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番外完結
奚睿一看到談之,立刻重新撲到結界跟前。
「小舅!小舅!你讓我進去!」
「小舅,你不能這樣!」
奚睿近乎崩潰。
談之看著奚睿,眼神很淡:「你回去吧,這裡沒有你的事。」
奚睿怔了幾秒,「小舅,是我啊。」
談之看著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冷漠到極點:「我是你小舅,但也不是。對我來說,你和其他螻蟻沒有任何區別。」
奚睿:「……」
談之:「滾回去,或許還能留一命。」
奚睿渾身發冷,一張臉慘白如紙,許久之後,他才說道:「小舅,是我啊。我小時候你帶我去看冰雪世界,帶我滑雪……我發育晚,上小學的時候總是被人當成女孩子,也總是被人欺負,是你教我怎麼反抗怎麼打人……我調皮從樓上摔下來,是你帶我去醫院,照顧我足足一周……小舅,小舅……」
談之的面色沒有任何鬆動。
他眼神很淡:「那又如何?這麼一點施捨能說明什麼?不想死就快滾。」
奚睿死死地抿唇:「小舅,你……你一定要這麼做嗎?」
談之面無表情,甚至連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奚睿退後一步,他看著談之:「小舅,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小舅媽意外過世我也很難過,可……可園園又不欠她的命,憑什麼要園園去還?憑什麼要全世界為小舅媽陪葬?小舅,你瘋了嗎?」
談之:「我早就瘋了。」
奚睿不斷地搖頭,眼中儘是失望:「小舅,陣法已經啟動,主陣眼在哪兒?」
談之嗤笑一聲:「你代表他們來套話?」
奚睿搖頭:「小舅,我一直都當你是我小舅,親小舅。停手好嗎?」
談之眼神冷漠至極。
一言不發就是他的態度。
奚睿閉上了眼睛,他死死地咬著唇:「所有人都在尋找主陣眼,我師父也是,找到主陣眼,才有希望破除陣法。你逼我師父就範不成,就氣急敗壞地啟動陣法,想拉所有人同歸於盡……」
「可是小舅,這樣有意義嗎?所有人都同歸於盡,有意義嗎?」
談之悵然:「死亡本身,就是意義吧。我的見見活不了,我也活不了,那其他人……就都別活了吧。」
奚睿已經失望到了極點。
忽然,他回頭看向沈西園:「師父,我想進結界。」
「不可以。」沈西園想都不想地回答。
奚睿的目光卻很堅定:「師父,我要進去。是生是死,我自己負責。你若不讓我進去,那我拼著修為崩潰,也要進去!」
沈西園眉頭緊皺:「奚睿,你需要冷靜一下,你也需要休息一下。」
她說著,就打算出手,強制奚睿去休息。
可奚睿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躲開了,並且直接跑到結界跟前。
他又看向結界內的談之:「小舅,我想進去。」
談之懶得理他。
奚睿說:「小舅,我知道陣法的主陣眼在哪兒,你不讓我進去,我可就說出來了。」
談之眯起眼睛。
沈西園和傅准也立刻看向奚睿:「奚睿你說什麼?」
奚睿只盯著談之:「小舅,讓我進去嗎?」
沈西園臉色大變。
她幾乎沒有耽擱時間,立刻出手,可談之的動作更快,奚睿已經進了結界。
沈西園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談之,奚睿是你外甥。無論如何,別動他。」
談之瞥了沈西園一眼,沒理會。
他看向了奚睿。
奚睿卻沖他笑了起來:「小舅,我逗你呢,你還真信了。」
談之頂著他看了幾秒,也沒生氣,大概是不屑於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你進來,是你以為你能改變什麼?」談之淡淡地說。
奚睿:「小舅,我說過了,我知道主陣眼在哪兒。我還知道……你的主陣眼,在陣法啟動之後,也可以被破壞掉!」
談之:「……」
奚睿話音一落,立刻拔腿就跑,沖向了東南方向。
結界內的談之,還有結界外的沈西園、傅准,全都跟著奚睿跑。
傅准立刻問道:「園寶,奚睿到底想做什麼?他真的知道主陣眼嗎?」
沈西園同樣眉頭緊鎖:「我也不知道。」
奚睿怎麼可能知道主陣眼的位置?
即便現在陣法開啟,主陣眼也沒有暴露出來,就連沈西園,都沒有辦法在此刻確定主陣眼的位置,只能推斷。
奚睿怎麼會知道?
但看奚睿的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他也沒有說謊的必要啊。
再看談之。
奚睿往東南方向跑的時候,談之不緊不慢地跟過去,看起來好像渾然不在意一般。
可若真的不在意,他又何必去管奚睿往哪兒跑?
傅准和沈西園一起,在結界外面追著奚睿跑,終於,奚睿在別墅東南側的花園停了下來。
傅准和沈西園也停了下來。
傅准微微皺眉:「奚睿往這邊跑……」
沈西園眯著眼睛,眼神冷漠:「我們……可能都猜錯了。」
傅准眼神一凜:「主陣眼,就在這兒?!」
沈西園抿唇:「還要再看看。」
傅准冷聲說道:「可若主陣眼在這兒……談之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主陣眼設在南城,國內的修行者很快就能趕來,還有沈西園,這麼多人完全可以一同對抗,一同破壞掉主陣眼,那麼陣法也就破了。
雖然也還是很有難度,但成功率已經可以有五成了!
談之他就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嗎?
以他心思縝密的程度來說,不大可能。
那還能是為什麼?
又或者,談之有足夠的信心,認定了他們無法毀掉主陣眼。
可若真是這樣,陣法完全啟動成功之後,主陣眼所在的城池,一切生靈都會死亡,他談之也逃不過去的。
他是要,同歸於盡嗎?
結界內。
奚睿已經站住。
談之冷眼看他:「你到底要怎樣?」
奚睿:「小舅,這話應該是我問你,你到底要怎樣?就此收手不好嗎?」
談之的目光中沒有一絲波動。
顯然,對他來說收手是不可能的事。
奚睿緊抿著唇:「小舅,如果我破壞掉主陣眼,陣法就不能完成啟動了對吧。」
談之眼神淡漠:「你可以試試。」
奚睿攥緊拳頭。
很顯然,談之壓根兒不相信奚睿。
不相信奚睿知道主陣眼在哪兒,更不相信奚睿有破壞掉主陣眼的能力!
