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符離回府後,先陪著衛窈窈用過晚膳,方才去了書房。
阿准隨後而來,將暗樁送回的紙條一併遞給了符離。
符離看過,嗤聲一笑,隨即將紙條放在香爐中燃盡。
阿准雖沒看到紙條上的內容,但瞧著自家主子的表情,也知應和自己預料的一般,當即忍不住大笑。
「還是主子料事如神,夫後聯絡不上自己的暗樁,咱們恰又給她送了一兩個屍首過去,她只怕是自顧不暇,急得跟那熱鍋上的螞蟻一般了!」
「爽快!沒了證人,二公主若還想利用那些廢紙一樣的密信給咱們定罪,是萬萬不能了。」
虧得主子執意要將那些個暗樁的屍首帶回來,原來是要送給夫後作賀禮的。
要知道,夫後為了安排這些暗樁,可是花費了不少功夫的,如今,卻被自家主子拔除了個乾淨,想來,也會氣得不輕。
「過些時日,宮裡就會來人了吧。」符離起身推窗,往東邊的主院看了一眼,只可惜,皇子府密林深深,他只能零星瞧見飛檐一角。
自是不知她如今屋裡可還點著燈盞,歇下否。
符離皺了皺眉,尋思著晚些時候,定要將這些礙眼的樹林伐了,嘴上卻淡淡囑咐道:「若是夫後那處來人,且客氣些,畢竟,我作為長子,還未曾正式去湖心島拜見過夫後。」
「啊?」阿准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符離勾了勾唇角,卻未再答。
春夜微雨,夜色如水,一輪殘月高懸在半空,又被烏雲掩去。
這晚,衛窈窈做了一個夢。
她似又回到了幼時,公主府的門檻太高,她被摔得不輕,母親過來將她摟在了懷中,一股鳶尾花香瀰漫鼻尖,讓人跟著忘記了痛。
醒來後,卻是發現自己眼角濕潤潤的,瞧著倒像是哭過。
衛窈窈怔怔地看著床帳,睡意全無。
直到第二日天快亮時,方才困意來襲,沉沉睡去。
待她醒來,已然是日上三竿。
一番洗漱收拾,侍兒們就送來了膳食,倒是和往日一般豐盛,衛窈窈再度認識到,如今的符離和當初那個大慶質子的區別。
慢吞吞地用過膳食,又有侍兒捧來銅盆和巾帕淨手的空檔,衛窈窈手上就被人塞了一張紙條。
眼看著侍兒們面色如常地退下後,衛窈窈十分錯愕地往那紙條上看了一眼,但見上面留著如下一排小字:郡主,今日酉時,淨心亭一見。
落款是陸瑩。
衛窈窈有些想笑,不曾想,陸瑩竟查到了這裡。
但轉瞬,她又笑不出來了,陸瑩雖有本事,可那些都是行商方面,要查到她身處何處,還想將她從皇子府帶出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之事。
但那字跡,也確確實實是陸瑩的。
除非······她背後有人。
衛窈窈腦海里頓時浮現出了謝辭那俊美無儔的一張臉!
想到那人即便是生氣,也只會繃著一張俊臉,想到自己當初為了甩開他,還特意與他小意溫存了一番,她一時竟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感。
罷了,若真是他,那他便有拿捏著陸瑩來威脅她的意思。
她倒不怕謝辭對陸瑩做出什麼事兒來,畢竟,任自己再過分,那人也不曾傷害過她身邊之人。
不過,她也確實想念阿瑩了。
這麼想著,衛窈窈不動聲色地出了門,優哉游哉地逛起了皇子府。
她雖來了皇子府這麼些時日,卻還不知道那淨心亭在何處,如今離酉時不過三四個時辰,要找一個亭子,想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外間,廊下候著的侍兒們,見她出來,不免驚訝,隨即,又小心翼翼迎了上來。
見她似乎只是想隨處逛逛,並沒有出府的意思,大伙兒不由都鬆了一口氣。
但誰也不敢掉以輕心,只一個眼神交換,便紛紛跟了上去。
衛窈窈自是察覺到了背後的小尾巴。
略微一算,估摸有八九個人。
想來,她還得花些心思摔了這些人才成。
心中這麼想著,她面上卻是不顯,依舊漫無目的地閒逛著。
這不逛還不知道,一逛,倒是讓她意外。
委實看不出來,符離這人瞧著倒是沒有奢侈做派,可這府上的一景一物,卻是極為講究。
就連著那最為珍貴的花草,諸如魏紫之流,也並不少見。
亭台樓閣,樣樣精巧,衛窈窈看得稀奇,一一鑑賞完,又去九曲迴廊餵了魚。
她那閒散悠然模樣,倒真有一種將自己當作是皇子府女主人之感。
待在皇子府最偏僻的角落裡尋到了那題名淨心的涼亭,已然是大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涼亭簡陋,和她之前看到的奢華大有不同,若不是自己確實未曾出過府門,她都要懷疑這裡究竟是不是在皇子府上了。
想來,這也是阿瑩他們尋在此處見面的緣由吧。
思定,衛窈窈已然大步步入了淨心亭中。
身後一眾侍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無驚訝,這涼亭已然荒廢,且又多髒污,實在是不曾想,貴主竟會想在此歇息。
若是有什麼髒東西,髒了貴主的眼,回頭,長皇子殿下問罪起來,又該如何?
大伙兒這麼想著,面色都有些不好。
其中,就有那最激靈的侍兒連忙喚人來收拾,一番灑掃下來,那是侍兒又從懷中掏出了巾帕,墊在了石凳上,方才去請衛窈窈入內。
這番殷勤,衛窈窈少不得多看了他一眼。
侍兒從頭到尾,都低垂著腦袋,態度恭敬。
也就在此時,衛窈窈方才發現,他長得挺白淨,雖樣貌不算特別突出,身材也略瘦小了些,卻是在人群里,一眼就能注意到的。
因為,他有兩顆特別齊整的虎牙,一看便給了人一種乖巧可愛之感。
想來,年歲也不大吧。
衛窈窈淡笑著,在涼亭中坐了下來,不一會兒,就有人送來了點心茶水。
其中有一樣,便是昨日在夜北皇宮中見到的糖蒸酥酪,只不過,和宮中的不同,那酥酪上頂著的,並非鳶尾花蜜,而是晶瑩剔透,濃香撲鼻的桂花蜜!
衛窈窈怔了怔,之前那最機靈的侍兒又開了口:「主,主子。」
長皇子殿下從未帶女子回府後,更不曾對女子這般上心過,雖這位姑娘和殿下還未成親,可據說,那也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侍兒思來想去,只覺叫主子應是沒錯,再見衛窈窈並未表露出不喜模樣,方壯著膽子,繼續說了下去。
「這糖蒸酥酪是殿下讓後廚早早備下的,殿下說了,若你喜歡這個口味,便留下那庖廚,若是不喜,他再讓阿准另尋一位。」
衛窈窈也沒有想到符離竟還當了真。
既如此,她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拿起湯匙,她試著吃了一口。
又滑又嫩的酥酪入嘴即化,衛窈窈試圖去尋找一些記憶中的熟悉感,可又發現,自己好似從未嘗過桂花蜜的酥酪。
滿嘴的桂花香,讓她忽然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