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姝薇盯著鏡子中的自己，扯開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
哪怕她自己覺得，笑容是那樣虛假……
從洗手間出來，譚姝薇果然找不到路了。
更要命的是，剛才精神處於游離狀態的她，忘記帶手機了。
她想去問服務員，但看服務員一個個忙得腳打後腦勺。
譚姝薇一咬牙，憑著記憶，走到從門外聽得寂靜的包間門前，抬手壓開包間的門把手。
果然不是……
「不好意思啊，我走錯了。」
譚姝薇臉頰微紅，像做了虧心事的孩子。
門被同樣解手回來的三個黑衣男堵上。
戴著黑色耳釘的鍋蓋頭明顯是喝進去不少酒，臉灌得紅熱，嘴裡吐出難聞的酒味。
「別走啊，妹妹長得挺漂亮的啊，哪個學校的？」
譚姝薇低下頭，微皺起黛眉，低聲再次抱歉，「對不起啊，我走錯包間了。」
張帥卻不依不饒，呵呵一笑，「是不是看哥幾個長得帥？故意走錯的？」
說罷，手要搭在譚姝薇的肩上。
譚姝薇立馬抬高音量，「起開，別碰我。」
啪地一聲擊打在鍋蓋頭的手臂上，聲音帶了幾分厲色，滿臉鄙夷。
「喲～這麼凶！哥就喜歡凶的！」
一直沒吭聲的齊瑋昂吐出利落的三個字，「讓她走。」
鍋蓋頭只得咬牙切齒的作罷。
譚姝薇回眸，掃視一圈，最終將眼神落在齊瑋昂身上。
那眼神，是鄙夷，還有些咬緊後牙槽的痛恨。
一旁的鍋蓋頭看得分明，呦呵一聲，一副要將譚姝薇扣下不放，就地正法的態勢。
「齊哥，你幫她，她還瞪你！」
齊瑋昂懨懨地瞥了眼那鍋蓋頭，雙眼皮褶耷拉著，沒什麼精神，再次強調，「我說了，讓她走。」尾音帶了幾分怒氣。
瞧著譚姝薇拼命逃竄的背影，那恨不得離他們十萬八千里的模樣，齊瑋昂不由得蹙起眉頭。
包間裡，譚姝薇手心冒出一層綿薄的涼汗，心裡一陣後怕。
趙敏關切地問，「臉色怎麼這麼差？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譚姝薇搖搖頭，強撐一抹苦笑，「沒事，就是回來差點走錯路。」
趙敏笑笑，「這不認路的樣兒，倒是像了我了。」
譚姝薇回應了一個微笑。
另一頭的包間裡，氣氛詭異得很，齊瑋昂一直不吭聲，眉頭緊鎖著。
李弋宸問緣由，他也不說，也沒人敢再問。
譚姝薇那樣鄙夷的神情落在男生心間，使得齊瑋昂想起甄榮秀的話。
那是齊瑋昂上次打架，從局子裡錄完筆錄出來。
那日白天下了雨，天色暗了，夜幕上露出點點繁星。
可齊瑋昂卻沒有那樣的興致看星星。
一年難得一見的甄榮秀和齊森研都來了。
齊森研跟看守所的警察一番交涉。
「雖然打得不是什麼好人，那邊也同意和解，但他整日打架，這樣下去，也不是個長久之計啊！」
「聽說他中考還考了省狀元。」
「萬一哪次那邊不願意和解，碰到些惡人尋仇，給孩子打壞哪，影響了以後，也犯不上不是。」
「你說是不是，齊總？」
在生意場上呼風喚雨的齊森研，此時也只能賠笑臉，「是，你說得對。」
「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育他，這臭小子。」
齊瑋昂聽膩了這樣的話，扯了扯掛著血的嘴角。
黑色賓利上，一家三口無話。
那個寂靜無聲的夜晚，
老爺子早早地休息了，齊森研在書房忙著工作上的事。
大廳里只剩齊瑋昂和他的母親，甄榮秀。
甄榮秀先是笑容滿面地將卡遞給齊瑋昂，「兒子，中考考得不錯，這是給你的獎勵。」
齊瑋昂瞳孔一怔，對甄榮秀不罰反賞的行為有異。
但想想，給錢不正是他們常用的手段。
抬手將卡接過來。
「你打架的事。
這些年，我和你爸爸都知道。」
齊瑋昂也不驚訝，畢竟這兩位，可是一人開一家公司，有點學校的人脈也不為過。
齊瑋昂硬是要扯開嘴角上剛有些癒合的傷口，冷哼一聲，擺出吊兒郎當的樣子。
「知道又怎麼樣？」
甄榮秀長舒一口氣，鼻尖微酸，「媽媽知道，作為父母，我們沒有資格說教你。這些年，我們虧欠你的，太多太多了。」
聲音逐漸哽咽。
聽著讓人心難受。
男生的喉結艱難地向下滾動，沒說話。
「我們這次回來，主要想和你聊聊。」
齊瑋昂眉毛一抖，問了句，「聊什麼？」
