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雲境這麼說,黑月略顯尷尬地一笑,竟誠懇道:「你誤會了,老夫這次並非受蒼月差遣,而是老夫自己來的。」
雲境面露詫異之色,略微愣了一下,隨即說道:「真沒想到,你也對李坤感興趣。」
聽雲境話外之意,竟然聽不出她對黑月有不信之意。李坤也由此想到,看來雲境對黑月是頗為敬重的,不然的話,憑他們雙方此時的對立關係,雲境應該不會相信黑月說的話才對。
黑月微微一笑,說道:「這些日子,老夫聽到了太多有關李坤的信息。實不相瞞,老夫確實對他有那麼一點點感興趣。」
雲境冷冷說道:「如此說來,你今日是因為對李坤感興趣而來?」
黑月卻搖頭道:「自然不是。」
雲境詫異問道:「那是為何?」
黑月說道:「老夫是為了你,還有你們雲曜家族的聲譽而來。」
雲境不由一愣,隨即冷笑道:「這就奇了,你竟然會關心起老身和雲曜家族的聲譽?此話怎講?你不妨說來聽聽。」
黑月正色道:「雲境,你本是超脫之人,為何今日反而糊塗了?你以為你半途截殺李坤之事,做得很隱秘麼?可最終結果如何?不但老夫知道了,更重要的是尤龍也知道了。那尤龍是什麼人,你又不是不知,他可是通宇信息傳播商行的人。」
由此看來,黑月早就窺視於旁了,這讓雲境頗有一種挫敗感,因為,她竟然毫無覺察。
黑月並不理會雲境的心理,繼續說道:「今日,就算你殺了李坤,不讓他出現在雲曜家族,難道此事就能夠掩蓋過去?那尤龍豈能善罷甘休?這之前,通宇信息傳播商行對你們雲曜家族的報導,還有所顧慮,報導的立場尚屬公允,並無偏頗之言。這之後,他們還會有顧慮嗎?」
雲境無語,默默聽著。顯然,黑月的話她聽進去了。
黑月繼續說道:「所以,老夫以為,你今日截殺李坤,就算成功了,也無濟於事,反而更加有損雲曜家族的聲譽。特別是你雲境的聲譽。你可是堂堂真仙境的強者,又素來極重身份。今日卻來暗殺一位不過剛剛達到合體境的小輩,此事傳揚出去,豈不大大有損你的形象和聲譽?」
雲境冷哼道:「老身沒那麼多顧慮。」
黑月知道,雲境話雖如此,心裡卻已經被他說動了,遂繼續說道:「你固然敢做敢當,可俗話說得好,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你和雲曜家族真的架得住輿情凶凶?」
黑月說著,話鋒又一轉:「老夫能夠理解,你們雲曜家族跟李坤之間應該是有一些過節。可能家族中的後輩在處理事情上手段有所欠妥,但這又算得了什麼呢?正所謂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在崑崙墟,哪個家族沒有一些藏污納垢之事?」
黑月說完,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用像規勸老友一樣的語氣說道:「讓他們自己去處理吧,不管他們後輩處理得怎麼樣,都不會真正影響到家族的核心聲譽。因為,你我才是我們各自家族的脊梁骨。只要我們不摻和,不自黑,便沒人敢真正質疑我們所在家族的底蘊聲譽。」
黑月這一番推心置腹的言論竟然說得雲境再也沒了剛才的脾氣,她略微沉吟了一下,隨即問道:「照你的意思,那老身又當如何?」
黑月真誠道:「很簡單,你放過李坤,別跟他一般見識,讓他去雲曜家族。有什麼糾葛,讓他們小輩自己去折騰嘛。你應該相信雲曦,她定然能夠解決好此事。」
雲境顯然被黑月說動了,但依然心有不甘地看了李坤一眼,李坤依然從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殺氣。但那殺氣明顯有所隱藏。
雲境只看了李坤一眼,便將目光轉向黑月,平靜地說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那老身便給你一個面子,今日就放過李坤。不過,他去了雲曜家族,雲曦要怎麼處置他,老身就不敢保證了。畢竟在雲曜家族,雲曦才是族長。」
黑月呵呵一笑,說道:「這是自然。在我們夜月家族,老夫也是要聽蒼月的。」
