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看到魔法的起因經過與結果,能觀測到所有詛咒與祝福魔網的魔眼『視因果』
「原來是你開發的,啊……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說啥。」索倫趕忙閉嘴。
塞拉瑟斯和銀龍將軍眯著眼瞪他。
「……我真的不知道,我還以為是天生的,你看那個預言師不也是天生的魔眼嗎……」索倫壓低聲音。
「魔眼沒有天生的,是完成神諭試煉後獲得的獎勵,」銀龍將軍看看另一邊寫字的司寇德,「肯定是她的祖先中有人完成過『命運』的神諭試煉,獲得了『視命運』。所以子孫才能遺傳到殘缺的魔眼,『視未來』。至於『視因果』,是我完成試煉才領悟出來的,怎麼可能被其他人學會……」
索倫大驚,「什麼,你的意思是,我是個八分之一或者三十二分之一的混血,你的曾曾曾孫子什麼的?」
「曾曾曾你個鬼啊!我死的時候才兩百歲!哪有什麼孫子!而且怎麼可能遺傳到人類身上!!」女妖差點氣瘋。
呃,講道理兩百多歲是超級大齡剩女了吧,不過也許精靈的算法不大一樣,那這貨還挺慘的……不對,同情她個什麼勁啊,還不都是她惹出來的麻煩。
「就算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怎麼,還要我把眼珠子挖出來給你呀?」索倫抱著龍槍壞笑。
女妖瞪了索倫好一會兒,「也許你說的是實話,我有很多記憶丟失了,但我肯定會查清楚的,不過首先,既然你有『視因果』,我打算和你做個交易。要求很簡單,今晚的戰鬥你得保護塞拉瑟斯。並且保證不在事後對她追殺。」
「呵呵,銀龍將軍對我這麼有信心的嘛。身為區區短命的人類可真是榮幸啊。好吧,就假如我們真的都能活過今晚,你又要拿什麼交易呢?」索倫嘲笑。
「我當初殺死亞丘卡斯的禁咒,弒神之槍。」銀龍將軍冷冷得看著熟悉無比的先鋒龍槍,「你應該不是從活人手裡直接獲得的傳承吧?龍槍的封印都還沒破除呢,現在你應該只是單純在用負面的情感,強行灌注到槍體裡進行不完全的解封不錯吧?怎麼,沒有大團長指導你這些傳承嗎?」
索倫收起笑容,他並不覺得這精靈是在詐唬自己,比起對先鋒龍槍的了解,可能也只有作為對手和鍛造者的精靈們更為了解了。
「你不怕把龍槍的底細透露,我會成為你們精靈的大麻煩麼?而且我沒記錯的話,是你們先來埋伏我的!怎麼,想就這麼算了?」小黑的仇還沒報呢!
「核心反應堆曾經在你手裡,龍槍在你手裡,魔眼也在你身上。而且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個真正的先鋒軍。」女妖冷冷道,「我們的因果糾纏在一起,沒有那麼容易了結的,不過這些和塞拉瑟斯沒有任何關係不是麼。」
索倫皺起眉頭,看看旁邊默不作聲的紫發少女,「你們兩個到底啥關係,搞百合嗎這精靈這麼護著你?」
「你以前沒有接觸過真正的精靈吧,也是,它們人口非常稀少,領地卻又過於廣大。」塞拉瑟斯慢悠悠得開口,「精靈和人類不一樣,是非常敏感純粹的種族。只要你投以真摯的善意,它們也會報以百倍的友誼。但你要是對它們心懷惡念,它們也絕不會坐以待斃。從偏執固執這一點上來說,倒是和那些垃圾先鋒軍挺像的。只不過它們絕不會在背後陰謀暗算出爾反爾。
我幫了銀龍將軍,她就想報答我。簡單的道理,你懂嗎,先鋒軍?」
哇……先鋒軍是不是真的日了你馬呀一個勁得來……
「呵,讓我算一算,父母,兄弟,姐妹,父親那邊的親戚和堂兄妹,母親那邊的親戚和表姐弟,一百多人吧,老弱婦孺,都是先鋒軍殺的。我被送到親戚家做養女才逃過一劫。本來發了瘋得練習黑魔法想復仇來著,反而被這些死人當成什麼天才給抓過來了,真是頭疼……