甄榮秀答，「聊將來。」
甄榮秀捏起紙巾，擦乾鼻涕。
「媽媽知道，你很聰明，理科的東西一學就會，學習上的事，一直不會讓爸爸媽媽操心。」
齊瑋昂不以為然，這樣的談話，他總是經歷，初中班主任，教導主任，副校長……
都一個套路。
甄榮秀一頭褐色波浪捲髮，捏起落在鬢角的一縷捲髮別到耳後，很有耐心。
「媽媽想問你，以後想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考什麼樣的大學，想要什麼樣的人做另一半？」
齊瑋昂原本是要順嘴敷衍一句沒想過。
卻被甄榮秀將路堵死，「不要拿你沒想過這樣的理由敷衍媽媽，你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也很有計劃。」
看似吊兒郎當，對成績毫不在意，但哪次不是考第一？
齊瑋昂眼眸中多了幾分認真，將心中早已想好的答案告訴母親，「學金融。」
甄榮秀笑面如花，很是欣慰，「那很好啊，我和你爸爸都是金融出身，京大的金融就很不錯。」
「如果你想出國的話，mst、emi都是很好的選擇，我和你爸爸的大學同學，有幾個關係好的在國外，都可以幫助你。」
齊瑋昂答應一聲。
聊天的氣氛融洽了很多。
甄榮秀溫婉地笑著，「還有兩個問題，你還沒回答我。」
「你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成功的企業家，大學輔修計算機、軟體工程，畢業就做這方面的企業。」
甄榮秀認真地聽著，「網際網路、軟體開發，確實是未來幾年的大趨勢。」
「你爸爸這兩年入股了一些這方面的企業，相信過幾年，會賺得盆滿缽滿。」
甄榮秀認真給出建議，「你的這個想法，我覺得更適合國外的學校，相較於國內，國外的教育方式，更適合你。」
最後一個問題，甄榮秀沒忘，「那你...想交什麼樣的女朋友？」
甄榮秀察覺到齊瑋昂眼神的閃躲避讓，「都是大孩子了，媽媽也不和你規避這個話題。」
齊瑋昂瞳孔逐漸發散，談及這個話題，腦海里迅速彈出來一些畫面，映照出來一張恬靜的笑臉。
答了句，「乖一點兒的吧！」
甄榮秀點點頭，並沒有對這個答案感到意外。
甄榮秀將兩隻手十指相扣，像平常給員工做思想工作一樣，平和地陳述一個事實。
「那媽媽覺得，乖一點兒的女孩子，一般不會喜歡愛打架的男孩子。」
「因為媽媽也是從女孩子的時候過來的。我上初中的時候，也有調皮搗蛋的男孩子，還有以整蠱調戲女孩子為樂的。」
「通常，一個成績優異，很乖巧聽老師話的女孩子，是不會喜歡這樣的男孩子的。」
「哪怕這個男孩子長相出眾。」
「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道理。」
「想必你應該明白。」
「人是社會性動物，你身邊的朋友，有時候也是你的一張個人名片。」
那天晚上，齊瑋昂坐在落地窗前，呆呆地望著窗外的月亮，星星一閃一閃的，在男生漆黑的瞳孔里閃爍。
弦月高高地掛在天上，縱然有群星環繞，也總是孤單寂寞的。
甄榮秀的話，在齊瑋昂的腦海里不斷迴響，仿佛像裝了發條的機械鐘，不斷提醒著齊瑋昂。
這段時間，齊瑋昂也很少外出，一直在家裡，看書學習打遊戲，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
或許是譚姝薇鄙夷的眼神，刺激到了他。
「吃完這頓飯，就散了吧！」
五張錯愕的臉看向齊瑋昂。
鍋蓋頭張帥疑惑地問，「齊哥，你什麼意思啊？」
「沒什麼意思。」
「就是上高中了，我要學習。」
齊瑋昂端起一杯滿貫著的苦澀飲料，一口悶了。
冰涼的苦澀飲料順著齊瑋昂的嗓子滾進去，逐漸溫熱起來，灼燒著齊瑋昂的胃，「一直以來，感謝各位的幫襯。」
李弋宸臉上露出複雜，悶著沒說話。
張帥站起身，舉起酒瓶子，對著嘴吹了一瓶。
張帥神情凝重，拎著酒瓶子表態度，「齊哥，我知道，你學習好。
哥幾個學習不好，也幫不上你啥。
但以後有事，招呼兄弟一聲，兄弟肯定不差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