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多問,謝婉柔便知曉這個「他們」是誰了。
她覺得衡王一行人不該這麼冒險,「眼下京中京外局勢誰都清楚,齊王一旦身死衡王獲益最多,他怎會兵行險招?」
即便殺了齊王就能為太子,可是得位不正,會被後世詬病死。
「所以衡王不會讓此事和他有任何牽連。」
正如昭華所推測,衡王要讓自己在此事上,從天下人視線中隱身。
寶儀給他出的計謀是:以退為進。
「我們之前都大意了,以為只要在父皇跟前證明哥哥儲君之能,卻忘了父皇最忌憚的就是兄弟鬩牆。現在父皇已經明確齊王為儲,那麼哥哥就順勢而為便是。只要讓父皇相信,哥哥沒有爭儲之心便可。」
寶儀對側坐著的正是衡王。
他兩日未曾安眠了,眼底都是紅血絲。
天知道寶儀對他說出父皇改立齊王時,他有多不甘心。
若一開始就知道無能無力便罷了,可儲君之位離他只有一步之遙了,得知自己所做皆是徒勞,沒有人能做到不悲不喜。
只要有一線希望,他絕不會放棄。
不管用什麼辦法。
他抬起疲憊的眼皮子,看向妹妹,「好。」
紫宸殿。
永豐帝一連數日收到許多封老臣乞骸骨的摺子。
還都是衡王的部屬。
他沒憋住火,讓衡王前來紫宸殿。
「你就這麼不滿你五弟為儲?為此不惜令這許多大臣聯名上書請求辭官?」
也不怪他發怒,這麼多大臣同時來辭官,就跟逼迫似的。
這些官員,官位有大有小,可幾乎都是實權在握。
一旦都撂挑子了,必定會影響朝綱。
他很難不懷疑這是衡王在向他表示不滿。
「兒子在父皇心中就是如此不堪之人?」
衡王抬眼,臉上儘是淚痕。
他顫抖著奉上一封請封的摺子來。
看清上面的內容,永豐帝詫異地看向自己這個兒子,不太敢相信。
「你要自請封地?為什麼?」
他雖然要立太子了,可衡王是他心頭所愛,也捨不得這個時候就趕他去封地的。
衡王矮身跪下去,長淚縱橫。
「父皇,兒子知道您心意已決,五弟仁厚,必定會做好大邕太子。可兒子和五弟鬥了這麼久,雙方僚佐早已深恨對方,與其待我離開後留他們戰戰兢兢,不如現在令他們辭官。一來提前給他們安身立命,二來也是杜絕五弟日後因此為難。而兒子前往封地,五弟便可一心於社稷,輔佐父皇您。」
聞言永豐帝又是心疼又是嘆氣,「這麼多官員同時請辭,你這不是為我分憂,是叫我平添煩惱。」
衡王哽了一下,似乎是沒有想到這麼做的後果,一下子清醒過來,垂首請罪。
「是兒子弄巧成拙了,本想著不能讓父皇因我兄弟二人之事煩憂,卻反倒令父皇不高興了。」
永豐帝吹鬍子瞪眼沒說話。
「父皇,那這封地……」
永豐帝一把扯過那摺子,擱在一旁,「容後再議。」
他還在,皇貴妃就不可能跟著衡王去就蕃。
他也不可能讓衡王一個人孤零零地去京外。
何況,他打量著家老五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性子。
緊接著,皇貴妃也十分自然地給齊王的生母魏嬪請封。
魏氏本是才人,因著唐衍封王追封了魏嬪。
「既然是要做太子的,生母位份便不能低了,若能給個封號就更好了。」
對於皇貴妃這番安排,永豐帝深覺熨帖。
他近來忙著處理朝政,有些事便擱置了。
皇貴妃此時提起來,正和他意。
「那追封什麼位置好呢?」
「妾身想,不如就貴妃吧?封號妾身想了一個,陛下看看可否?」
翌日大朝會上,永豐帝就將追封魏氏為敏貴妃之事詔告群臣了。
莊敬聰慧曰敏。
這是個極好的封號。
又聽永豐帝說此乃皇貴妃提議所出,朝臣們對皇貴妃母子二人感觀又好了許多。
而永豐帝則是切切實實覺得衡王等人已放棄對太子之位的追逐,一連好幾日高興得與皇貴妃同寢同出。
此時,京城一處驛站,窗欞處停下一隻信鴿。
有人迅速上前取了信紙送出去。
艾艾步履匆忙地進了內殿,「主人,齊王殿下來信。」
昭華在探知衡王計劃的時候就迅速將消息傳了出去。
其實最好的是齊王直接回京,不要逗留。
可聖旨已下,別無他法。
謝婉柔這時也進了門,「如殿下所料,衡王一派是真的完美隱身了。」
那麼接下來,齊王出任何岔子便不能有人將鍋甩在他身上。
即便真的有,永豐帝就是第一個不乾的。
現在的齊王,才是真的危險了。
「謝九傳信回來了嗎?」
謝婉柔點頭,「謝九已經率領幾十位身手好的人潛伏到齊王身邊了。」
衡王等人既然想了這麼一招,便不會再派遣大批刺客前去刺殺齊王,沒那個必要。
那麼齊王最有可能受到的威脅,就是來自那幾窩山匪以及申州官場。
為防寶儀後手,昭華則另外修書一封至梁州刺史府。
一切無恙最好,若是寶儀等人要下死手,他們也好提前有個準備。
梁州。
刺史府衙內,周復山背著手踱步,一會兒笑一會兒愁的。
他不是別人,正是當初長公主過梁州時的那個刺史。
這麼多年了,他都沒調任成功,但也沒往下掉。
屬下見他這樣,甚是奇異,「大人,自打京中來了這麼一封信您就這樣了,到底是誰來的信啊?」
「昭華長公主。」
一聽這名頭,下屬驚得險些跳起來。
「您居然還和長公主有來往?!」
四年前長公主從渝州返京,還從梁州經過玩了許久。
當時還遇上了刺殺,梁州官府不可謂不記憶猶新。
梁州這些年也沒有錯過消息啊。
從四年前的湖州平鹽案,萬民傘,三年前假死惑太后,再到近年改革女官制度,興辦女子學院。
這一樁樁一件件,已是天下聞名。
更別說她極受陛下信重,又是齊王的智囊,女中侯馮昭林之事不也是她擺平的嘛?
下屬看自家大人的眼神已經崇拜起來了。
當年匆匆一面,還是個小丫頭的長公主竟然就被自家主公慧眼識珠押上寶了嗎?
「您有這層關係怎麼不早說?早用起來您還當什麼梁州刺史啊,早升遷了!」
周復山暴起,「你以為老子不想用?這不是長公主第一次聯繫我嘛!」
並且一聯繫他就給他出了一個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