但最有趣的是什麼你知道嗎?我的父親和幾個堂兄其實也是自稱先鋒軍的,只不過他們支持了其他『人王』,而且建議暫時不要內戰先解決國內的饑荒,於是被兩邊都當作叛徒逆黨,給抹殺處決掉了,我甚至搞不清算是哪邊動的手,哈哈!」塞拉瑟斯嘲笑著什麼似得彎起嘴角,
「不過我家又算得了什麼呢,如果看看平民,家破人亡的不要太多,就為了『人王』這個虛名,連法蘭妮王室自己都快被殺的絕種了,可萬萬沒想到,我今天竟然在帝國這個小作坊里,見證了真正『人王』的誕生,呵,結果法蘭妮那邊全是無謂的犧牲麼,真是笑死!」
索倫無話可說了,看來那邊的內鬥,比想像中還要嚴重得多。
大概是誤解了他的沉默,塞拉瑟斯反而上前一步,「怎麼,不相信啊,還是又打算拿『先鋒軍無論做出什麼抉擇最終都有益人類』那一套來自我開脫?
是啊,你們是拯救人類的英雄嘛,可真正背負什麼試煉,預言的宿命勇者,到底有幾個是真的?在法蘭妮啊,可是是個山賊都自稱大團長,拿起刀的土匪就高呼先鋒軍。精靈,異族,人類,無論種族全部打著為了人王,為了人類的名義斬盡殺絕,燒殺搶掠。有機會的話,自己去看看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冤枉你了,先鋒軍。」
索倫點點頭,「我明白了,但我可不同情你。把慘劇推到暴亂者的頭上很方便,可根本就是本末倒置。這是你們的生產關係和生產力出了問題好嗎。階級鬥爭可不是請客吃飯,革命肯定是會流血的……
好吧,用你聽得懂的話來說,你把先鋒軍稱為土匪,難道這世上有人一出生就活該做個土匪嗎?還是這世上有人一出生就命中注定稱王?如果這些精靈真的那麼善良偉大,而你們王家貴族又盡心盡力建設家園,能讓每個人都安居樂業生活富足,誰又吃飽了撐著會放棄自己的悠閒生活,反而聽從幾個野心家的煽動刀頭舔血得去玩命起義呢?
但反過來說,你們只顧及自己的美好幸福,享受富裕優越的生活,而把剝削他人得來的財富視為理所應當的報酬和『神』賜予的獎勵,冷血得完全不顧著其他人的死活。坐視著他們變成土匪,那淪落到這樣斷子絕孫的下場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怎麼,指望別人在乎你的憤怒和悲傷?你有為土匪們的絕望悲傷過嗎?」
索倫直視著塞拉瑟斯蘊含怒火的紫色瞳孔,『呸』得吐了一口唾沫到手心上,向她伸出了手,「無論亞丘卡斯還是別的什麼,事情了結前,我都承諾不會主動攻擊你,並且作為人類和誓約的同伴會對你伸出援手,但倘若你擋了我的路,我就宰了你。」
「啊,這個噁心的鄉巴佬禮節,我想起來了,」塞拉瑟斯死死瞪著索倫,紫色的眸子幾乎燃燒起來了,「你也是其中之一是吧,法蘭妮的田埂上出生的人!」
「是啊可憐的貴族小姐。要我擦擦手嗎?」索倫的眼睛裡同樣沒有絲毫笑意。
塞拉瑟斯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使勁呼出一巴掌,『啪』得一聲,握住索倫伸出的手。
「……呃,所以你們算和解了嗎?」旁觀的精靈女妖真的不太明白人類間的對話。
「哼!教給他吧!現在我打算活過今晚,看看他這條邪道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方去呢!」塞拉瑟斯甩開索倫。
「好吧,既然暫時停戰了,」女妖看向索倫的龍槍,「先鋒龍槍是古代先鋒軍完成命運的神諭試煉,獲得的獎品,能夠從根源上滅殺外道的神器。至今,至少我死前,沒聽說過有再鍛造出類似的東西。