結界外。
傅准低聲說道:「奚睿應該不是在虛張聲勢。可他怎麼會知道主陣眼的位置?他真能破壞掉主陣眼?」
沈西園搖頭:「他知道主陣眼的位置或許有可能,但他想要破壞掉主陣眼……絕無可能。」
下一秒,結界內就突生變故。
奚睿就站在花園中的某個看起來很尋常的地方,跟談之說:「小舅,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三年前,我有事來找你,你明明在家,但我卻沒在別墅內找到你,我就去了書房找東西……我找到我要的東西,正在看,你就帶人進了書房。我剛想出去,你就跟人說起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談之的臉色終於變了。
奚睿抿唇說道:「我當時就只是有些奇怪,遲疑了一瞬,沒出去……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可我確實聽到了你們談話的內容,但那個時候,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些什麼。直到……」
奚睿轉頭看向結界外的沈西園。
「直到我聽說,你就是布置滅世之陣的幕後之人,一切就都對上了。」
「現在的這個結界跟主陣眼相連,一脈相承。主陣眼的位置,不在國外,也不在其他地方,就在南城。」
奚睿緊抿著唇,眼神沉痛,「甚至,就在這裡。」
傅准和沈西園的臉色都很凝重。
真的是在這裡。
若主陣眼真的在這兒,那就要考慮更危險的可能,比如……
談之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停手。
他的目的,就是要滅世。
可是,為什麼呢?
結界內。
被奚睿說破了一切的談之,臉色從未有過的凝重。
奚睿看著談之,眼神讓人難過:「小舅,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真的只是因為小舅媽嗎?真的只是要救她?可,她都已經死了,不存在了,還要怎麼救啊。你真的要為了救她而毀滅世界,殺死億萬人嗎?」
談之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是。」
奚睿定定地看著談之,「你還是我小舅嗎?」
談之不言。
奚睿已經不能更失望。
他慘笑一聲,又看了一眼結界外的沈西園。
四目相對,奚睿沖沈西園眨了一下眼睛。
沈西園面色凝重,搖頭:「奚睿,不要亂來。」
奚睿慘笑:「沒有亂來。」
話音一落,他就猛地拔起腳邊的一株比人還高的百合。
這個百合也不知道是什麼品種,株體很高生長繁茂,開滿了花。
「住手!」
奚睿把百合連根拔起的瞬間,談之臉色驟變,飛快地沖了上去。
可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株百合之下,壓著一條紅線。
奚睿拽住紅線,拼了命地拽……
這是一根細得堪比頭髮絲的紅線,如果不是沈西園視力好,幾乎都看不見那跟紅線的存在。
在看到紅線時,沈西園的臉色也變了。
傅准立刻問道:「那紅線是什麼?」
沈西園抿唇,沒有回答。
因為,奚睿那邊已經給出回答。
紅線被奚睿扯出。
那麼纖細的紅線,奚睿那麼用力地扯拽,竟然沒能扯斷。
可是隨著紅線被不斷扯出,就好像是結界內的所有一切都被抽了筋一般……
頓時,結界內的建築、地面,所有一切都像是多米諾骨牌一般飛快坍塌。
如同地動山搖。
建築物開始搖晃,玻璃破碎掉落,緊接著就是建築外牆上的各種裝飾都開始往下墜落,再然後就是建築物本身,一道道裂縫不斷向上延伸。
很快很快,建築物就開始坍塌,煙塵飛揚。
更讓人震驚的是,不光是建築物,還有地面。
地面開始出現巨大的裂縫,裂縫如網狀不斷延伸,地面上的一切都開始被深不見底的裂縫吞沒……
與此同時,結界內的地面忽然騰起了一陣陣的黑煙黑霧,越來越濃郁,這些黑色只看一眼就讓人心生懼意!
「是死氣。」沈西園沉聲說道。
被結界籠罩住的範圍內,死氣瀰漫、升騰。
這等數量級的死氣,確實前所未見!
隨著建築物的坍塌和地面的淪陷,更多東西暴露出來。
到處都是死氣。
死氣之下,則到處都是森森白骨……
肉眼看去,結界內簡直是煉獄。
更驚悚的是,四面八方的死氣,都在朝著結界湧來。如此多的死氣,普通人哪怕是沾上一點,都要大病一場,若是陷入這些死氣之中,那必將頃刻斃命!
這裡,果然就是主陣眼沒錯。
只是誰也沒想到,談之竟然會把主陣眼就放在自己家裡。
而他家……
更像是人間煉獄。
不知道多少條命,才能匯集如此多的死氣。
此刻,談之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點。
他剛才差點兒就跌入地縫之中!
奚睿手中依舊扯著紅線,還在不斷往外扯。
周圍一切都在忐忑,而他所站立的位置,周圍也都是裂縫,他腳下那塊地就像是一小塊孤島一般,但這塊孤島也在不斷下沉……
「住手!」
談之怒吼。
奚睿眼神慘澹地看著談之:「小舅,該住手的人是你。」
談之一張臉陰沉至極。
「你以為毀掉這裡,就能毀掉主陣眼?」談之的眼神中全是戾氣。
奚睿笑了一下,「當然不是啊,這只是打開主陣眼的通道,只有打開這個通道,主陣眼才會暴露出來……主陣眼中的業火,這會兒還很小很小呢,對嗎?園園說我有一身功德,小舅你猜,我這一身功德,能不能滅掉主陣眼中的業火?」
直至此刻,談之的臉色真真正正地陰沉下來。
他盯著奚睿:「你……都聽到了。」
奚睿笑了笑。
他回頭看了一眼結界外的沈西園和傅准。
主陣眼不破,結界也無法收回。
除非布陣之人允許,否則外面的人都別想進來。
哪怕是沈西園,也不能輕易進來。
奚睿沖沈西園笑了一下。
沈西園臉色一變,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就在她撕裂結界之時,奚睿終於拉斷了那根紅線,緊接著,他一頭扎向裂縫深淵!
「奚睿!」
沈西園衝進去的時候,奚睿已經墜入深淵,速度之快,她連影子都沒看到。
周圍的一切都還在持續坍塌之中。
而奚睿墜入的那道裂縫,深不見底,往下看只能看到熊熊火焰……
沈西園回頭看向談之,眼神冰冷。
「主陣眼已經暴露出來,你以為陣法還能完成啟動嗎?」
談之沉著臉,情緒幾乎已經在失控的邊緣,看得出來,他也很生氣。
他恐怕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布設已久的計劃,竟然會毀在外甥奚睿的身上,一個小小的凡人而已!