雲境卻又直視著黑月,冷冷說道:「黑月,老身今日願意聽你之言,是因為對你人品的認可。如果以後證實你別有用心,老身定然不會放過你。」
黑月爽朗一笑,說道:「老夫還能有什麼用心?」
「哼——」
雲境冷哼一聲,便不再多言,甚至都沒向黑月告辭,直接飄然而去。
雲境竟然因為黑月幾句話就放棄了截殺李坤的行動。
直到雲境的身影消失不見,李坤還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依然看著雲境離去的方向,直到黑月叫他的名字,他才回過神來。
李坤連忙對黑月致謝道:「多謝老前輩救命之恩。」
黑月見李坤有些神思恍惚,含笑問道:「是不是嚇壞了?」
李坤自然不肯承認,說道:「我並不怕死,只是沒想到雲曜家族竟然會派如此強者來截殺我。這簡直是殺雞用牛刀。」
李坤說著,又故意不解問道:「老前輩怎麼知道雲境會來截殺我?」
黑月竟然含笑問道:「難道你以為老夫是特意在暗中保護你?」
李坤確實以為是蒼月族長的安排,聽黑月這麼反問,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
黑月不等李坤回答,呵呵一笑,說道:「你不用猜疑,老夫剛才對雲境所言並非虛言。老夫是聽聞了你的事,頗為讚賞你的膽氣,就此想要看看你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誰知碰巧遇到此事,忍不住出面調停一下而已。」
既然黑月這麼說,李坤自然不敢質疑,但對黑月之言,心裡是斷然不會相信的。不過,事情究竟如何,李坤並不關心,也不重要。不管怎樣,黑月確實救了他。這相助之情,自然要記在夜月家族身上。
李坤的神情自然落入了黑月眼中,黑月又說道:「如果雲境真要殺你的話,老夫其實也是救不了你的。老夫跟她旗鼓相當,真要打起來,誰也占不了便宜。雲境之所以肯因為老夫的幾句話而放棄對你的截殺計劃,一定有她另外的打算。」
李坤真誠說道:「不管怎樣,終究是老前輩救了我性命,再次謝謝您的救命之恩。」
黑月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說道:「你選擇了我們夜月家族,老夫幫幫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你放心去雲曜家族吧,老夫相信雲境應該不會再截殺你了。」
「不過,」黑月竟略帶擔心地說道,「李坤,老夫還是要提醒你,你此去雲曜家族,還是要當心。雖然雲境不會再向你出手,雲曦也應該不會親自出手,但云曜家族的其他人就不好說了。雖然你藉助了輿論之力,但輿論救不了你的命,因為,老夫能夠感覺到,你跟雲曜家族之間的矛盾並沒那麼簡單,不然的話,雲境不會自墜身份,親自來截殺你。你要知道,雲境極為心高氣傲,一般的人就算是想要被她殺,都還沒那個資格。」
「如果,雲曜家族有必殺你的理由,任何人都救不了你。」黑月突然又像是別有深意地補充了一句。
李坤心裡非常清楚,御劍訣天階功法才是根本原因。但此事他自然不能跟黑月說。
誰知,黑月竟又說道:「李坤,還有一點,老夫也要提醒你,有些事,可以藉助輿論的力量,但有些事卻不能。輿論用得好可以幫你,用不好反而會殺了你。」
李坤忍不住試探問道:「請問前輩,什麼樣的事,不能藉助輿論的力量?」
黑月看著李坤,略微遲疑了一下,才肅然說道:「雲境今日殺你的真正原因便屬於這樣的事。」
李坤聽了此言,不由心裡一震,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雲境之所以要來半道截殺他,不讓他出現在雲曜家族,並不是因為怕他抖落雲曜家族搶他兒子的不齒行徑,而真正想要阻止的是,不讓他泄露《御劍訣》天階功法之事。
想到這裡,李坤才算真正明白黑月話中深意,不由心裡暗暗吃驚,並尋思道,難道黑月已經知道我占有了雲曜家族的《御劍訣》天階功法?那他的目的又是什麼呢?是單純地想要幫我,還是也在覬覦天階功法?
