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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自私一回

2024-08-29 23:53:57 作者: 芙蕖
  北燕回來後,至親皆已不在,太后當權。

  建業帝唐慎依舊荒淫無道。

  她用了很久,才將「幼弟」拉下帝王寶座,建立起新的朝綱。

  那幾年,身心都於疲乏交困之中翻來覆去,不得安寧。

  唯一可寬解心腸之處,便是欒青山。

  遠離朝堂,仿佛昔日親友尚在騎射圍獵,歡笑於此。

  她總會在忙碌過後,悄悄來此。

  久而久之,便也發覺了這處斷崖上的天然石台。

  故而黑衣人為速戰速決留下那麼一道明顯的「弱點」,她才會將計就計,避開圍堵。

  霍轍卻不知。

  在這短暫的墜落過程中,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腦海里瞬間閃回許多個人影。

  是建業三年北燕關被夕陽斜照的城牆下,著明光鎧的大將軍膝跪著地,振臂高呼,「恭迎長公主殿下回朝!」

  是泰安元年宣政大殿之上,武將之首的定北王攜眾臣擁護,「請殿下臨朝!」

  是泰安七年朝陽殿內,長公主未婚駙馬擲下兵符拂袖而去,「殿下既如此絕情,那本王,也不屑留於京師。」

  亦是永豐十三年,梁州長街之上沐光而來的病弱世子……

  他與她,竟也福禍糾纏了這好多年。

  摔在石台上的時候,只感覺有人將自己死死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身軀築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對方身軀帶著高處墜落的衝擊狠狠砸在石面上。

  隨著一聲悶哼,耳邊凌厲風聲戛然而止。

  「霍轍?」

  沒有回音。

  她起身,想去看他的情況,手邊卻濕潤鮮紅一片。

  周圍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霍轍。」手根本不受控制地在顫抖,「別開玩笑了。」

  光影漸暗。

  聽了朝臣再一次奏請回宮的消息,永豐帝大怒,「區區幾個刺客罷了,不找到朕的昭華與定北王世子,朕絕不回宮!」

  「陛下,聖體為重啊!」

  「不必多言!」他抬手,不容反駁。

  「陛下!刺客已抓捕!有幾人自盡。」

  永豐帝眼裡殺機盡顯,「既然想死,那就通通凌遲!」

  敢刺殺當朝長公主,就得做好不得好死的下場。

  「傳朕旨意,太后晚年寂寥,令翊安縣主袁含璋即刻前往行宮侍奉太后。」

  夜幕四合,篝火搖晃。

  霍轍後腦上的血已止住,卻始終未有轉醒的跡相。

  昭華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不知何時高熱漸退,她長舒一口氣。

  幸而她早有準備,將隨身帶的藥丸餵給他吃下。

  山上的刺客想必已被抓住,可霍轍如今的模樣,不能被人看到。

  西北安而四方定。

  她才得到消息,西北似乎形勢不大好,卻尚不知其中原因。


  人前霍轍傷勢已大好,即將回西北去,北狄也因此忌憚不敢妄動。

  若此時他重傷現身,才撤兵的北狄,甚至北燕西戎,隨時都有可能再度聯盟。

  慶幸他未傷得太深。

  但願他早些醒吧。

  「冷……」

  他似是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昭華大喜過望,「霍轍?醒了嗎?」

  他卻靠在她肩頭依舊昏睡著。

  昭華心想,好歹是福大命大死不了了,連忙將篝火燃得更大些。

  「還是冷……」

  還冷?

  周圍卻沒有任何可以避寒的東西了。

  正思索間,一雙手覆上腰間,肩膀上的腦袋也往裡拱了拱。

  感受到髮絲觸碰頸間肌膚,昭華腦袋一空。

  她在心裡努力提醒自己:患者在退燒之時偶有渾身發冷的情況,這是患者體虛的表現……

  鼻音微顫,「冷……」

  算了。

  她替他將衣服裹得更嚴實了些,伸手抱緊了他顫抖的身子。

  「本就是我欠你太多了。」

  本來想在此生報答前世恩情。

  如今,更還不清了。

  夜風輕搖,火光跳躍於臉龐之上,落下一片陰影。

  陰影處睫毛微顫,遮蓋了他不願睜開的眼,以及無法再度宣之於口的愛意。

  重來一世,他還是沒能令她喜歡上自己。

  何必再挾恩圖報,徒增埋怨。

  昭華,我就自私放縱這最後一回。

  往後餘生,我駐西北大漠城牆,護你於盛京安康長樂,福壽綿長。

  *

  翌日再醒的時候,人已然回到了長公主府。

  「霍世子說你摔下去撞到了頭,沒事吧?」

  唐清得知她醒了,迫不及待來看她情況,「說來你也是命大,那裡只有個石台不說,你磕到腦也沒留下什麼傷痕來,當真是好險。」

  她搖頭,「沒事。」

  她並非不謹慎的人,卻一覺睡到現在……

  「霍轍呢?」

  說起他來,唐清便嘆氣,「西北定北王受利箭所傷,形勢危急,聿之一早便辭別陛下回西北去了。」

  昭華算了算時間。

  前世的定北王遭受圍堵後赴死大約便是這個時候。

  如今是受傷,並未身故。

  幸好。

  「聿之這一去,便不知是多少年歲了。」

  武將一去邊關便幾乎都是一二十載。

  定北王府則尤甚。

  恐怕要等到新帝登基,才會再見。

  昭華若有所思,試探著摸了摸腰後,隨身短劍卻已不見。

  「三哥,你看到的東西了嗎?」


  京郊一處高坡之上,霍轍於馬背之上回望盛京。

  仿佛想將此處每一方土地,銘刻進心中。

  寄留打馬上來,「主子,為何不與殿下告別再走呢?」

  以前哪怕是每一回小小的分別,自家主子都要特地製造一場相遇。

  如今是真正的離別,他卻放棄道別。

  他雙眸無波,「還要再見的人才要相互告別。」

  「我與她,最好不用再見。」

  霍轍微微斂眉,「你手腕上添了一個紫竹鐲?」

  寄留聞言便笑起來,眉眼彎彎,「昨日艾艾贈我的,說是他們苗疆那邊用來報平安的。」

  霍轍摸了摸袖口的物件,苦澀著笑他:「傻子。」

  苗疆的紫竹鐲,乃定情之物。

  「啊?世子為何罵我?」

  寄留不滿詢問。

  霍轍卻已提了韁繩轉身走掉,始終沒告訴他關於紫竹鐲的淵源。

  寄留連忙打馬追上去。

  「世子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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