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誠回家後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
溫熱的晚風慵懶的給這個初夏帶來了一絲涼爽,電腦屏幕上的燈光把籠罩了臥室的黑暗撕開了一個小口子,透過淡藍色的煙霧打在葉誠的臉上。
葉誠閉起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煙,任空調吹來的冷風划過臉頰,也讓回憶的思緒開始蔓延。
睜開眼睛的葉誠,眼裡已經褪去了年少時的清澈,剩下的是那個不惑之年早已看慣世間可謂的沉穩。
今年是葉誠的父親葉春輝事業大跨步的一年。
從20年前推著車賣冰棍,到今年物業保潔公司到綠化公司的大轉型,40歲的葉春輝手下員工超過270人,解決了60多個下崗再就業的指標,一步一個腳印的成為了遼城市的人大代表。
現在葉誠父母正在進行的是遼河公園的綠化工程,6個月後工程尾款結清時,葉春輝的帳戶上應該會有8位數的現金流。
想到這的葉誠扯了扯嘴角。
「這老頭要不是頭腦發熱,我上輩子何苦過的那麼悲慘。」
其實也不能怪葉春輝,畢竟不管是物業還是綠化都是低技術核心的企業,企業能不能賺錢的決定權基本都在甲方。
就像房地產一樣,蓋房子誰不會啊,能不能掙錢都是甲方說了算,葉老頭想早點脫身的想法其實是對的,就算沒有轉型失敗,說不定之後也會被割韭菜。
現在最需要做的其實就是,想辦法和自己那固執的老父親平等交流。
之前都已經快三十歲了,那固執的老頭還拿葉誠當孩子。所以需要儘快讓老頭看見自己的成長,避免四年後的那場變故。
葉誠按下了菸頭,濺起的那一絲火星眨了下眼睛。
「我擦,上次看到這場景好像是開蟠桃會猴子定七仙女那集。」
不知道抽了幾根煙的葉誠低聲吐槽了一下,趕緊起身打開了窗戶。
說起來,上一世的葉誠基本都是在18度的空調房裡配著棉被熬過了夏天,畢竟對於胖子來說,冷點總比熱點強。
「嗯,先賺點錢,不用多,一點一點的讓老頭認可就好了,沒記錯的話我那點私房錢應該還在老地方。」
想到這,葉誠拉過椅子,從衣櫃頂上摸出了自己攢的零花錢。
不得不說當時葉誠的零花錢真不少,因為父母高二開始就沒什麼時間照顧葉誠,林太后基本每次回家都給葉誠留下500或1000的現金,葉誠又沒有啥花錢的地方。
看著手裡的5沓鈔票,葉誠真想現在就跑到工地給自己老媽磕一個。
…………
雖然有了啟動資金,但是10年的5萬塊錢說多不多,但也不算少。
可是葉誠還是有些犯難,不是沒有頭緒,反而是因為選擇太多。
畢竟已經過了人才就等於財富的時代,領先的信息才是積累財富的第一要素,所以聰明人坐享其成,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到笨蛋在哪,因為笨蛋會找到賺錢的辦法。
而積累了最大信息財富的葉誠卻陷入一個最簡單的難題----年齡。
遼城這樣安逸的四線城市根本不相信什麼青年才俊,所謂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上一世的葉誠是實業起家,從小飯店開始一點點的開始發展。
那時候的葉誠無比羨慕那些有技術的人,哪怕會拉個二胡自己出去辦個補習班都比做實體更舒服。
而且線上對線下的影響太大了,尤其十年後的那場疫情,對實體來說更是雪上加霜,還好當時葉誠的酒店提供了免費隔離的房間,在後來得到了補助和發展壯大的機會。
「算了,明天還是先去工地一趟看看老爺子去吧。」
算起來穿越回來已經快一周了,葉誠還沒看見自己家老頭呢。
…………
馬上進入六月份了,還沒到5點,凌晨的陽光就準備掀開夜幕的垂簾了。
葉誠披著晨輝向著工地一路小跑,受夠了啤酒肚和臃腫的身軀,葉誠無比珍惜現在健康的身體。
因為天氣炎熱,大樹一般都會在凌晨運到,葉誠離老遠就看見了一排大掛車,看樣子今天到的是成品白樺,修長的樹身加上巨大的根坨,一顆樹就需要一個長掛運輸。
來到工地的葉誠看到葉春輝帶著安全帽蹲在路邊,嘴裡塞著個包子,手裡的塑膠袋裡還裝著幾個,完美的隱藏在了工人之中。
「爸,給我整一個」葉誠蹲在自己家老頭旁邊,伸手就從袋子裡拿了個包子出來。
「你跑這幹啥來了?」
葉春輝回頭看了一眼自家的小子。
這時候葉誠仔細的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眉頭的川字紋,鬢角飄著的雪花,和印象中父親後來的形象沒有太大的區別,除了背馱了一些,皺紋更深了一點。
20年的歲月並沒有怎麼改變這個男人,那些壓力也僅僅是壓彎了一點脊樑。
可能因為父子之間交流的太少,現在的葉誠才明白,20年前甚至更早,父親的肩膀就扛著這個家一點點的前行。
記憶里葉誠第一次去工地,應該是大學放假回家跟父親要錢。
後來雖然沒有說,但是心裡仍舊因為外債對父親有所不滿。直到穿越之前父子間的對話也很少。
「問你話呢,愣著瞅我幹啥,車上有水,自己拿去。」
葉春輝擰著眉毛,沒管葉誠的走神,從袋子裡又拿了個包子,隨後把袋子扔給了葉誠,就起身走向了吊車那邊。
葉春輝這麼多年基本都是事必親為的作風,葉誠估計這老頭要是自己會開弔車都能自己上。
葉誠看著老父親在那忙前忙後,開始消滅剩下的包子。
吃飽了的葉誠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就從水車後門拎起了水龍,開始給落好的樹坑澆水。
葉春輝看著葉誠熟練的操作揚了一下眉毛,什麼都沒有說,轉頭繼續指揮卸車。
拖著沉重的水龍,葉誠好像又回到了那段賣力生存的日子。
那時候葉誠接了一個小區綠化養護的小工程,4個月的工期,如果少一個工人能多賺將近2萬塊錢,葉誠那幾個月就頂著太陽拖著水龍滿小區的走。
回憶並沒有影響葉誠幹活的效率,太陽很快就升了起來,還沒到11點,炙熱的陽光就扭曲了空氣。
「收破爛了!收破爛了!收冰箱彩電洗衣機電風扇了!……收……刺啦」葉春輝拍了兩下擴音器。
「收工了,今天中午殺豬菜,都別喝酒啊,下午4點再開工,晚上貪點黑。」
隨著葉春輝的喊聲,工人們開始拎著工具陸陸續續的往回走,葉誠也關了水閥,開始纏起了水龍。
「你纏它幹啥啊,下午不用了啊!?」
不知道啥時候走到葉誠身邊的葉春輝接過水龍就扔了下去。
「這老頭一句好話不會說。」葉誠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
「墨跡啥呢,走,吃飯了」葉春輝拍了葉誠腦袋一下,轉頭去了食堂。
葉春輝父子倆跟著工人們吃了大鍋飯,中間葉春輝好幾次想跟葉誠說點什麼,但是直到這小老頭回車裡睡覺,倆人都沒說話。
「走了啊爸,回頭缺人叫我,我便宜。」葉誠趴著車窗,跟自家老父親道了個別。
「滾蛋吧。」
葉春輝往下拉了拉帽檐,也沒管兒子聽沒聽見,嘀咕了一聲就接著睡了,只是扯起的嘴角略微暴露了老父親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