想到這裡,李坤又想到雲境對他奪神的情景,不由打了個寒顫。
懷璧其罪的道理,李坤豈會不知?在這強者如雲的崑崙墟,像他這樣的人,在知情者眼中,純粹就是一部行走的天階功法。只要有機會,只怕想要對他奪神搶功法的人大有人在,又豈止雲境一人?
不管怎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為此,對於黑月話中隱喻,李坤自然不敢說破,故意裝傻道:「多謝前輩提醒,李坤記住了。」
黑月點了點頭,說道:「去吧,時辰不早了。」
李坤故意試探道:「前輩您——」
黑月含笑道:「老夫沒必要跟你去雲曜家族,也不便去。不過,你放心吧,蒼月會去的,他此時應該已經在路上了。」
李坤驚道:「蒼月族長也要去雲曜家族?」
黑月含笑點頭,說道:「跟你實說了也沒關係,我們夜月家族原本覺得不出面為宜,但現在情況不同了,幾乎有所人都在關注此事,輿論更是把此事跟崑崙境之爭聯繫到了一起。如此一來,我們夜月家族自然也就不能置之不理了。」
說到這裡,黑月又特別說道:「其實,你有所不知,對於你的事,我們夜月家族從未想過要袖手旁觀,只是,處置的方式有所不同罷了。」
李坤忙感激道:「晚輩知道,蒼月族長跟晚輩坦言過此事。」
黑月竟又傲然說道:「我夜月家族也不是好欺負的。李坤,你這次到了雲曜家族,有關兒子之事,只管放心去鬧,不用擔心後果。」
聽黑月這麼說,李坤更是精神一振。
「去吧。」見李坤又要說感激之言,黑月竟像對待自家晚輩一樣,親昵地輕輕拍了拍李坤的肩頭,含笑說道。
李坤便不再說什麼,對著黑月深深鞠了一躬。
待李坤直起身來時,黑月已經不在了。
李坤沒有立刻動身,剛才發生的事,對他的衝擊非常大,他需要先好好調整一下自己的情緒,並梳理一下思路。
雲境的截殺行動,無異於給李坤提了個醒,讓他至少明白了至關重要的兩點。其一,不能盲目依賴劍靈,因為,劍靈的屬性功能固然逆天,但因為等級還低,遇到真仙境強者,恐難發揮作用。另外,面對雲曜家族的人,劍靈的威力更要大打折扣。
所以,李坤不得不調整之前的計劃,被迫放棄使用劍靈屬性功能。如此一來,就只能依賴夜月家族的御甲,和古丹子的神丹加持了。希望雲曜家族不要再出現真仙境強者來對付他才好。只要不是真仙境強者出面對付他,他便不怕。
其二,《御劍訣》天階功法絕對不能暴露。這不僅僅是雲曜家族不想它暴露,為了李坤自己的安危,更不能暴露。否則的話,他以後需要提防的就不僅僅是雲月家族了。還有很多未知的強敵。
雲曜家族固然厲害,但對於李坤來說,畢竟是在明處,提防還可以有的放矢。可那些潛在的敵人,才是最為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他在哪裡,所以防不勝防。
另外,對於夜月家族,依然是需要提防的。只不過,這不是特別迫切罷了。最起碼,在崑崙境盟宗還是夜月家族附庸之時,應該還是安全的。
當然了,這些都是後話,不是李坤現在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
對於李坤來說,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面對雲曜家族,救回兒子。
沒想到蒼月族長還是去了夜月家族,這對李坤來說,無異於一劑強心針。
很快,李坤便梳理清晰了思路,心緒也為之寧定了下來,剛才受到雲境奪神的打擊,也有所緩解。
李坤抬頭看了看天色,時辰確實不早了,得趕緊去了。
李坤深深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便不再遲疑,向著雲曜家族的方位,飛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