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誠很少低頭。
沈妄是八月生的獅子座,一個面子大過天的人,以前也從不低頭。
低頭就是認輸啊,誰會丟棄臉面丟棄尊嚴。
可沈妄後來遇到江誠,經常認輸。
沈妄底線一次次被拉低,只因為他不先去和好,兩個人就會無期限的持續冷戰。
江誠從浴室里出來的時候,沈妄沒有走,已經霸占了床的另一邊,縮在被子裡,只露出一小半毛茸茸的腦袋。
回想到剛剛沈妄又砸又哭的樣子,江誠擦頭髮的動作頓了頓,瞥了一眼床上那鼓起來的一坨。
江誠頭疼的輕嘆口氣,從柜子里翻出醫藥箱,走到床邊。
被子裡的沈妄豎起耳朵,聽到那聲輕嘆,身子僵了僵,直到聽到江誠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沈妄下意識攥緊被子,一動不動裝睡。
江誠:「沈妄,起來。」
沒有動靜。
江誠:「給你十秒鐘,起來。」
沒有動靜。
江誠:「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
在最後一秒,沈妄側過身子換了個姿勢,頭埋得更低,徹底縮在被子裡,瓮聲瓮氣道:「我睡著了!」
江誠:「…」
江誠扯了下他被子:「起來包紮你的手,別弄髒床單被子。」
靜了一會,沈妄驀地掀開被子,直直坐起身。
他頭髮亂七八糟的像個鳥窩,抬頭去看江誠,四目相對,他那強裝不耐的戾氣表情就沒了,抿了抿唇,垂眸接過江誠手裡的醫藥箱。
江誠站在一邊看著他將指骨破皮滲血的地方笨手笨腳的貼上創口貼,他沒去幫忙,擦了擦頭髮,轉身去收拾行李箱。
沈妄看到他又去收拾行李箱,一分心,創口貼貼歪了地方。
他慢吞吞撕開貼歪的創口貼,粘連撕扯皮膚的疼痛此刻尤為明顯。
安靜的房間裡剩下江誠收拾衣服的聲響。
這些動靜遠比裝修電鑽的聲音還要來得刺耳。
沈妄把創口貼貼上又撕開,折騰得破皮地方滲出更多血,才胡亂纏上了條繃帶,看著江誠的背影,剛開口一個字就牽出了些哽咽。
沈妄雙拳緊握,捂住臉深呼口氣奮力壓住自己沒出息的哭意。
半晌,他鼻音厚重問道:「江誠,你還要走?」
江誠沒去看他,往行李箱放衣服的動作沒停,淡淡道:「有劇綜要拍,明早十點的飛機。」
沈妄頓了一下,吞吞吐吐道:「和今天你聚餐那些人一起?」
江誠嗤笑一聲,看他一眼:「怎麼?還要懷疑我和其他人開房啊?要不要再加幾個人跟在我後面一天二十四小時追著我拍?」
這話像針,刺得人生疼。
沈妄皺起眉頭,指尖陷進掌心,想解釋什麼,但看著江誠譏諷的表情,喉嚨像卡住魚刺說不出半個字。
終於,江誠收拾完合上行李箱,拖著行李箱往外走。
沈妄見他拖著行李就要走,立馬繃不住了,喊住他:「你大晚上又要跑哪?」
江誠腳步沒停:「你今晚睡這間房,我去樓下客房睡。」
「站住,你給我回來!」沈妄追過去時江誠快把門都關上了。
「我說站住,江誠!」他氣急敗壞,什麼都沒想順手就把醫藥箱砸出去。
砰的一下正好砸到地上在門縫中間卡住門。
差點砸到江誠的腳,還好江誠反應及時退了一步。
空氣寂靜了一瞬。
江誠盯著沈妄,緩緩皺起眉,沉聲問道:「你到底想要幹什麼,沈妄?」
「我現在是不是連在哪裡睡覺的自由都沒有了?」
沈妄表情仿佛犯了錯事,沉默良久。
嗓音沙啞又無力,輕聲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你睡在這裡…」
江誠揉了揉眉心,鬆開行李箱,一言不發繞過他重新進了房間,掀開被子上床躺下。
沈妄原地站了十幾秒,拖動步伐回到床邊。
江誠閉著眼睛,語氣不咸不淡:「關燈。」
這是沈妄最怕也最不想看到的江誠模樣,這態度就好像他們是陌生人。
沈妄微微垂著腦袋,把燈關了,輕手輕腳躺到江誠旁邊。
他沒忍住扭過頭,盯著江誠沉靜的側臉,似乎和大學時沒什麼分別。
窗簾沒完全拉上,有淡淡月光灑落在江誠臉上。
清冷漠然。
沈妄心裡忽地升起了前所未有的不安和惶恐,嘴唇抿得有些蒼白,伸出手想去抱他:「江誠,對…」
不起……
後面的兩個字他沒來得及說出口,江誠翻了個身躲開他伸來的手,有些疲憊厭倦。
「不是已經聽你的話睡這裡了麼,你還想要怎麼樣?能不能別再無理取鬧了。」
沈妄伸出的手僵在空中,他慢半拍的收回手,臉色十分難看,瞪著江誠只留給自己的後腦勺,瞪到眼睛都紅了,一眨眼,有水滴落。
沈妄一抹眼睛,默不作聲也翻了個身,縮起身子。
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卻背對背隔著最遠的距離。
—— ——
第二天早上,江誠睡眼朦朧睜開眼睛,這周末他和沈妄約好了去泰國旅遊,十點的飛機,心裡裝著要早起的事,江誠在七點半就醒了。
他習慣性要揉一揉懷裡的人,但摸了個空。
一看,好傢夥,沈妄離他有半張床的距離。
這還是沈妄麼?
跟他鬧脾氣了?江誠大概思索了一下最近,好像也沒有什麼美女帥哥來找自己要微信,按理說應該不能吃醋吧。
江誠沒想太多,長臂一伸把人撈過來,揉了揉熟悉的毛茸茸手感。
「起床了,小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