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一路緊跟著那縷魂魄，直至眼看著它飛向了映月山的方向，她漸漸放慢了腳步。
容音緩步走到映月山下，猶豫了一下還是縱身飛了上去，穩穩地落到了那棵梨樹下。
漫天飛雪混雜著梨花花瓣，帶著清香的寒冷瀰漫在空氣中，絲絲縷縷的，容音止不住抬起頭看這棵被傾注了靈力的梨樹，它久久地佇立在這裡，永遠不會衰敗。
她斂下情緒，有些匆忙地在周圍找尋著藍色魂魄的蹤跡。
驀地，雪地里隱隱傳來「簌簌」的聲響，容音聞聲抬起頭。
那雙清冷的眼眸映入眼帘，透過無邊的雪直直地穿透她的心。
蕭無寂負手而立，正靜靜站在屋檐下看她，他一襲白衣，如墨長發盡數披散在肩後，絕塵孤傲，冷寂的臉上沒有表情，依舊是那副清高到無人可及的模樣。
是她日日夜夜相對的臉，只是沒有絲毫溫柔，只剩下寒霜。
容音愣了愣神，目光從他的墨發上划過，她在原地靜候著，眉眼間閃過一絲悲戚。
「這麼晚了，你在我這裡做什麼？」
蕭無寂冷聲開口。
「我…我找個東西。」
容音垂眸開口，聲音有些嘶啞，她不願對上蕭無寂的臉，那總會帶給她錯覺。
蕭無寂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容音的神色，生怕錯過分毫，他的視線掠過容音發紅的眼眶，停頓了片刻，心底止不住泛起心疼的澀意。
她在為那個妖哭。
久久站在雪地里，容音的鼻子被凍得通紅，帶著淚痕的小臉透著破碎的慘白，她傻傻站在原地，似乎在等著蕭無寂開口。
「外面雪大，先進來吧。」
蕭無寂依舊冷著臉，說出來的話卻順從了他的心軟，他也不知為何，他本來應該像往常一樣疏離，冷漠地將人趕走，可話到嘴邊卻變了。
容音沒想到大師兄會暫時收留她，她愣了一下，隨後緩緩邁著步子跟了上去。
屋子不大，卻足夠暖和，容音有些侷促地跟在蕭無寂身後，站在椅子旁不知道該做什麼。
蕭無寂則自顧自地坐在書案前休憩，仿若只要容音不先開口，他就能一直這樣沉默到天亮。
「大師兄，你剛才有沒有見到一縷藍色的魂魄？」
不知沉默了多久，容音才終於弱弱開口。
蕭無寂睜開眼睛，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沒有。」
容音臉上划過失落，是她自己沒有看好璃玉留下來的東西，這世上關於璃玉的最後一縷魂魄也沒了痕跡，從此以後，只有她一個人的記憶。
蕭無寂盯著失魂落魄的容音，莫名的煩躁，他用清冽的嗓音開口，語氣間透著淡淡的不虞。
「那個妖有那麼重要嗎？」
容音聞聲看向他冷峻的臉，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不解。
「什麼妖？你是說…璃玉嗎？」
蕭無寂緩緩點了點頭，清黑的眸子裡冷靜又洶湧。
「不然你以為，他為什麼會在鎮妖洞下面？」
他垂眸理了理書案上的紙張，聲音平穩。
「他就是曾經為禍天下蒼生的攝魂妖，當年被我親自帶回門派鎮守，後來又被師尊關在靈域內渡化，他身上的罪孽深重，煙消雲散是他最後也是唯一的宿命。」
「怎麼可能……」
容音不可置信地喃喃著，她不相信，那麼溫柔善良的璃玉居然會是殺孽深重，讓蒼生生靈塗炭的妖物。
「璃玉的邪念在靈域被渡化，他吸收了靈域內的天地之氣，心智猶為純善，過往所犯下的罪孽也被他忘掉了，不過即使他沒了曾經的記憶，也不能磨滅他的身份。」
「多少平民百姓因他痛失血親，流離失所，為了逃避虐殺，甚至紛紛自縊，那時的人間，比地獄還可怕。」
蕭無寂緩緩走到容音面前，神情凝重冷漠，一字一句斥責著璃玉曾經犯下的惡行。
「別說了，別說了……」
容音有些崩潰，她衝動地用手捂住了蕭無寂的嘴，這樣的動作，連她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容音的手很涼，貼在臉上的動作有些失了分寸，蕭無寂極其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的唇畔若有若無地觸碰著容音的掌心，像在眷戀的親吻。
容音反應過來，觸電般地收回了手，然而她此刻已經淚流滿面，止不住的眼淚猶如斷了線的珠子，那雙溫潤的杏仁眼此刻混雜著痛苦與悲傷，讓人止不住心疼。
「我只是在難過我失去了好朋友，別說了大師兄。」
看著眼前哭得梨花帶雨的小姑娘，蕭無寂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他緩步上前，大手輕輕撫上容音的頭，將人輕輕攬進懷裡。
他的動作生硬，只得默默任由容音平復心情。
容音僵著身子，她貼上蕭無寂的胸膛，淚水很快就打濕了他的衣襟。
方才大師兄的話，讓她感受到難以言喻的負罪感，好像為了璃玉難過，就犯下了滔天大罪，讓那些平白喪命的冤魂難以安息。
可是她只知道璃玉，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刻起，那個善良溫柔的璃玉。
蕭無寂斂下眼眸，默默注視著懷中容音纖瘦的身軀，他沒有告訴她魂魄的所有事情，那些溫存的記憶，就這樣留在他一個人的腦海里就好。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有不少雪花透過窗戶飄落了進了屋子，隨後又悄無聲息地融化。
「阿音，你終於回來了！」
葉瀾依激動地衝上前給了容音一個大大的擁抱，整個人猶如八爪魚一樣纏著容音。
「我本來還想去鎮妖洞找你呢，但不知道為什麼睡過頭了，幸好你回來了。」
葉瀾依趴在容音耳邊輕語，臉上洋溢著開心的笑。
容音淺笑著，臉色帶著淡淡的慘白。
「我沒事了，依依。」
「阿音，你的眼睛怎麼這麼腫啊，還有點紅。」
葉瀾依眼尖地看出容音有些蒼白的臉色，她將人拉到住處里，兩人面對面坐在床榻上。
「怎麼了，發生什麼了？」
葉瀾依一臉擔憂，她明明記得自己已經做好準備要去鎮妖洞找容音，不知道為什麼直接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頭還一陣酸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