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頭王后》中說所有命運饋贈的禮物，都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江誠深以為然。
上一世他吃上了軟飯，卻早早死於車禍，這一世他重獲新生，卻被禁止吃軟飯。
那這重生意義何在？江誠想起那些地鐵上蜂擁而上爭著搶著只為一個座位的上班族，他們面上多是麻木漠然。
他們在首都拼搏多年，大部分人卻是面對高昂的房價望而卻步，連個廁所都買不起。
江誠從不認為自己應該淹沒在窒息的人群里與他們同行，但上一世他是借著沈妄肩膀才勉強爬上去一點，最後還摔得臉面盡失如此難看，這一世要是離開沈妄，他還能行麼？
果然這個世界上少有天上掉餡餅的事。
江誠雖然很心疼那十萬塊，但剛剛系統那一鞭已經足夠讓他擔憂起自己小命來。
一鞭就夠受了，再來九十九鞭，他大概會變成肉泥吧。
江誠還不至於為了這十萬塊將自己好不容易重生的一條命丟在這上面。
他微嘆出口氣，把還沒捂熱的錢又不情不願地轉回給了沈妄。
因為他是輸入沈妄手機號碼轉的帳，所以沈妄那邊可以不用確認收款就能直接到帳。
掃了一眼又轉回來的收款消息，沈妄挑了下眉。
「什麼意思？」
江誠內心惋惜，還得強撐著打字回他：「我買的直播新設備已經在路上了，暫時還不需要你的資助，謝謝。」
沈妄看著聊天界面，把煙捻滅在菸灰缸，臉色臭了下來，不太爽的發了條語音。
「我給出的東西從不收回，給你你就收著，別給我推來推去的，搞得像兩個小家子氣的土老帽，知道不？」
江誠把他那條語音轉文字，看著極具沈妄個人特色的話語內容忍不住自嘲一笑，他倒是想收，但是有個什麼111系統在，他收了也沒命花呀。
沒有再回沈妄的話，江誠把目光挪回電腦上。
因為直播間主播已經離開好一會沒有動靜，掉線了不少觀眾，留下來的觀眾也在彈幕里猜測主播是不是突然猝死噶了或者上廁所掉坑裡了，還討論起來要不要準備報警。
開始當主播是在2016年的大一上學期，在江誠的印象里已經是六年前的事。
這是他和沈妄結識的緣由，起點。
現在重新回到這台老式桌上型電腦前，他心底有些五味雜陳。
江誠將耳機戴上，操控著電腦里趴在草叢中當伏地魔的遊戲角色站起來，往安全區縮圈的方向奔去。
此時隨著他的操作，直播間彈幕又活躍起來。
老猿搜題520：「主播終於回來了？」
難受香菇(˃ ⌑ ˂ഃ )：「江寶寶今天是不是不開心，怎麼話這麼少？」
一支獨秀花：「快跑毒吧，伏地魔太猥瑣陰險了，江寶咱下次不當伏地魔了！」
你喜歡大海：「江江剛剛在幹嘛呀，怎麼才回來？快說話讓我們聽聽你的聲音～」
涼涼月色：「可惡，江寶快說話！主播別不理粉絲～」
……
彈幕耍寶撒潑打滾。
江誠一邊跑毒撿物資一邊抽空看了眼彈幕，忍不住低低笑了下，非常有職業道德的和彈幕互動：「觀眾朋友們，我回來了別著急，剛剛樓上鄰居來我家門前耍酒瘋，我去處理耽擱了不少時間，不好意思啦大家。」
「我不會再離開了，大家請安心。」
他聲音清潤溫柔，尾音微揚，仿佛清冷玉珠滑過琴弦，單單聽著都十分悅耳。
即使江誠直播間沒有開攝像頭，但僅憑聲音，也不由讓人想入非非。
有些人，只聽聲音都能知道是帥哥。
剛剛等急的粉絲瞬間乖巧起來，如沐春風般被安撫了情緒。
江誠在直播平台上並不是很熱門出名的大主播，他播的這款名為《極速決戰》的射擊遊戲最近很火，隨之而來的熱度惹得不少人紛紛踏入直播行業。
熱度有利有弊，雖然直播這款遊戲能自帶流量，但主播一多，曝光度分攤下來就少了許多。
沒有金主的話，小主播很難熬出頭。
江誠播了三個月，才小有起色積攢了一小批死忠粉，但熱度還是不溫不熱，沒有什麼大金主打賞。
直到兩個月前，他遇到了沈妄。
沈妄進他直播間時還是個沒有頭像的三無小號，誰知道他隨手打賞的數目就是五萬出頭，比江誠辛辛苦苦播一個月的錢還多。
江誠那時候就動起了歪心思。
他私下加了沈妄的聯繫方式，經常會說些曖昧的話，哄著沈妄來他直播間看看。
沈妄其實並不經常會看直播，但他只要一來，那就會用打賞這種方式簡單粗暴留下他來過的證明。
江誠粉絲貢獻榜上的榜一，是一個暱稱為沈的用戶牢牢占住了位置。
貢獻值為600000點，是六十萬。
這麼真金白銀砸下來，江誠直播間掛在熱度榜上，一下引來不少的流量。
有了錢，江誠先是還了一部分他家裡賭狗父親欠下的高利貸債款，然後便從宿舍搬了出來，方便自己直播。
別墅內，筆記本電腦傳出一陣槍聲，一個溫潤男聲為自己慢了一步的沒及時換上突擊衝鋒鎗的行為而懊惱不已。
沈妄面無表情，看看正在歡聲笑語的直播間，又看看半天還毫無動靜的手機聊天界面。
盯著直播間好一會兒，沈妄眼睛都快噴火了，還緩緩扯出個冷笑。
好好好，又退錢又不回復他。
擺架子呢。
既然江誠不回復，那就別指望自己下次也會回他。
來找樂子的反而生了一肚子氣。
沈妄板著一張臉，把手機猛地摔在茶几上。
他拉過筆記本電腦正準備直接合上，但臨到關頭那口氣還是沒咽下去。
沈妄動動手指，對著直播間一下扔了二十個彩色火箭炮。
一個彩色火箭炮禮物價值一萬人民幣，特效鋪滿整個直播間屏幕十分華麗繁複，同時音效也很吵鬧，被譽為「最吵的禮物」。
禮物音效瞬間淹沒了江誠說話的聲音。
江誠詫異地瞪著五彩繽紛的電腦屏幕，上面顯示著由用戶「沈」送來的二十個彩色火箭炮。
以及一個禮物備註。
黑色加粗字體的備註在一眾特效里格外矚目。
只有一個大字。
【操！】
仿佛還帶著沈妄的火氣，要從屏幕里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