談之獰笑:「你真以為他能毀掉點燃主陣眼的業火?他一身功德是不少,可想要以功德之身毀掉業火,還差了點!」
「那,再加上我呢。」
傅准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跟在沈西園的身邊說道。
看到傅準時,談之臉色驟變。
他立刻看向了外圍的結界。
但不知道什麼時候,結界竟然只剩下了半邊。
談之咬牙切齒地說:「到底怎麼回事!結界……結界怎麼會破?」
沈西園:「結界跟主陣眼相連,主陣眼出了問題,結界自然會破。你說的對,以奚睿的功德想要熄滅你主陣眼中的業火,的確還差點兒。那……就把差的這點兒給補上!」
她宮的滔天,可她的所有功德都幻化成了這個世界的基礎,是她的功德讓這個話本世界變成了真實世界。
因此,無論她做了多少,無論她有多少功德,她的功德都等同於世界的功德,在她身上,就體現不出來任何功德。
可傅准不同。
傅准那一身功德光,厚重到連她都足以驚嘆。
奚睿用自己的一身功德去熄滅業火或許不夠,但再加上傅準的,絕對綽綽有餘。
抽取傅准身上的部分功德就夠用了,如果……
如果趕得及,還能救回奚睿。
沈西園在觀察了一下之後,沒有過多遲疑就帶著傅准一同跳入裂縫之中,去追奚睿。
至於說外面的談之,已經不足為懼。
剛才主陣眼找到的消息就已經發布出去,談今正帶著大批修行者趕來。
結界也已經打開,這裡翻騰的海量死氣,也自然會有諸多修行者用各自的生氣去抵消化解,不需要太過擔心。
先在最緊要的是,試著救奚睿,以及熄滅主陣眼的業火,讓主陣眼無法完成啟動。
只要主陣眼無法徹底完成啟動,外面的死氣又被徹底消減,那麼主陣眼就會被完全破壞掉,滅世之劫也會被按下暫停鍵。
之後,再把其他陣眼全部破解掉,滅世之陣就會不復存在。
談之似乎也明白他已經無力回天,在沈西園和傅准從裂縫跳下去時,他絕望地嘶吼,甚至也跟著跳了下來!
裂縫之下,陰風陣陣。
明明火光沖天,可下來之後卻無比寒冷。
那火光似乎沒有溫度。
或者說,那火帶來的不是溫暖,而是徹骨之寒。
沈西園看到了奚睿。
那是業火。
他就這麼飛蛾撲火,下場可想而知。
唯一慶幸的就是,奚睿的靈魂還在。
他的身體已經沒了,但靈魂還在。
沈西園飛快地把奚睿之魂從業火中搶回。
普通人,如奚睿,碰到業火會被燒融,沈西園倒是不會被燒融,但也會受傷。
此刻她的手就被業火灼傷。
不會有太大危險,但卻會痛,就像普通人被火燒傷一樣痛。
傅准瞪了她一眼,飛快衝上前去。
頓時,業火就將他完全包圍,仿佛他全身都起火了一般。
沈西園知道傅准不會有事,可還是難免擔心。
傅准身上功德深厚,這點業火應該是傷不到他。
可他也會痛的。
「小心。」沈西園抿唇說道。
讓功德深厚的傅准去解決業火,是最合適的方式。
火光中的傅准沖沈西園點了一下頭,義無反顧地深入火海中央……
火燒之痛,誰能忍。
可傅准竟然沒有絲毫遲疑。
他深入火海,看到了業火之芯,他就這麼直接捏住了業火之芯……
沈西園也沒閒著。
安置好奚睿之魂後,她就開始從內部觀察主陣眼的結構。
談今和特事局的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趕到,應該很快。她倒是不急著在這一會兒就開始消除死氣,如果能夠看清楚主陣眼的結構,待會兒做起來會事半功倍。
另外就是,在外面看不出來,但下來了之後,她覺得這主陣眼看起來好像有一點奇怪。她在談之的古籍上看到了整個陣法圖。
但那個陣法圖是沒有細化過的,主陣眼的內部結構的確有調整的可能性。
那為什麼會覺得奇怪?
就在此刻,談之也下來了。
一頭栽下來的談之,狼狽不堪。
他盯著沈西園:「你毀掉了我畢生心血!」
沈西園朝周圍看了一眼:「雲見呢?」
談之一步步逼近沈西園。
這個距離太近,讓沈西園有些不適,她略微後退一步,心生警惕。
談之忽然沖她一笑:「雲見,不就在我面前麼。」
沈西園皺眉。
談之的手忽然舉起,一個白色糰子被他擲出,直直地拍向沈西園。
沈西園早有防備,瞬時躲開,那被她躲開的白色糰子,徑直飛向她身後……
身後……
沈西園猛然回頭,臉色頓時變了。
原來那白色糰子真正的目標並不是她,而是傅准!
此刻的傅准,手握業火之芯,正用他全身的功德對抗業火。
業火可不是世間凡火,能澆滅它的唯有功德,潑天功德。
傅准那一身功德不斷湧出,澆向業火,他根本分身乏術。
談之擲出的白色糰子壓根不知道是什麼,但直覺告訴沈西園,這東西必定很危險。
她甚至都沒有多少思考的時間,身體就先行動。
「給我停住!」
沈西園一把握住了那白色糰子。
入手第一感覺是冰涼……
緊接著,那白色糰子竟然融入她的手掌。
她已經足夠謹慎足夠警惕,可她愣是沒能防得住。
那白色糰子就這麼從她的手掌鑽進她的身體……
「轟!」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滲入她的身體,而後無孔不入地分散到她全身各處,包括她的大腦。
「這……」
沈西園有些懵。
就好像是又無數的東西被塞進了她的身體,成為她的一部分……
不,應該說,是原本屬於她的東西,重新回到了她的身體之中。讓她變得更加完整了。
大腦,很滿。
她的神府、識海,一瞬間像是被塞滿的感覺。
無數的記憶,紛至沓來。
她僵在原地,閉著眼睛,眉頭緊皺。
「嗯——」
一聲痛苦的悶哼,很是壓抑。
對方似乎並不想發出這點聲音,似乎實在是忍不住,才悶哼出聲。
而這一聲卻像一粒石子,投入沈西園的識海,將陷入沉思的她頃刻喚醒。
沈西園睜開眼睛,驀然轉頭看向傅准。
她的眼神已經全然改變,一張臉上再無任何表情。
而不遠處正在傾盡全部功德對抗業火之芯的傅准,此時此刻,他渾身的功德金光竟然完全變成了紫色。
那是紫氣。
對抗業火,紫氣竟然比功德更有效嗎?
不,不是。
是他身上的功德已經被業火燃燒殆盡,他只能開始用紫氣對抗業火。
他一身來歷不明的紫氣,正在瘋狂外泄。
來歷不明的紫氣?
沈西園眼波微動。
哪裡是來歷不明啊。
那紫氣,分明就是他的本體,紫藤。
那業火,也並非是普通業火。尤其是燃燒著的業火之芯,更是業火之源,壓根就不是功德能夠撲滅掉的。
傅準的滔天功德,竟然從撲火之水轉化成了助火之油……
沈西園看向談之。
他,在笑。
這一切,根本就在他算計之中!
「我只有一個條件,把我的見見還回來。」
談之唇邊帶著清冷的笑意,「你願以身穩固萬界是你的事,憑什麼要毀滅她!」
以身穩固萬界?
毀滅雲見?