而弒神之槍的禁咒也是基於這神器開發的魔法。如果你手持龍槍來使用的話,必然能解放出槍的全部力量,不要說什麼亞丘卡斯,連諸神級魔神級的守護和因果律都能一擊打碎吧。
不過我也得說清楚了,這是需要燃燒靈魂力量來釋放的秘法,人類的壽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你要懷抱著每一槍都可能是最後一槍的覺悟使用。了解嗎?」
「呵,原來如此,難怪你不介意把這禁咒教給我,如果我一槍刺出去和亞丘卡斯互換掉了,對你們來說簡直再好不過了。」索倫點點頭,「好,公平的交易,我接受了。」
女妖深深看了他一眼,通過佩劍浮現出無數唱咒和符文,也是知道只有索倫的魔眼能看到這禁咒,「人類的天賦通常都很差,看在今晚生死攸關的份上,我多提醒你一點。
魔能和靈魂只是同一個事物不同的兩個側面。極少的靈魂就可以轉化為極大的魔能,反之亦然。你們先鋒軍總喜歡孤注一擲捨命相搏,可如果不給任何人留餘地,自己也會失去退路的。」
索倫沉默著將女妖劍還給法蘭妮貴族少女。他已經記住了弒神之槍的咒文,這是可以發揮龍槍百分百全力的秘法。也是可能刺出後就會把這條命給送掉的禁咒。只能說,是最後的最後的殺手鐧。
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真的打到團滅的時候,那該換也得換。
「恩?怎麼?你們有什麼事?」索倫睜開眼,詫異得看著扶著司寇德走過來的星。
見習執事壓根不看他,倒是司寇德鞠了一躬,「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我的師傅誤會你了。」
「哦,那傢伙……恩,無所謂了不用在意。」索倫還沒瘋到是個白袍子就想宰的地步,說真的,一個巫妖看到徒弟被欺負哭了沒上來把人都撕碎已經算理智了,「不過,我能問下嗎?你當時在哭什麼?」
司寇德臉上紅了紅,「我……不,還不是時候……沒,沒什麼,我有時候會胡思亂想,抱歉對你造成困擾了。這件事結束以後,恩,如果你需要占卜的話,隨時可以來占星山找我,師傅不會再亂來了。」
「……哦,」索倫撓撓臉,他可一點都不想和這些預言師扯上關係,一個亞丘卡斯的事就能糾纏一千多年,這是有多麻煩啊。知道未來很有趣嗎?要是知道以後會倒霉豈不是天天都很鬧心,當然這小妹要是能預測彩票號碼或者到賭場看牌那倒是另當別論……
「哦,你這傢伙竟然這麼受歡迎。」波魯裘斯也走到索倫面前,他的臉上浮現出了詭異的黑色條紋,好像身上刻印的魔法迴路顯現出來了。
「你又想怎樣?」
「你的槍能破魔是不是,」獨眼龍挽起袖子,露出粗壯的右臂上,如鎖鏈似的三條刺青魔紋,「我的法力被老爹封印了,幫忙解一下。」
哇,這傢伙原來還能繼續變身提高戰鬥力啊。
隊友有拼命Carry的打算,那索倫當然不會阻止,難道真的全指望他自己一命換一命啊。於是小心得用龍槍的槍桿,把獨眼龍手臂上的皮肉給燙爛。獨眼龍的魔力至少又暴漲了三五倍,而且應該還有繼續上升的空間。
可惜工坊里也因此瀰漫著一股燒焦的臭肉味道。女法師們皺著眉捂住鼻子躲到角落,厭惡的眼神落到波魯裘斯身上。
「有用嗎?」西瓊也被氣味吸引過來了。
「恩……但是右手的迴路也被廢了好多……」這就是神器麼,波魯裘斯無語,為什麼怪胎都讓他碰上了……
「不行就砍斷了再長出來,」西瓊丟了一堆藥瓶給獨眼龍,順手招呼索倫,「陪我出去一趟。」
「……我說,怎麼了這是,馬上都要行動了…」索倫簡直頭疼,突然間都過來和他對話,難道不知道大戰前這麼插旗很不吉利嗎?
