝尚在的緣故,她的兒女們只需為母親守孝一年,這會兒過了正月,出孝在即,皇太子那樁拖了一年多的婚事,也該被提上日程。
「近來天氣暖和了,南苑的梅花開的也俊,等孝期一過,我便打算在那兒設宴,邀請長安命婦入宮相慶,」晚上入睡的時候,喬毓枕著皇帝的腿,認真道:「一來是見見未來的皇太子妃,二來,也從未出閣的女郎中挑一挑,看有沒有合適阿昱的,若是合適,阿巍的王妃也該相看了……」
這些事情皇帝是不插手的,除去皇太子身為儲君,妻子會是將來的大唐國母,而使得他多看顧幾分,剩下的兩個兒媳婦,他都不怎麼打算管。
兒子喜歡就行唄。
「你看著來吧。」他隨口說了句,又道:「皇太子妃早先回老家侍奉染病的祖母,過年都沒回來,前幾日才被老夫人催著進京,想來趙家也是打算趕緊完婚,以免再遇上守孝……」
喬妍過世,皇太子身為人子,理應守孝一年,但趙老夫人辭世,皇太子妃作為孫女應當守孝,他這個孫女婿卻沒有這層禁忌。
皇帝肯定是希望東宮早日誕下皇孫的,嫡的不行,庶的也可以,國之儲君膝下空虛,這就是最大的不穩定。
趙老夫人也明白這道理,所以才催著孫女進京,早些完婚,也好早些有孕,否則孫女一守孝,皇太子身邊就得叫別人伺候。
皇帝當年跟明德皇后聚少離多,還噼里啪啦生了四個孩子呢,再看太上皇那四十來個娃,誰也不懷疑李家男人的生育能力,雖說儲君須得立嫡,但前邊兒豎著一群庶子,多扎眼啊!
趙融夫妻倆也是這麼合計的,免不得多多囑咐女兒幾句,聽說秦國夫人在宮中設宴,邀請長安命婦進宮小聚,登時就明白了,喚了女兒來,諄諄囑咐道:「你此前也是進過宮的,想來也不陌生,只有一件事,要格外注意——要像對待明德皇后一樣對待秦國夫人,否則,你這皇太子妃的頭銜,指不定就要飛了……」
趙杳娘聽得微微一怔,想起長安瘋傳的流言,低聲道:「聽說,秦國夫人便是明德皇后的轉世身?」
趙融也不知道喬大錘是怎麼更新換代的,哼哧了會兒,擺擺手道:「總之是一個人,你好生應對便是,無需諂媚,也別驕矜,從前怎麼說話,現下還怎麼說話……」
趙杳娘心裡有了底,笑道:「是,女兒記下了。」
「既出了孝期,婚事想來也快了,」趙夫人拉著女兒的手,長吁短嘆道:「只是一眨眼功夫,怎麼就要出嫁了呢,在阿娘心裡,你好像還是個小丫頭呢。」說著,忍不住落下淚來。
趙杳娘反倒笑了,溫聲勸慰母親:「女兒長大了,難道不是好事?阿娘只記得我要出嫁,怎麼不想想哥哥得子,家中添丁?有來有往罷了。」
趙家出了皇太子妃,這會兒自然緊盯著皇太子妃可能會遇到的情況說,而別家命婦,卻知道秦王與晉王到了年紀,都該準備著選妃了,自然也再三囑咐家中適齡女郎,屆時如何表現,好討秦國夫人歡心。
喬毓卻沒想那麼多,照舊跟情郎纏綿一通,被抱著擦洗之後,就相擁著睡了,第二天清早,便從床上爬起來,叫宮人幫著梳妝。
「李泓,你說我是不是該妝扮的端莊點?」
她問皇帝:「相看兒媳婦,我穿的花里胡哨的,像什麼樣子。」
「如你平常那般就很好,十六七歲的年紀,妝扮老了做什麼?難道你以後出門,也要妝扮成三十五歲的樣子?」
皇帝扶著她肩,便見菱花鏡中人明艷奪目,眉眼鋒銳,莞爾道:「你是阿琰的母親,是我的妻子,何須遷就別人,若連敬重婆母都不知道,這樣的兒媳婦要了也沒意思。」
這小嘴兒甜的,真跟抹了蜜一樣。