沈西園眯起了眼睛。
此時此刻,談之整個人看似非常冷靜,但其實已經瘋了。
他整個人緩緩騰空,周身的氣息不斷升騰、強大。
那是讓人心悸的強大。
本來就不穩固的地下世界,此刻更加瘋狂崩塌。
不遠處正在收拾業火的傅准,臉色大變。
地上。
大地在震動,世界仿佛都在震動。
無數死氣從裂縫之中瘋狂湧出……
龐大的毀滅之力,從世界的無數角落升騰、蔓延。
全世界幾十億普通人,在這一刻都有一種陰冷窒息的感覺,許許多多身體虛弱的人,直接當場死亡。
而對於修者來說,那幾乎無處不在的毀滅之力,更讓所有人驚慌失措。
修者對世界的感受本就敏感,能夠感受到很多普通人無法感受到的東西。
此時此刻,無數修者甚至覺得自己身體裡的生機都在不斷流逝。
更有無數修者口吐鮮血、頃刻白頭。
「怎麼回事!」
被特事局傳召之後,飛快趕來準備支援毀滅陣眼的修者們,一個個幾乎不能維持自己的狀態。
他們無法進入結界,可結界外也一點都不安全,生死好像就在這一瞬間。
「怎麼辦!」
「局長呢。」
「這麼多死氣,就算最終我們封堵了滅世之陣的陣眼,普通人也都已經死光了!」
「封堵主陣眼?你覺得可能嗎?」另一個修者絕望地嘶吼。
「那我們就只能這樣等死了?」
「怎麼都是個死,大家拼一把!用生機灌!」
無數修者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方式,不計代價甚至是燃燒自己的修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夠消弭哪怕一丁點兒的死氣。
一個人或許只能消耗一點,那十個人一百個人呢?
修為高的,就負擔多點,修為低的,也竭盡所能。
此時此刻,無論來自什麼宗派,無論是修的什麼路,他們所有人的目的就只有一個,消弭死氣,封堵主陣眼。
然而,他們真正能做的就是消弭死氣。
至於說封堵主陣眼,幾乎不可能。
「據說沈大師是聖天師,她真的能夠破壞掉主陣眼,能夠停下滅世之陣嗎?」
「能。」
「一定能。」
「不能也能,沒有第二種可能!」
「拼了!」
「不行啊,死氣越來越濃郁,我甚至都能感受到主陣眼了!」
「這可怎麼辦?主陣眼還在持續開啟中,沈大師並沒有破壞掉主陣眼。」
「這都不能破壞主陣眼,那我們所做的一切還有什麼用?滅世之陣註定要開啟,我們註定要死,世界註定要毀滅嗎?」
「我就不信了!」
此刻,地下。
談之騰空,就這麼懸浮在半空中,跟沈西園遙遙對峙。
還在掐滅業火的傅准,臉色十分難看。
這還是第一次,他的紫氣消耗速度遠遠超過湧現速度。就像是一個蓄水池,原本仿佛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紫氣,這會兒竟然有乾涸的跡象。
他甚至都能觸及到蓄水池的壁。
功德同樣在不斷燃燒,功德大量減少,讓他有種全身都要崩潰一般的感覺。
然而這些還不算,真正讓他不安的是,沈西園。
沈西園渾身的氣息在不斷攀升,不斷膨脹,可他卻越發不安,甚至覺得此刻的沈西園無比陌生。
好像……
並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人。
在傅准擔憂之時,談之也在冷冷地盯著著沈西園。
成敗在此一舉。
此時此刻,每一分都是煎熬。
忽然,沈西園動了。
她的眼神極度淡漠,仿佛沒有任何情緒在內。
但她看起來又好像很困惑的樣子,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
她看著談之,手指微微一動。
隨著她的這一動作,周圍正在坍塌的一切竟然戛然而止。
就好像是被她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談之臉色大變。
正在繼續掐滅業火的傅准,臉色同樣很不好看,他密切關注著沈西園,心中的不安開始泛濫。
「園寶。」
傅准有些艱難地開口。
然而沈西園卻好像並未聽到他的聲音,她對他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應。
談之臉色慘白,可他嘴邊卻依舊噙著笑意。
他的目光從沈西園臉上挪開,看向傅准,冷笑道:「你以為,她還是她嗎?」
一瞬間,傅準的臉色就難看到了極點,心中的不安也擴大到了極點。
感受著自己身體已經開始枯竭的紫氣,他甚至能夠感受到「蓄水池」的壁,他的紫氣是真的被消耗空了。
功德也在瘋狂消耗,這些都帶給他巨大的危機感。
然而這巨大的危機感,卻比不上此刻的沈西園更讓她不安。
「噗!」
談之好端端地吐出了一口鮮血,臉色慘白到了極點。
更可怕的是,談之甚至無法維持自己站立的姿態,直接「噗通」一聲從半空跌在地上!
就好像有什麼東西瘋狂地壓住他,壓得他不得不單膝跪地。
談之艱難抬頭,仰視。
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唇邊的鮮血。
好,好得很。
她果然還是她,強大、冷酷……
她身上那讓人心悸的氣息越來越強烈。
她已經開始回歸。
談之唇邊露出了一抹瘋狂的笑意。
他緩緩地說道:「你就不怕,崩壞這個世界嗎?」
傅准眉頭緊皺。
沈西園也微微皺眉,盯著談之,她的語速非常緩慢:「你,在說什麼?」
談之大笑起來,嘴邊的鮮血不斷湧出:「我在說,你就不怕再一次崩壞這個世界,再一次屠殺億萬生靈嗎?畢竟他們可是你最寵愛的人族啊!」
沈西園的眉頭皺的更緊,她甚至忍不住伸手揉著自己的眉心。
談之冷笑連連:「你看,你都不記得了。哪怕是你最寵愛的人族又如何,你還不是想殺就殺想毀滅就毀滅?那憑什麼雲見不可以!不過都是螻蟻罷了,你因為那群螻蟻,居然要殺了見見!」
見見?
雲見?
殺雲見?
談之瘋狂大笑,他仿佛扛著一個世界的壓力,緩緩站起來,直視沈西園……
「為了做這個局,我足足耗費了八世。還要感謝你給我機會,否則別說是八世,就算是萬年,我恐怕都沒有任何機會。」
「這一次,我必為見見討回一個公道!」
談之話音未落,周圍的空間忽然開始破碎。
明明他的身邊只是空氣是空間,什麼都沒有,可卻好像有什麼東西開始坍塌,空氣?
不,是空間。
談之爆發一切,讓周身的空間開始坍塌。
他瘋狂大笑。
「你的記憶還沒徹底恢復嗎?」
「你是不是不知道這是什麼?這是空間裂縫,是這個小世界的裂縫!如今這些裂縫被我打開,這個世界就會開始坍塌。」
「從內開始坍塌,你要怎麼辦?」
沈西園眉頭緊皺,目光直直地盯著談之。
「你以為我的底牌就是滅世之陣?」
「你以為找到了主陣眼,就能摧毀滅世之陣?」
「哈哈哈哈!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在請你入瓮!」
「滅世之陣不是目的,滅世……也不是目的。唯一的目的,就是滅你!」
談之的眼睛完全變成了血紅色。
傅準的心沉到谷底。
業火還在燃燒,業火之芯已經被他掐滅得只剩下一丁點,只是一丁點的小火苗,可此刻,他的紫氣和功德,已然完全消耗殆盡!
