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孟海生換了一身衣服又出門了。
看著家裡的黃瓜，林慕澄心裡滿是酸澀，她還以為孟海生變好了。
看來只不過是自己的錯覺罷了。
他這會怕是又要跟他那群狐朋狗友打牌去了。
「媽媽，你怎麼哭了，茉茉很乖的，媽媽別哭。」
茉茉見林慕澄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默默掉眼淚，伸出小手去幫林慕澄擦眼淚。
「媽媽沒哭，只是被沙子迷了眼。」
「媽媽一會要醃黃瓜，茉茉幫媽媽洗黃瓜好不好。」
「好。」
茉茉奶聲奶氣的應了一聲，她最喜歡幫媽媽做事情了。
本來林慕澄想自己去挑著黃瓜去集市的。
這會她心裡難受的厲害，只感覺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只能先緩緩神，一會再去。
孟海生從家裡出去，看了一眼自己家所在的胡同。
他家裡沒有小推車，一條胡同里只有住在他前面的大爺爺家有。
想到以前自己做的混帳事，孟海生面露苦笑只能硬著頭皮去借。
「大爺爺你在家嗎？」
孟海生敲了敲門，直接進了院子。
一進院子，就看到小推車上綁著兩個大筐，放在老梨樹下。
「海生來了？」
孟大爺聽見孟海生的聲音，很是警惕的出了屋。
「大爺爺，我今天要去集市上賣黃瓜，摘的有點多，能不能借你推車用用。」
孟大爺明顯不信孟海生說的話。
孟海生如果能主動去賣黃瓜，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
「海生啊，我這小推車不值錢，你就算拿集市上賣了也賣不了幾個錢。」
「咱是本家，大爺爺也不想把事情鬧你爹那邊去，你趕緊走吧。」
果然大爺爺還記得他偷他家梨，拿集市上賣掉的事。
「大爺爺，我真沒想要賣你的小推車，不信你跟我一起去地里，看我是不是摘黃瓜拿集市上去賣。」
孟海生好說歹說，可惜孟大爺根本不信。
「大爺爺你不信我，還能不信我媳婦，要不你去問問她。」
提起林慕澄，孟大爺果然有一絲鬆動。
孟海生是個混球，但他命好，娶了林慕澄這個從城裡來的漂亮下鄉知青。
就在孟大爺猶豫的功夫，孟海生推了小推車就往外跑。
「孟海生你個小王八犢子，你敢賣了我的小推車，我跟你拼命。」
木質的小推車不值錢，但也是農家幹活的好幫手，孟大爺哪裡捨得讓孟海生給他嚯嚯了。
孟大爺追出院子的時候，孟海生已經快速推著小推車衝出胡同。
「大爺爺，我真是去摘黃瓜。」
在院子裡準備醃黃瓜的林慕澄聽見動靜，帶著茉茉出來，正好看到孟大爺氣的吹鬍子瞪眼的模樣。
「海生媳婦，海生把我家小推車推走了，他真去摘黃瓜了？」
林慕澄心下一震。
「大爺爺，剛才海生確實要去摘黃瓜。」
林慕澄的話音落下，她自己也沒料到，她竟然為孟海生開脫。
或許她心裡也是極為希望孟海生能幫她一把.
