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漸移,椒房宮內,姑嫂二人交談的聲音斷斷續續。
「你當真要如此做?」
「我必得如此,否則我謝氏一族,何來翻身的機會。」
「那你可安排妥當了?此事若被人覺察了,陛下定會震怒。」
「行至今日,我已無路可走。」
「可……」
「皇后娘娘!!」
兩人的交談被匆忙趕來的侍女打斷了,侍女白著臉,驚駭得不行。
「公主殿下落水了!」
紫宸大殿後寢殿內,永豐帝正憂心忡忡地問醫師。
「公主們怎麼樣了?」
才從配殿裡出來的醫師擦了擦頭上的汗,拱手回話道:「陛下放心,長公主和三公主皆無大礙,只是受了驚嚇。微臣已經為二位殿下扎了針,要不了多久便會醒。」
永豐帝這才長舒一口氣,扭頭看向大殿裡跪著的一眾內侍侍女時,眼神冷峻得駭人。
與陽湖湖水雖然淺,可兩個小孩子掉進去,何其驚險!
若是嗆了水堵了口鼻,那可是要威脅性命的!
「一群飯桶!這麼多人連兩個小孩子都保護不了。全部給朕驅逐出宮去!」
聖意一出,方才還不動如松的御前千牛衛兵們迅速動了身。
「陛下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陛下恕罪,奴婢不想出宮啊。」
一時間,大殿內的求饒聲此起彼伏。
「芝芝怎麼樣了?」
見皇后不加通傳就衝進來,永豐帝短暫的愕然過後,也頗為理解。
皇后果真疼惜養女。
「芝芝無礙,皇后別太擔心了。」
皇后卻不放心,徑直進了內殿。
守在床邊的謝婉柔見她來,忙起身給她讓出位置來。
謝皇后看了人,又聽醫師說了一番公主的身體狀況後,那一顆心才算放了下去。
永豐帝也跟著她進門來。
「芝芝這丫頭勇敢得很,他們落水的時候,朕正巧路過,她妹妹一掉下去,她便忙跟著去救了。」他感慨,「果真是養在她外翁外奶膝下長大的,這份心性,真是難得。」
皇后坐在床沿邊,手溫柔地去替她撥開額前的碎發,「我只盼著,她好好的。莫要與她大哥哥一樣也……」
說到此處,她哽咽了,不敢再說。
永豐帝也僵硬住,止不住地長嘆。
皇后到底是皇后,許久後緩和了心緒,還問上醫師一句,「三公主如何了?」
作為皇后,是所有皇嗣名義上的母后,她少不得都要關心一番,否則便是不賢惠了。
醫師來回話,「三公主受驚,還在昏迷。」
話音剛落,隔壁殿裡就響起一陣尖細刺耳的聲音來。
「是她害我!是她害我!」
原來是唐妍醒了,她短暫地驚怕之後就是怒不可遏,知曉自己是在紫宸殿後,什麼都顧不得地大叫著衝進來。
原本意識就有些回籠的唐翹霎時被驚醒過來。
唐妍進來,見唐翹好端端地躺在床上,身邊還有永豐帝看護,她眼裡的恨意便達到了頂峰。
「父皇!是她推我下水的!」她才醒,頭髮還有些遭亂,儀容很是狼狽,嘴上卻半點不饒人。
皇后扭頭看她,皺了皺眉頭,「三公主怕是驚嚇過度,都開始說胡話了。」
「我才沒有胡言!」唐妍用手指著唐翹,「是她推我下水的!父皇你要給我作主!」
永豐帝的臉沉了下來,呵斥道:「胡鬧!你姐姐救了你,你倒還來冤枉她!」
「她那麼惡毒,怎麼可能救我!」唐妍受慣了溺愛,哪裡受得了半點委屈,大聲叫嚷著:「賤人賤人!就是你害我!」
若說方才永豐帝只是覺得三女兒不懂事,那麼現在他覺得她教養都成了問題。
唐妍沒看到自個兒父皇越來越黑沉的臉,只一個勁兒的撒潑哭鬧。
「來人!將三公主帶回咸芳宮!」
唐妍一愣,沒料到父皇不幫自己就算了,還如此袒護那小野種!
「我不要回咸芳宮,她害我,父皇還幫著她!」她又氣又怒,惡狠狠看向上頭的唐翹,口不擇言地罵:「都怪你這個野種,若不是你回來,父皇才不會這樣對我呢!你就該死在與陽湖裡!」
這樣粗俗又惡毒的話語讓永豐帝震怒不已,恰巧這時候外頭通傳玉嬪求見。
永豐帝的眼神便幾乎可以殺死人了。
「玉嬪教養的好孩子!堂堂公主,竟是如此好模樣!」
「給朕帶下去,等病養好了三公主就送去廣集殿的宗祠跪著,什麼時候學好了規矩再出來見人!」
轉醒過來的唐翹臉色略有些憔悴,「父皇息怒,三妹她……」
說到此處,她卻沒說了,想說幾句好話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永豐帝擺了擺手,「你也別替她求情了。」他越想越氣,對著皇后道:「寶靈這孩子,張口閉口粗俗不堪,哪裡有個公主的模樣?倒是咱們的芝芝,雖說自小教養在京外,卻比宮裡長大的這個還強上不少。」
「三公主也是無心之言,她年紀還小,陛下莫要太怪罪。日後好生教養著就是了。」
永豐帝卻是氣著了,從常禮手裡接過茶喝了一大口才算緩過勁來。
「說到年歲,朕倒覺得她不是年歲太小,而是年歲太大,這才膽子越來越大,都敢在紫宸殿大放厥詞了!」他放下茶盞,「絕不能再放任她這樣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