眼看業火就要被他完全掐滅,可他就毀在了這最後一步。
只差一點點。
就只差這一點點!
業火不同於凡世之火,普通滅火的東西是不可能澆滅業火的,唯一有用的就是功德,尤其是摻假了紫氣的功德。
園寶說他有大功德,有滔天功德。
真的有那麼多嗎?
如果真有滔天功德,為什麼還是無法完全澆滅業火?
傅準的眼眸變成了紫金之色,淡淡的紫和淡淡的金在不斷外泄。
他沒有別的任何想法,如今的他只有唯一的執念就是,掐滅業火,澆滅業火!
傅准壓根兒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他只知道手中的業火竟然真的開始再度變小。
可他的紫氣和功德明明已經沒有了啊。
這是怎麼回事?
傅准搞不懂。
而此刻,已經近似癲狂的談之,卻忽然看了過來。
在瘋狂邊緣的談之,臉色再度難看起來。
「你居然用自己的本源之力,去掐滅業火?」
談之的聲音極度陰寒。
本源之力?
傅准眼中流露出了一抹迷惑。
什麼是本源之力?
他根本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要掐滅業火。
目前的困境,他無法幫助她太多,但他絕對不會讓這些業火,攪亂戰局。
這是她給他唯一的任務,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不過,到底什麼是本源之力?
「咔嚓!」
傅准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痛苦之色。
腦海里、身體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出現了裂縫……
談之的臉色再度難看起來。
他再度暴動,周圍那撕裂的空間,頓時撕裂得更加扭曲,更加瘋狂。
更恐怖的是,這些撕裂扭曲的空間,居然開始吞噬周圍的一切!
大地、土地、坍塌的建築物,一切都被撕裂的空間吞噬,一切都歸於枯寂。
就在談之周圍,出現了一個黑色空洞。
這個黑色空洞,就像是宇宙黑洞一樣吞噬著周圍的一切。
這個一切,指的就是一切。
不光是能夠看到的東西,還包括看不到的東西,比如生機和死氣……
這個黑洞,竟然連生機和死氣都能吞噬。
更恐怖的是,這個黑洞在吞噬了生機和死氣之後,竟然開始逐漸變大,就像是一個吃飽了的野獸……
傅准立刻看向了沈西園,可讓他更加不安,甚至是感覺有些驚恐的是,沈西園依舊一動不動地矗立著,仿佛完全沒有看到眼前的黑洞!
「園寶!」
傅准焦急地大喊起來。
懸浮在半空中,依舊是一臉困惑的沈西園,好像聽到了傅準的聲音,她微微動了動眉頭,目光終於看向了那個吞噬一切的黑洞。
「園寶,危險!」
「你出去,別管我!」
傅准一咬牙,手中那所謂的「本源之力」瘋狂地湧出。
原本恐怖得讓人心悸的業火,在被傅準的紫氣和功德之力消耗之後,這會兒又被傅準的本源之力消耗,已經開始奄奄一息。
而傅准也終於感受到了什麼是本源之力。
用這所謂的本源之力熄滅業火,讓傅准整個人都開始顫抖不已,他的皮膚開始飛快地長斑、暗沉,甚至是長出了無數的皺紋。
他的頭髮開始變得斑駁。
他的身體開始變得破敗不堪。
明明正值壯年的他,在這一刻,竟然好像是加速步入老年。
這個加速,可不是一星半點,仿佛在短短的幾分鐘時間裡,他已經走過了人生的幾十年……
害怕嗎?
是的。
但他害怕的並不是自己的毀滅。
傅准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正在毀滅,可他不怕什麼。
他怕的是,自己哪怕毀滅了,卻還是幫不了她。
這種無力感,煎熬著他的內心,讓他幾乎要瘋掉。
終於,沈西園的眼神開始一點點恢復清明。
她好像感受到了什麼,緩緩轉頭,看向了傅准。
傅准已經幾乎維持不住自己的表情,他努力地想要對她笑,可他愣是無法控制自己……
「園寶。」
他輕聲喊道。
可是發出來的聲音,連他自己都幾乎認不出。
那麼蒼老的聲音,真的是他?
他甚至都不敢再看她。
在她眼中,此刻的他蒼老又醜陋,讓她多看一眼,都怕污了她的眼。
這種念頭一出現,傅准就有些茫然。
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他就是以殘缺的姿態出現在她面前,難道只是因為面貌的蒼老,就讓他在面對她的時候如此自卑嗎?
有什麼不對?
「咔嚓!」
又是一聲。
傅准腦海里和身體裡的東西,似乎又破碎了一部分。
也就在此刻,原本一動不動,眼神淡漠的沈西園,眼神忽然動了一下。
她抬手,指向他。
「咔!」
「嗯!」
又是一聲脆響,緊接著,傅准忽然悶哼一聲。
腦海中和身體裡的那個東西,徹底碎了。
他很清楚,那些東西碎掉跟沈西園有關,是她弄碎了那些東西。
可那些東西到底是什麼?
「轟!」
傅准還沒完全想明白,一股巨大的能量衝擊,從他的腦海和身體裡爆裂開來。
源源不斷的紫氣和功德,仿佛從他身體裡被屏蔽的地方瘋狂湧出。
他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麼強大的能量衝擊,開始變得支離破碎。
「收!」
沈西園皺著眉頭,隨手一揮。
傅准那因為劇烈能量衝擊而不斷崩潰的身體,就這麼被固定下來,源源不斷的能量湧出,沖刷著他的身體,也重塑著他的身體。
極大的痛苦,也是極大的歡愉。
傅准此刻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做,脫胎換骨。
只是這個過程,實在是太痛苦。
而先前他好盡一切,甚至都被逼湧出了所謂的「本源之力」都沒能完全掐滅的業火之芯,在此刻他身體湧出的巨大能量之下,甚至連一秒鐘都沒能抵抗,直接被澆滅!
與此同時,沈西園也看向了談之。
或者說,她看向了談之面前那個還在不斷吞噬一切的黑洞。
傅准那邊的境況,讓談之臉色大變。
但此刻,他還在瘋狂地笑著。
看到沈西園的注意力放在黑洞上,他冷聲說道:「你要怎麼做?」
沈西園沒吭聲。
談之忽然大笑起來:「我說過了,滅世之陣不是目的,現在,才是我的目的。它吞噬掉這個世界,甚至用不了一天。你,救是不救?」
救還是不救?