她真的已經在崩潰邊緣了。
另外一邊，孟海生大步走在鄉間小路上。
此時此刻他才感覺到自己真實的重活了。
他踩了一腳的泥，臉上卻洋溢著開心的笑容。
他的家還在，他的親人都還在。
真好啊。
作為一個成年男人，孟海生就算瘦點，也比林慕澄幹活快。
沒一會工夫，他摘了兩筐黃瓜，還有一些裝不下了，他另外裝了化肥袋。
這一車黃瓜足足有200多斤，沉甸甸的一車。
推著黃瓜回家，還不到早晨7點。
林慕澄剛剛洗了一大盆的黃瓜，正放在竹筐里晾曬。
看到孟海生真摘了兩筐黃瓜回來，她心中五味雜陳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有欣喜，有害怕，有希望。
「慕澄，你這是在做什麼？」
孟海生一邊打水清洗身上的泥，一邊看林慕澄晾曬清洗好的黃瓜。
「咱家黃瓜來不及摘，我想醃一些，曬一些存著。」
去年冬天林慕澄沒提前準備過冬的菜，眼看著一家子快要餓死了，她沒辦法才寫信給娘家，借了十塊錢，勉強把日子過下去。
今年她是拼了命的在忙，就怕冬天的時候餓肚子，可惜她拼盡所有攢下一點錢，全都被孟海生打牌了。
「行，我要去集市，你有沒有想要買的。」
林慕澄看向孟海生那一車黃瓜，遲疑了一下。
「你摘這麼多黃瓜根本賣不掉，放下一些吧。」
她經常去集市賣黃瓜，對銷量還是比較了解的。
「沒事，我去試試，總有辦法賣掉。」
孟海生見林慕澄關心他，這心裡猶如抹了蜜一般甜。
看吧，他媳婦就是這麼好，善良又心軟。
「嗯，幫我買點醬油吧，集市上的便宜。」
林慕澄見孟海生執意要帶這麼多黃瓜，她也沒再多言，繼續忙自己的。
「行，那我先走了。」
林慕澄雖對孟海生還冷冰冰的，但他一點都不介意，人心都是肉長的，早晚有一天他能把林慕澄的心捂熱。
孟海生把黃瓜全都收拾好，又換了一身乾淨的衣服，這才去集市。
不管去集市上賣什麼，如果穿的乾淨一些，人家看著也願意問價。
這是孟海生上輩子積累下來的經驗。
臨出門，孟海生抱著茉茉狠狠的親了一口。
「茉茉在家乖乖等爸爸，爸爸給你買漂亮的涼鞋和好吃的。」
「爸爸，好吃的。」
茉茉一聽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幾分。
孟海生揉了揉茉茉的發頂，她從一出生就沒穿過一件好衣服，吃過一點好吃的，甚至連燉雞蛋都不能天天吃。
也正是如此茉茉瘦瘦小小的，看起來比同齡的孩子要小一圈。
蹲在地上的孟海生忍不住看了一眼，院子一角的雞籠。
家裡只有兩隻母雞，林慕澄每攢十個雞蛋就會拿去集市賣掉。
從今以後家裡所有的雞蛋都不賣了，他要全都留給媳婦和女兒吃。
孟海生推著沉甸甸的小推車出發了。
從村里去鎮上的集市，步行最多也就一個小時，但他們鎮子上大多數人家都種菜，黃瓜並不好賣。
離著下山村差不多30里地外的海青鎮。
他們那邊工廠多，種菜的人家少，如果去那邊賣不只好賣不說，價格上也能稍微高點。
打定主意孟海生推著車子，順著國道往海青鎮走。
本來他出來就晚，在路上不免加快步子。
可就算他走的再快，他也是肉體凡胎，不過一個小時，他那雙腿就不是他的了。
孟海生咬著牙，推著200多斤黃瓜繼續往前走，他心中只有一個信念。
賣黃瓜，改善媳婦，女兒當下的生活狀態。
「大哥，你知道十里河村怎麼走嗎？」
突然一輛大拖拉機，停在孟海生身邊不遠處。
開拖拉機的小伙子，皮膚黝黑，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著孟海生笑了笑，露出8顆潔白的牙齒。
「十里河呀？有點不好走。」
這會兒路上也沒個路標，想要去陌生的村子，只能一路靠打聽。
開拖拉機的小伙子，把拖拉機往路邊一停。
過來跟孟海生搭話。
「大哥，你這是要去哪？」
小伙子主動給孟海生遞了一支煙，介紹了一下自己叫羅霄。
孟海生一看羅霄這架勢，就明白他怕是想讓他幫他帶路。
他接過了煙別在耳朵上，沒有要抽的意思，他已經戒菸很多年了。
「我要去海青鎮。」
「哥，我看你帶的東西也挺多，要不我把你送到海青鎮上，你幫我送到十里河村。」
「不瞞哥，我是從市里過來的，來給十里河村修拖拉機，這都走了半上午了，左打聽右打聽，就沒有一個能給我說清楚路的。」
孟海生聽羅霄如此說恍然大悟。
當下信息閉塞，就算是一個鎮上有的時候大家都不一定能知道各個村子的位置，更不用說是市里來的。
「行吧，我帶你跑一趟好了。」
「好嘞，謝謝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