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影視城一百里外的另一處山頭。
椒圖忙忙碌碌地圍著山頭打轉,總算將這座山圍起了一道隔絕外界的結界。
至少,不會讓外泄的龍氣再影響到普通人。
做完這些,椒圖這才吭哧吭哧飛入山里。
很快順著氣息,找到了一身氣息冷冽的玄枵。
此時的玄枵已化出龍身。
青色的龍身,雖然不是第一次見,但每次都忍不住叫他多看兩眼。
雖然他銀白色的龍鱗好看,但是玄枵的青色龍鱗也不錯。
只是眼下,玄枵一身龍鱗明顯顯露出了狼狽。
但比他更狼狽的,是他面前的另一條大青龍。
那是一條成年青龍,龍身本體比起玄枵和他足足大了一個號,只是眼前明顯處在下風,滿身磕磣。
是的,磕磣。
半身龍鱗都被拔光,龍身半禿,修為潰散。
饒是如此,青龍看向玄枵的眼裡依舊透著凶戾,除此之外,還有不可置信的憤怒。
這便是他和玄枵昨天接下的任務。
逮捕從龍族族地出逃的一條罪龍。
畢竟是近千年的成年龍,哪怕在族地受了傷,但玄枵和椒圖兩條未成年龍聯手對付也沒有完全的把握。
更別說……
玄枵在見到那青龍的瞬間,就堅決不讓椒圖出手。
他要一個人解決這條罪龍。
因為……眼前的這條青龍,便是當年造成玄枵和玄枵母親悲慘半生的元兇。
玄枵的生父。
椒圖本就看不上這種仗著龍族身份欺男霸女的惡龍,此時見他明顯被打趴還敢這副表情,當即一叉腰,指著對面的青龍便是大喝,
「你瞪什麼瞪?!顯擺你眼睛大怎麼著?信不信回頭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泡龍眼酒喝?!」
說完,又看向玄枵,示意他,
「山里我已經設了結界,這回肯定不會有問題了,你放心跟它磕,最好把它剩下半身龍鱗也給拔了。」
省得丟他們龍族的臉。
玄枵見椒圖沒有非要摻和自己的事,面色稍緩,只道,
「我正有這個打算。」
他這些年來修煉自身妖力,就是為了以半妖之身變得強大,直到親手將這條龍踩在腳底。
他原以為,這樣的時候還會很久。
卻不曾想,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眼見對面兩未成年公然商量著要怎麼對付自己,青龍再次大怒,卻是衝著玄枵,
「我是你親父!你怎敢對我動手?!」
玄枵聽到親父兩個字,眼底有瞬間的陰沉閃過,恨意裹挾著肅殺之氣,沒有半分遮掩的朝著對面而去。
玄枵冷眼看著面前的青龍,一字一頓開口,
「我玄枵,天生天養,無父亦無母。」
親父……
他也配?
椒圖聞言也附和,怒斥青龍,
「就你這樣的也配當爹?!別說動手了,他揍死你都沒人搭理你一句!」
他罵完,又轉向玄枵,直接道,
「你大膽上,有什麼事我給你兜著!」
他椒圖可是未來要繼承安全局的龍,說不定將來龍族都得靠他傳承,能怕他一條罪龍?
玄枵聽著椒圖的話,雖然知道他有誇大的愛好,但……他依舊感激他的心意。
一如昨天,在知曉對面出逃的青龍就是他血脈上的父親後,哪怕知道他獨自出手會受傷,也依舊給了他獨立處置眼前人的自由。
人間百年,他早已經不是當初被排擠著孤獨長大的半妖。
他是玄枵。
聞人九枵的玄枵。
同時也是妖學院、妖管局的玄枵。
沒有二話,玄枵再次蓄力朝著對面的青龍猛衝而去。
年輕的小龍,一身妖力強悍完美得不似半妖,叫對面的青龍同樣忍不住心驚。
曾經被他判定為「殘次品」被他丟棄的龍崽,不過短短百年便成長成如今的地步。
他說不清自己是什麼樣的感覺。
被離聽拔去半身龍鱗關押族地的時候他也不曾反悔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畢竟他身來便為龍,本就凌駕於人類之上,龍族的強悍和驕傲都教他可以隨心而為。
可眼前,看著裹挾著周身妖力朝他襲來的玄枵,他隱隱有些後悔了。
這樣強悍的龍崽,來自他的血脈,本可以成為他以及龍族的驕傲。
究竟是哪裡錯了?
可哪怕錯了,他也已經回不到過去。
他所能做的,就是將錯就錯。
只見青龍目光陡然凌厲,忽的仰頭朝天發出一聲巨大的龍鳴,而後,凝聚自己最後的力量,猛地朝著沖他而來的玄枵狠狠撞去。
強悍的龍氣再次狠狠相撞。
幾乎是一瞬間,被椒圖提前隔絕的整座山頭被濃厚的霧氣掩蓋。
茫茫白霧之中,只見一大一小兩條龍影互相交纏撕扯。
最終,玄枵掉了半身龍鱗,被咬斷半邊龍角,雖受重傷,卻還好好喘著氣。
至於對面的青龍,一身龍鱗被盡數拔光,半條尾巴被扯斷,整條龍幾乎奄奄一息。
椒圖好幾次沒忍住想要出手幫忙,可看著玄枵眼底的冷意,他只能強忍著在邊上看著,直到兩邊分出勝負,他這才猛地衝上前去。
先是四道妖柱將青龍死死鎖住,這才連忙跑到玄枵身邊,罵他,
「差不多就得了,你還真跟他拼命啊?!他多少歲你多少歲?一換一都是你虧了!」
玄枵還在呼呼喘氣,根本說不上話,只能任由椒圖在邊上喋喋不休罵著。
眼前被一片白茫茫覆蓋,他透過霧色,看著那邊再也倒地不起的巨龍,那道扎在在他胸口多年的倒刺,終於在多年後的今天,被他親手拔除。
他沒有要了他的命。
但從今往後,他的血脈不會再成為他的恥辱。
因為他只是他自己。
嘴角緩緩咧開一個笑。
玄枵就那樣側頭看著,眼前白霧中恍惚又多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道略顯佝僂的,女子的身影。
是她。
他的母親。
明明她從未愛過他。
可為什麼,他還是偶爾會想起她?
那霧色中漸漸模糊的身影,一如他的記憶。
或許有一天他會徹底忘記她的樣子,又或許不會。
那都無所謂了。
閉上眼睛,任由眼角一滴眼淚迅速滑過,而後悄然無聲,混入身下的泥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