談之話音剛落,沈西園就已經出手。
她竟然直接伸手,卻抓那個黑洞!
「園寶!」
傅准怒吼一聲。
談之的臉色也凝重至極。
成敗在此一舉。
「轟!」
在沈西園的手觸碰到黑洞時,黑洞驟然爆炸!
從一個黑洞,變成了好多個黑洞。
每一個黑洞,都在瘋狂吞噬周圍的一切,也在瘋狂地變大。
「你可以救一個,你能救十個嗎?」
談之瘋狂大吼。
那些由一個變成了許多個的黑洞全都環繞在沈西園周圍,這些黑洞在不斷吞噬不斷擴張,好像分分鐘就要把沈西園給吞噬掉一半。
「不可以!」
「轟!」
一聲巨響,地動山搖。
有什麼東西徹底破碎了。
傅准整個人完全變成了一團紫色,已經看不出來人形。
這一團紫色直接沖向最近的黑洞,源源不斷的紫氣被黑洞吞噬,黑洞的擴張速度竟然慢了下來。
紫氣還在瘋狂地封堵黑洞。
談之笑了:「我倒是要看看,我這積累了足足八世的死氣之淵,是不是真能被那棵蠢木頭給毀滅!」
他盯著沈西園笑,「你信不信,蠢木頭就算是耗空你為他準備的本源之力,我的死氣之淵也不會被破壞掉。它還會持續吞噬……吞噬掉這個世界!」
蠢木頭……
她為他準備的本源之力……
沈西園閉上了眼睛。
談之在說什麼?
她好像懂,又好像不懂。
就像是隔著一層窗戶紙,明明已經感覺到了,可就只差那一層窗戶紙還沒有捅破,有些……說不清楚!
談之說的死氣之淵,顯然指的就是那些黑洞。
這些黑洞,很厲害。
他說的積攢了八世的死氣,並不是信口開河,她能夠感受得到,正在吞噬一切的黑洞,其中的死氣數量讓人心驚。
這「黑洞」就是死氣之淵,它是真的能夠吞噬掉一個世界,吞噬掉世界中的萬物!
此時,地面上。
「好濃郁的死氣!」
有修者忍不住驚呼。
「怎麼辦,結界要破了!」
「一旦結界破掉,姐姐內的死氣就會瘋狂湧出。」
「天哪,那麼多的死氣,南城是不是完了?」
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結界內恐怖的情形。
先前在奚睿拉動地下紅線,導致結界內的建築物金屬崩塌之時,結界就像是發生了十八級地震一般,一切都毀了,結界內此刻就是廢墟一片,死寂一片。
那個時候,結界內的土地上也有無數死氣湧出。
但那點死氣,並不足以讓人心驚膽戰。
可是此刻呢,結界內的每一寸土地,仿佛都在冒著黑氣,一縷縷的黑氣,那濃郁得幾乎要凝成實質的死氣,恐怖到了極點。
結界內的一切,都被死氣侵染。
坍塌的建築物,地上的一切,都因為死氣侵染而開始變黑,有些距離裂縫近的,更是漆黑如墨。
還有一些地方,濃郁到極致的死氣,因為太過濃郁,竟然直接凝聚成了水,如墨一般的黑水,就是死氣!
這種程度的死氣,哪怕是見多識廣的修者,也有多少人終其一生都不能得見!
但在這兒,在此刻,所有人都親眼所見!
「這麼濃郁的死氣……」
無數修者在看到結界內情況時,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擔憂。
如此之多的死氣,足以覆滅一座城。
更可怕的是,還有無數的死氣正在源源不斷地湧出。
這就是滅世之陣嗎?
主陣眼竟然真的在這裡。
這樣數量龐大的死氣,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結界不穩定了!」
有人忽然大聲喊道。
其他人的臉色也都難看極了。
所有人都注意著結界,而結界,居然真的不穩定了,有些地方,結界在不斷顫動,結界壁竟然在變薄!
「這可怎麼辦?」
「這結界要怎麼加固?一旦結界破裂,裡面的死氣……」
那人沒有說完,但大家都知道他的意思。
一旦結界破裂,結界之中那濃郁得甚至凝成水的死氣,就會迅速擴散到結界之外的世界,擴散到這座城池。
到時候,將會有百萬千萬的普通人,死去。
就算某些人躲過了死亡,可被死氣侵蝕,這些人也活不了多久。
更甚者,還在源源不斷湧出的死氣,會從這座城池擴散到周邊,甚至是擴散到整個國家,乃至是全世界!
結界不能破!
「誰能固定結界啊!」
無數人在嘶吼,驚恐萬分。
某些個膽小的修者,甚至忍不住悄悄退後,打算逃離。
逃到哪兒去?
當然是越遠越好,離開這座城市,甚至是離開這個國家。
但……
離開真的有用嗎?
「混帳東西!」
一聲厲喝,來自談今。
特事局長談今。
「想跑的,自己滾。誰敢在這兒蠱惑人心,必殺!」
談今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局長,不是逃跑不逃跑的問題,現在到底怎麼辦?那個小丫頭真的是聖天師嗎?可為什麼局面越來越危險了?」
「就是啊局長,我們雖然相信……相信聖天師,可是……可是局長您看,結界內現在的情況只怕是比死地更加危險。最危險的還是那些死氣!」
「局長,一旦結界破損,只怕是其中的死氣就再也控制不住,會禍害全城全國的啊!到時候,可就不是幾百萬人的死亡,是幾千萬人,甚至幾億!」
「毀滅之力,果然不愧是滅世之陣,這是真的要滅世啊!」
「現在怎麼辦?」
「我們只能等死了嗎?」
無數修者眼中全都是絕望。
談今沉著臉說道:「你們想逃嗎?那就滾。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既然這是滅世之陣,你們也清楚,滅世滅世,受影響的可不僅僅只是一個南城,那就是滅城之陣了。可現在啟動的是滅世之陣,要滅的是整個世界,你們,又能逃到哪兒去?」
無處可逃。
的的確確是無處可逃。
那些想要逃跑的修者,臉上絕望之色更濃。
根本就無處可逃啊。
「局長,怎麼辦?」
「是啊局長,還有什麼辦法?」
談今抿著唇,嚴肅無比地說道:「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繼續按照之前預定的方式,覆滅主陣眼!」
「所有人聽令,按照之前的布置,用生機,鑄就一個防禦之牆,一旦死氣外泄……立刻澆滅!」
「是!」
所有人悲憤地怒吼。
緊接著,所有人紛紛行動,用自己的能力,甚至是生命力,鑄就一道由生機組成的防禦之牆!