喬毓笑著湊過去嘗了一口,假做不滿,道:「怎麼不甜啊。」
皇帝便摟著她,又是一口親了過去:「現在甜不甜?」
「去,仔細弄亂我頭髮,」喬毓把他扒拉開,又笑著向立夏道:「如平時那般妝扮,略微再華麗幾分即可。」
過了一個年,喬毓的身份基本上也無人不知了,她也不含蓄,到了地方,便大喇喇的往上首去落座,底下命婦們見昭和公主笑嘻嘻的坐在她身邊,白露、立夏等幾個明德皇后用慣了的女官侍立在側,便知道傳言非虛,言行間更見恭謹謙和。
既是廣邀命婦,喬家人自然也會來,喬毓先請了常山王妃和兩位嫂嫂來說話,又叫人將孔蘊叫到身邊來,以示親近。
說起來,孔蘊的年紀倒與秦王相當,品性也頗出眾,喬老夫人曾悄悄問過,要不要將這兩人撮合成一對兒。
喬毓也有所意動,私下裡問了孔蘊一句,卻被她婉拒了。
「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暫時並不想考慮兒女私情,」她歉然施禮,道:「秦國夫人恕罪。」
喬毓心下實在惋惜,卻也不會強求,笑著寬慰她幾句,就此作罷。
先後跟親朋好友敘過話之後,喬毓似乎想起正經事來了,微微抬聲,笑道:「皇太子妃何在?近前來叫我看看。」
趙杳娘恭謹應聲,起身到了席前,屈膝見禮,垂首道:「秦國夫人安。婚儀未行,不敢當皇太子妃之稱。」
喬毓輕輕頷首,又道:「抬起頭來。」
趙杳娘聞聲抬頭,露出一張嫻靜秀美的面龐來,兩頰微豐,杏眼溫柔,氣度沉靜端莊。
喬毓沒先叫她來,也是想看看她是否耐得住性子,現下見她不急不躁,溫和從容,心下便添了三分喜歡,笑著問道:「在家可念書嗎?」
趙杳娘溫聲道:「跟父親習字,略微念過幾本。」
喬毓道:「都有哪些呢?」
趙杳娘道:「四書五經都是看過的,先賢們的著作也略有涉獵……」
喬毓又問了幾句,趙杳娘答之有據,她笑意愈深,贊道:「你父母開明,你也聰慧,這是好事,真心疼女兒的父母,不是嬌慣她,也不是任取任求,而是叫她讀書知禮,充盈自身,既能得丈夫敬重,又能教導兒女。」
「皇太子膝下空虛,將來有了兒息,忙於政務之餘,怕也不像你一樣有那麼多時間顧看,這時候,母親的言傳身教便十分要緊了。」
「來日必要好生教導皇孫,」她叫白露將早先備下的那幾卷古書賜給趙杳娘,勉勵道:「今日我將這席話說給你,你來日也要將這席話說給皇孫妃,慎之,勉之!」
趙杳娘被這一席話觸動,不禁動容,忙跪地謝恩:「是,臣女謹記在心,永不敢忘。」
喬毓順勢道:「也願天下女郎都如你這般聰慧知禮,通曉道義……」
其餘人還沒反應過來,孔蘊便聞弦音而知雅意,跪地請道:「現下地方廣建學府,收納幼童,中央又擴建太學,廣收門徒,夫人何不在長安開設女學,也叫女郎們有求學之地?」
「你不說,我還真沒想到這兒,」喬毓假惺惺的說了一句,不等別人吭聲,便道:「我有兩個設想——不妨就開設兩座女學,一座針對高門勛貴女子,聘請名師教導她們讀書知禮,中饋帳務,乃至於來日出嫁之後的往來儀禮;另一座則是針對平民女子,叫她們學些針線、製造的手藝,以此謀生;再從中開設一門醫學,用以栽培醫女,專攻婦人疾病,乃至於接生備孕,免得女眷們諱疾忌醫,生生誤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