「我要去看看家人,說不定今晚以後就沒機會了。」
哇……這旗插得,拔都拔不掉了……
不過說來也是,今晚的生死誰也說不準,那可是真的要對付一個巫妖的,也許就是最後一次面生離死別了不是麼。不過,現在他們的關係就一起見家人,是不是發展太快了?
索倫還在胡思亂想,兩人已經走進附近平民聚居的城區,沒過幾個街道就是西瓊家了。
「你看到了嗎?頂樓是我家,附近有沒有監控魔法或不尋常的使魔?」西瓊指著黑夜中一間公寓問道。
索倫反應過來了,難怪要叫他來啊,是當魔法雷達用啊,虧他還有點小期待……「沒,我沒有看到任何魔網的蹤跡。」
這個城區是本地的人類,安置法師的親屬的地方,沒有魔法天賦的那些親屬。用的都是煤油燈,根本沒有通靈塔供能和其他防護,結界魔咒。和熔爐那邊的風格還挺像的。
西瓊點點頭,「跟上來,別出聲。」
她帶著索倫上樓,這個時候天色已晚,西瓊的父母已經休息了,一進門索倫就能聞到濃重的草藥,混雜著鮮血和腐爛的酸臭味。
「看一下,應該,是我父親吧?」西瓊推開臥室門露出一條門縫,讓索倫看到了臥在病床上的男人。
索倫點點頭,「缺了大半魔法迴路,身上纏繞著詛咒……這麼說……」
西瓊點點頭,靠在牆上,長出一口氣,「恩,那什麼王血,大概是從他那邊繼承的,我說為什麼一直都治不好,原來的東西被奪走了怎麼治得好……」
「你……是為了你父親才學魔藥的?」索倫四下看看,這家境應該都是西瓊一個人在支撐。
「不,為了我自己。不然要怎麼活下去,穿個短裙站到街角嗎?就像母親那樣?你以為我很喜歡看書嗎?我就是不想回家聞這股味道……」
西瓊盯著地板,「有時候我會偷偷感謝老師提前死了,要不然我怎麼能撐到現在,怎麼樣,我算不算是個最垃圾的人渣?」
索倫沉默。
「小時候,我看過一篇童話,大致是什麼騎士拯救公主的故事。」西瓊指了指偏房裡的衣櫃,
「所以就躲在裡面,幻想自己是某個被惡龍囚禁的公主,幻想會有個騎士從窗口爬出來對我說,『公主陛下,終於找到你了,來吧,我護送你回去你的王國。以後也永遠會守在你的身邊,幸福得生活在一起。』諸如此類的。
可是等啊等啊,等到天黑,耳邊傳來的依然只有父親在床上掙扎咳血,和母親在一旁哭泣的聲音。騎士始終都沒有出現過……所以我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不是沒有被惡龍囚禁的少女,到處都是,但是騎士只會去救那個公主罷了。
……所以我再也不看什麼傳奇小說了。」
「哼,預言的王之血。」她轉過身,從門口走了出去,「狗屁的預言,狗屁的王血,可見你們的鬼去吧……」
於是索倫沉默著,
跟在不是依靠什麼騎士和預言,完全憑藉一己之力,
從惡龍的城堡里一條血路殺出來,一直走到今天的少女,
西瓊艾斯黛爾的身後。
沒有什麼東西還能囚禁她,
亞丘卡斯不能。
大預言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