只是到底有沒有用,現在誰都不清楚,誰都不敢保證。
只能是拼一把。
就在所有人背水一戰之時,忽然,有人驚喜地尖叫起來。
「明禛大師來了!」
「明禛大師出關了!」
「真的是明禛大師嗎?明禛大師能否毀掉滅世之陣?」
「一定可以,一定可以!」
人們開始狂喜起來。
那個穿著僧袍,仙風道骨的明禛大師,緩緩走來,步步生蓮。
他周身都閃爍著一層乳白色的光芒,整個人好像被一層光暈包裹其中,看起來神聖到了極點。
剛才還死氣沉沉,甚至是絕望不堪的修者們,此刻全都像是打了雞血一樣,興奮得無以復加。
希望!
明禛大師出現了。
明禛大師出手,毀掉滅世之陣就有希望了。
如果……
如果連明禛大師都沒有辦法,那就徹底不需要反抗了。
不過現在,就在此刻,修者們心中都騰起了希望。
明禛大師走到了結界跟前。
談今看著明禛大師,微微躬身,低聲說道:「明禛大師,您……有什麼辦法嗎?」
已經到了生死存亡至極。
明禛大師臉色凝重。
許久之後,明禛大師才緩緩說道:「拼死一戰。」
眾人一怔,但緊接著,熱血沸騰。
談今咬牙,大聲吼道:「所有人聽令,拼死一戰!」
「拼死一戰!」
「拼死一戰!」
無數修者怒吼。
是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不拼死一戰,還能如何呢?
拼死一戰或許還有一點希望,如果不拼,半點兒希望都沒有。
明禛大師聲音冷肅:「我進入結界之中,加固結界,諸位不要停手,拼死一戰,還有3成希望!」
才三成?
可……三成,也不少了!
但凡修者,就時時刻刻遊走的危機邊緣,危機和機遇從來都是並存的,想要獲得,就要付出。越危險,收穫就越大。
三成的希望,對於很多經常遊走的危險邊緣的修者來說,已經是很大希望了!
甚至有不少修者都面露喜色。
三成希望,比剛才的毫無希望,已經是高出他們心理預期太多。
更何況,明禛大師說的三成希望……
只怕是還保守一些!
或許實際上有四成五成希望呢?
一想到這些,眾人的精氣神頓時提升了一大截。
無論如何,拼才會有希望!
「諸位,外面就靠你們了。」
明禛大師飛快地轉動著手中的佛珠,他又看向談今,「談局長,你命格特殊,需要隨我進入結界之中。或許,真的有希望扭轉戰局。」
「局長只是凡人!」
有人忍不住說道。
明禛大師淡淡地說:「談局長的確沒有任何修為,但卻不代表他就是凡人。我觀談局長的命格,或許轉機就在其中。」
這是什麼道理?
沒人清楚。
不少人都面面相覷。
特事局的人臉色都十分難看,「局長沒有任何修為,他進去……一旦觸碰到死氣,就必死無疑。」
明禛大師說道,「還有我。」
他看向談今,「談局,你說呢。」
談今的臉上並沒有多餘表情,他緩緩地點頭,「我隨明禛大師一同進入,畢竟……畢竟關乎全人類的存亡,關乎世界……就算真的需要我去獻祭,我也義不容辭!」
「談局!」
「局長!」
在特事局諸人哀痛的目光中,談今跟隨明禛大師一起,進入結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結界本來就已經很不穩定,正在處於崩潰的邊緣。
明禛大師帶著特事局長談今進入結界,一個操作不好,結界就會崩壞,到時候根本不需要再去攻擊滅世之陣了,這驟然噴涌而出的死氣,就會形成死氣炸彈……
後果,不堪設想。
不過,明禛大師就是明禛大師,在所有人驚恐不安的情緒當中,明禛大師帶著談今,進入了結界!
脆弱的結界,竟然沒有崩潰。
所有人都忍不住鬆了一口氣。
只要安全進入就好,進去之後明禛大師就可以用他神鬼莫測的手段,修補加固結界,這樣短時間內,結界就不會破裂,死氣也不會湧出……
然而所有人都不敢又半點兒放鬆,他們都還在不斷地凝聚自己的能量和生命力,不惜一切代價,凝聚出來一個防禦用的生機之牆。
但就在明禛大師帶著談今進入結界之後,所有人看到結界內情況時,臉色再度大變。
結界內那濃郁成水的死氣,不斷地侵蝕著明禛大師,明禛大師周圍那乳白色的神聖光暈,此刻竟然被濃郁的死氣給然成了墨色!
太可怕了。
能把明禛大師的聖光都給染成墨色,可見此刻結界內的死氣有多濃郁。
結界內的情況,真的比他們料想中的更加糟糕。
真是這樣的話,他們目前所凝固出來的防禦之牆,恐怕根本就頂不住。
不少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絕望之色。
「還說毀掉滅世之陣的陣眼,就我們現在這等實力,怎麼可能毀掉主陣眼!」
「不可喪氣。或許……或許真的很難,但還是有希望的。聖天師和明禛大師都在為我們爭取時間,我們也必須要……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沒有別的辦法!」
「沒有任何退路!」
所有修者,都開始拼命。
此刻,結界內明禛大師的白色聖光被染黑,但至少身體無恙。
可談今就不行了。
他是特事局長,但他也是一個沒有修為的凡人。
死氣從頭到腳全方位地侵蝕著他的身體,此刻的談今,整個人都籠罩在了墨色之中,且他身體周圍的墨色還在不斷加深不斷濃郁。
那麼濃郁的墨色,幾乎要把他給完全覆蓋……
更恐怖的是,那濃郁的黑色死氣不斷腐蝕著他,談今的衣服已經被腐蝕得破敗不堪,衣服之下就是他的血肉……
從進入結界開始,沒往前走一步,仿佛都走在刀山火海。
當談今和明禛大師一起走到裂縫之處時,談今已然成了一架骷髏……
「談局長!」
特事局的諸人悲憤怒吼。
裂縫跟前,明禛大師帶著談今,一躍而下。
裂縫之中,地下。
談之冷眼看著傅准化作的那一團紫氣,已經填充了兩個黑洞,那兩個黑洞不再擴張,可周圍還有十幾個同樣的黑洞,甚至是更大的黑洞。
沈西園捏住一個黑洞。
下一秒,她捏爆了那個黑洞。
可隨之而來的是,她的手黑了一段。
就好像是染上了濃墨一般,她剛剛捏爆黑洞的手,黑了。
談之臉色一變,眼中閃過一抹厲色。
他咬牙說道,「你能捏爆一個死氣之淵,可還有那麼多死氣之淵。還有你的蠢木頭,信不信你的蠢木頭已經快要死了!等他完全耗光你給他的本源之力,他就必死無疑!」
沈西園沉著臉,又伸手抓住一個黑洞。
「噗!」
她手中稍一用力,又一個黑洞被她捏爆,就像是捏氣球一樣簡單。
可是捏爆這個黑洞之後,她的手臂又往上黑了一截,已經黑到了她的手肘處,快要蔓延到她的上臂了。
沈西園微微皺眉,看著自己那黑漆漆的手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嘭!」
就在此刻,被傅准化身的紫氣填充的兩個黑洞中的一個,爆炸了!
