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雨中逢難（上篇）

  「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

  我自外面歸來，遠遠便瞧見家中的煙囪未冒炊煙。

  平素這個時候，那裊裊升起的炊煙總是攜著家的溫暖與林嬸忙碌的身影，廚房裡會飄出飯菜的香氣，那是林嬸為我們預備的簡單卻溫馨的美味。

  那縷縷炊煙仿若家的靈魂，在天空中書寫著平凡而又珍貴的故事。然而此刻，那熟悉的景象並未出現，我的心猛地一沉，不祥的預感如陰霾般籠罩心頭，腳下不由自主地加快步伐，每一步都帶著深深的不安。

  這一日，從清晨起始便瀰漫著一種異樣的沉悶。

  天空中堆積著厚重的雲層，低得仿佛觸手可及，壓得人胸口發悶。

  空氣中未有一絲風，連樹葉都似被定住了一般，紋絲不動。整個世界仿佛被裝進了一個巨大的蒸籠之中，悶熱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走進院子，一種死寂的氛圍撲面而來，仿佛整個世界都被按下了靜音鍵。

  平素會有雞群在角落裡啄食，此刻卻不見它們的蹤影；那棵老樹下也沒有了林嬸乘涼的身影。

  走進屋內，我發現林嬸臥於床上，她的臉色蒼白如紙，毫無一絲血色，嘴唇乾裂，額頭上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就連那平日裡總是帶著慈祥微笑的眼角，此刻也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她的呼吸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消逝在這寂靜的空氣中。我撲至床邊，淚水瞬間奪眶而出：「娘，您怎麼了？」

  林嬸費力地睜開眼睛，眼神渾濁而暗淡，她虛弱地道：「瀾兒，我這身子快不行了。」

  我緊緊握著她的手，心如刀絞，帶著哭腔喊道：「娘，您別這般說，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不能沒有您。」

  林嬸輕輕嘆了口氣，聲音顫抖：「瀾兒，我怕是熬不過這一劫了，以後你和鐵柱要好好照料自己。」

  「不會的，娘，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我拼命搖頭，淚如雨下，「我去給您尋大夫，不管花多少銀錢，我都要治好您。」

  林嬸緩緩搖了搖頭，有氣無力地道：「別費那個錢財了，瀾，這都是命啊。我這把老骨頭，不值得。」

  就在這時，外面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烏雲滾滾而來，以一種壓倒性的態勢壓得人幾乎喘不過氣。狂風呼嘯著，吹得窗戶嘎吱作響，那聲音仿佛是命運在屋外憤怒地咆哮，要將我們最後的一絲希望也奪走。

  我望著窗外，心中的不安愈發強烈，仿佛那黑暗的天空要將我心中最後的希望也吞噬掉。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我喃喃自語：「老天啊，為何要如此對我們？為何要奪走我所擁有的一切？」

  「這天氣，真是怪了。」鐵柱哥哥自外面匆匆歸來，一臉的憂慮。他的衣衫被風吹得凌亂，頭髮也被吹得不成樣子，那一向堅強的面容此刻也布滿了愁雲。

  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了下來，打在屋頂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仿佛是老天在無情地敲打著我們已經脆弱不堪的世界。

  林嬸的房間裡，瀰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我和鐵柱哥哥守在床邊，心情沉重得如同這陰沉的天氣。

  「求求老天爺，別再折磨我們了。」我在心中默默祈禱，眼淚止不住地流，腦海中不斷閃過曾經與林嬸和鐵柱哥哥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那時候雖貧苦，但一家人相互扶持，充滿了溫暖和希望。

  過年時，我們一起圍坐在簡陋的桌前，吃著並不豐盛的年夜飯，卻笑得那般開心；夏日裡，我們在院子裡乘涼，林嬸為我們扇著扇子，驅趕蚊蟲，講著古老的故事。

  雨越下越大，仿佛要將整個世界淹沒。那嘩嘩的雨聲，像是命運的悲歌，無情地敲打著我們脆弱的心靈。

  「妹妹，娘的藥快沒了，我得去鎮上買。」鐵柱哥哥看著窗外的雨幕，咬了咬牙，眼中滿是堅定。

  那眼神中透著不顧一切的決心，仿佛為了林嬸，他願意赴湯蹈火。

  「這般大的雨，太危險了，等雨停了再去吧。」我拉住他，聲音顫抖，心中滿是擔憂。

  我懼怕失去他，

  懼怕這無情的雨會將他也從我身邊帶走。

  「不行，娘等不了。」鐵柱哥哥拿了把傘，衝進了雨中。他的背影在雨中漸漸模糊，我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我站在門口，望著他遠去的方向，雨水打在我的臉上，與淚水混在一起。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雨未有絲毫要停的跡象，我的心也越來越焦急。

  我在房間裡來回踱步，不時看向窗外，心中不斷祈禱著鐵柱哥哥能平安歸來。每一道閃電划過，都讓我的心顫抖一下；每一聲雷鳴響起，都仿佛在撞擊著我的靈魂。

  「哥哥，你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對嗎?」

  我喃喃自語，回憶著三年裡，哥哥總是把最好的留給我，有什麼好吃的都會先給我。他會帶著我在田間奔跑，捉蝴蝶，采野花。那些美好的時光仿若還在眼前，可如今，一切都變得如此艱難。

  不知過了多久，夜黑風高，可鐵柱哥哥依舊未歸。我感到從未有過的恐懼和絕望，仿佛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了我和病重的林嬸。

  「哥哥，您到底在何處？」我望著黑暗的雨夜，心中充滿了無助。

  林嬸在病床上微弱地說著：「瀾，別等了，也許這就是命。」

  「不，娘，哥哥一定會回來的，他答應過我們。」我緊緊握著林嬸的手，仿佛這樣能給她力量，也能給自己勇氣。

  夜越來越深，雨依舊不停地下著，而鐵柱哥哥還是未歸。我仿佛置身於一個黑暗的深淵，找不到出路，心中的痛苦如同這無盡的雨夜，沒有盡頭。

  我回憶著我們曾經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那些相互扶持的日子，如今都成了刺痛我心的利刃。

  「為何命運要如此殘忍？為何要一次次地折磨我們？」我對著天空吶喊，可只有雨聲回應著我的痛苦。

  在這漫長的等待中，我感到自己的心在一點點破碎，而希望也在一點點消逝。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不知道還能否再見到鐵柱哥哥，只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如此陌生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