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不自在,一直持續二人回了值房中,直到他繼續為她布菜時,方到了巔峰。
「也,也不必如此了。」終究,衛窈窈還是忍不住喃喃開口。
謝辭狐疑看她。
衛窈窈從來是不怕他的,畢竟謝辭寬厚溫潤,饒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玩弄他於鼓掌間,也不見他有何報復行徑。
可此時此刻,頂著他看來的目光,她只覺得那目光厚重,似要將她整個壓在其中一般。
衛窈窈越發不自在了,不得不繼續道:「你如今是一國首輔,何須如此?」
這伺候人的活,不用他來做。
一室寂然。
謝辭往旁處走了去,隨著腳步聲漸遠,那落在她身上的厚重目光也消失了。
衛窈窈暗暗鬆了一口氣,原以為自己說動了他,不想,謝辭再度回來,卻是端了一盤又大又黃的杏子而來。
「夜北氣候嚴苛,這個時令沒有什麼果子,但這杏子確帶著一股子甜,你一會兒嘗嘗。若實在不喜,放著便是,過些時候回了大慶,石榴也該熟了。」
衛窈窈怔怔看他,恰好,謝辭也朝她看來。
他目光坦蕩又平和,倒似顯得她彆扭古怪的緊。
在她沉默之時,謝辭已然坐在了離她最近的位置上,輕聲開了口:「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是啊,以前不都是這樣的嗎?
甚至於,她為了羞辱他,還特意讓他幫忙洗兜衣褻褲,他從來都是照單全收,毫無怨言。
如今,她怎麼倒是不習慣了?
可能,是他看向她時,那目光里藏著的厚重感讓她害怕了吧。
衛窈窈覺著有些可笑,這還是那個自私涼薄,不懂反思的自己嗎?
揉了揉腦袋,她莫名覺著有些煩躁,索性便依了性子,不再搭理謝辭。
這晚,不知是不是因著姜五那事兒,衛窈窈竟難得的失了眠。
躺在床上,摸著手上的五彩繩,她又想到了符遙那一聲母親,想到了母親殿裡,那獨屬於符遙的歡聲笑語。
她心裡仍是耿耿於懷,真想問問母親,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只要符遙一個女兒就好了。
這個念頭,越演越烈。
但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
再等等,等她找到救助母親的法子。
這不是早前就決定好的事情嗎,母親的身子,再經不住耽擱了。
衛窈窈翻了個身,打算快些睡去,明日也好早些去藏書閣。
但按下葫蘆浮起瓢,不去想母親的事兒,她又忍不住想到了謝辭的事兒。
她和謝辭之間,似乎和以前一樣,又似乎和以前不一樣了。
謝辭待她極好,可不知是他太好的緣故,還是她三翻四次耍弄於他,心中有愧,她對他,似乎做不到像以前那樣坦然了。
自從相見,他不問她要理由,只默默守著她,幫著她。
他怪怪的,她也怪怪的,大家都怪怪的······
這晚,直到後半夜時,衛窈窈方才沉沉睡去。
不知是不是睡前思緒太煩亂的緣故,她夢到符離將她抓回了皇子府,逼著她和他成了親,隨後,謝辭找來了。
他闖了洞房,欲要從皇子府上搶人,結果,一眨眼的功夫,謝辭那張臉又變成了裴元稷的。
裴元稷一臉陰鷙地看著她笑,他身後那些大啟的禁衛軍們,滿身是血。
昭示著這一路殺過來,究竟是怎樣血腥的場景。
「窈娘······」裴元稷咧著嘴,朝她笑了笑,「你就是為了你母親離開我的?那我殺了她,好不好?」
夢中,血腥味撲面而來!
衛窈窈驚呼了一聲,慌忙從床上驚醒,額上就貼上了一隻大手。
是謝辭!
謝辭見她面色不好,眼下隱有青黑之色,顯然是沒有睡好的樣子,不由蹙眉:「做噩夢了?」
衛窈窈點頭。
「什麼夢?」謝辭又問。
衛窈窈自然不能在他面前提裴元稷和符離,便只搖了搖頭:「我今日不想去湖心島了。」
那樣的夢境,實在是太糟糕了。
無形中,她的心中多了一絲緊張,她得快些找到救母親的法子,若符離當真找來了,還不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兒來。
畢竟,那人可不是什麼光明磊落,心胸寬廣的老實人。
自己騙了他,又跑了路,回頭,還不知道想怎麼報復她!
謝辭見她面有憂色,心知她被那噩夢所擾,不由輕聲道:「夢本就是假的,當不成真,你莫要太過擔心。」
「嗯······」
「那你再休息休息,我去跟大巫醫說一聲。」謝辭又道。
衛窈窈愣愣點了點頭。
待謝辭走了一陣,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臉頰,連忙起身,囫圇收拾著,往藏書閣去了。
如此,又過了六七日,衛窈窈連著做夢都在翻看醫書。
索性,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讓她找到了治療法子。
不過,藥引中有毒物,用量便要萬萬小心,還得根據病患當下身體狀況來決定。
於是次日,衛窈窈又隨著眾人去了湖心島。
一行人剛上島,就察覺島上的氣氛有些異常。
待進了內殿,果真就瞧見原本清淨的內殿中,此時此刻,竟站著好些個身強力壯的親衛。
醫娘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窺高座上的夫後娘娘面色不虞,一時間,人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言語。
只有衛窈窈,時不時蹙眉看向那些親衛。
無他,只因她覺著那些親衛眼熟得緊,倒像是符離的人。
可符離帶這麼多人來幹什麼?
「怎麼了?」身旁,謝辭察覺到了她的異常,悄聲問了一句。
衛窈窈搖了搖頭。
正這時,殿外傳來一陣整齊又尖銳的腳步聲。
眾人循聲看去,就見冷著臉的長皇子殿下,正領著他的人大步而來。
還真是符離!
他到底想幹什麼!
衛窈窈心裡有了不好的預感,趕忙垂頭,怕引來這廝注意,給自己尋麻煩。
「帶人將我這湖心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長皇子殿下如今可是滿意了?」
高座上,凝著臉的夫後娘娘冷笑了一聲。
符離站在離醫娘不遠處的位置,抬眸,探究地看向了高坐上的婦人,不言語。
一時間,氣氛便有些劍拔弩張。
眾醫娘也心知不好,雖是窺了熱鬧,但這宮裡的陰私是能隨便窺的嗎?
弄不好,為了皇家聲譽,今日他們在場的這些人,都會永遠張不了口。
眾人越想越憂心,只齊齊看向大巫醫,只希望她能想出個法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