黑洞粉碎,凝固的紫氣同樣粉碎。
黑洞又一次減少了一個!
談之臉色已經完全猙獰起來。
他咬牙說道:「你的蠢木頭,真不愧是蠢木頭!居然不惜毀掉自己,破壞我的一個死氣之淵!呵呵,可他又能自爆幾次?元,從前你能救蠢木頭,那這次呢?一旦蠢木頭的所有分體全都自爆……哈哈哈,那蠢木頭,就真的會變成一截死木頭!」
元?
沈西園緩緩抬頭,看向談之。
元,是她嗎?
談之臉上浮現出了一抹冰冷的笑容:「我蘊養了八世的死氣之淵,今日,必殺你!」
談之話音一落,那些懸浮在四周不斷吞噬的黑洞,再一次加快了吞噬速度。
而沈西園因為捏爆黑洞而變得漆黑的手,那一截,竟然直接粉碎,成了碎末。
她的手沒了。
沈西園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有一瞬間的茫然。
手沒有了?
談之眼中閃過一抹異樣之色,可很快,他就咬牙說道:「元,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見見!」
沈西園盯著自己斷裂的手臂看了一會兒,忽然,她皺起眉頭,緊接著,在談之陰沉的目光中,她那斷裂的手臂,從斷裂處又開始恢復生長。
幾乎是眨眼之間,她粉碎的小臂和手,就重新長了出來。
談之眼中的怨毒之色更濃,可他卻沒有動。
他沉聲說道:「你……你恢復了。」
恢復?
沈西園忍不住伸手,用自己剛長出來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腦子裡那團迷霧已經開始逐漸清楚,卻還不夠清楚。
「你到底……」她緩緩開口。
就在此刻,裂縫之中,有人從上方下墜進來。
沈西園看了過去。
一個大和尚,還有一個……骷髏。
沒錯,就是一個骷髏。
只有森森白骨的骷髏。
沈西園微微皺眉,她盯著骷髏看了幾秒鐘,忽然伸手一揮,那骷髏竟然從頭到腳開始逐漸生出血肉筋脈……
所謂的生死人肉白骨,都沒有此刻這一幕來的震撼。
並沒有過多久,那白骨上的血肉已然長成。
是,談今。
「沈西園!」
談今在恢復承認之後,第一時間看向沈西園,「多謝。還有,這就是明禛大師。」
沈西園看向了大和尚。
明禛大師?
談今活動著自己的身體,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血肉……
都是真的,不是幻象!
她只是抬手,就給了她一副肉身!
這等實力……
「我是明禛。」
大和尚看著沈西園說道,「不愧是聖天師,生死人肉白骨,神仙手段。」
沈西園微微皺眉。
談今還在適應自己這新獲得的肉身,他晃動了一下脖子,看向沈西園說,「西園,現在情況如何?這……這些黑洞是什麼?」
沈西園沒有回答,她收回了視線,再一次伸手,摘了一個黑洞。
「噗!」
她稍一用力,黑洞又一次被輕輕鬆鬆地捏破。
這一次,黑氣再一次蔓延上她的手,可出乎預料的是,她只是一揮手,那蔓延上來的黑氣,就直接被甩掉,褪去,她的手重新恢復瑩白如玉的狀態。
談之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她在復甦!
她復甦的速度比他想像之中快了太多。
如果就這樣下去……
談之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的身體開始崩潰。
這完全是自殺的招數。
可隨著他身體的崩潰,周圍的那些黑洞竟然開始飛快壯大,再一次分裂……
談今臉色一變。
明禛大師忽然大吼一聲:「爾敢!」
明禛大師全身暴起,沖向了談之。
「砰!」
明禛大師一拳揮向身體崩潰的談之。
「轟!」
本就已經開始支離破碎的談之,哪裡經受的了明禛大師這一拳,他整個人直接,身體四分五裂……
談之沒了!
他崩潰了,沒有了。
談今臉色凝重。
他看向周圍,沉聲說道:「黑洞還沒有消失!」
下一秒,談今臉色忽然變了,「不對,黑洞不光沒有消失,還變得更強了!」
就只是在在他說話之間,附近的一個黑洞竟然擴大了一杯,直接吞噬掉了談今的一條胳膊。他的胳膊,就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
如果不是談今退得快,他整個人都要被黑洞吞噬。
「談之……」
談今強忍著劇痛,咬牙說道,「談之崩潰的軀體,也全都被黑洞吞噬。」
明禛大師臉色忽然變了。
「不對!」
「壞了!」
明禛大師咬牙說道,「他以自身為餌,他居然用自己的軀體鎮壓死氣之淵!如今他的軀體崩潰,死氣之淵再無鎮壓……還有結界……結界要崩潰了!」
談今臉色凝重到了極點,「現在怎麼辦?」
他咬牙問道,「關鍵是,結界還能維持多久?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還有,你說他以軀體鎮壓死氣之淵,那現在他的軀體崩潰了,死氣之淵怎麼辦?」
明禛大師看了沈西園一眼,沉聲說道:「現如今,能夠捉住死氣之淵的人,只有聖天師!現在只有一個辦法,就是讓聖天師捉住所有的死氣之淵,而後讓所有修者爆發全部修為,轟滅死氣之淵!」
談今抿唇:「這樣,真的可以嗎?」
要所有修者爆發全部修為轟滅死氣之淵,那意味著所有修者,在這一次過後都要修為盡失。
可,若這樣真的能夠拯救一切,也算值了。
談今看向沈西園說:「西園,你還好嗎?現在只有這個辦法了,你必須捉住所有死氣之淵……」
捉住所有死氣之淵?
沈西園盯著面前的那些黑洞,若有所思。
周圍的裂縫已經再一次開始坍塌,地面上轟隆作響,這是結界開始破碎的徵兆。
談今看著沈西園,焦急萬分。
明禛大師沉聲說道:「聖天師,請儘快吧。」
沈西園還是沒有回應。
她周圍的那些黑洞,還在不斷擴大,不斷吞噬一切。
這一幕……
好像有些熟悉。
沈西園的大腦開始清明,眼前的一切也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就在這時,變故突生。
「滾開!」
一聲怒吼。
僅剩的一個被紫氣填充的黑洞,忽然爆開……
紫氣瀰漫粉碎。
在爆裂之後,一道紫藤虛影忽然騰空而出。
「元!」
傅準的聲音極其冷肅,「元,醒醒,他要禁錮你的神靈!」
神靈?
談今還在茫然。
明禛大師眼神一閃,整個人快如閃電,他重重一掌拍向最近的一個黑洞。
「轟!」
最近的黑洞被明禛大師轟碎,變成了無數個小黑洞。
更神奇的是,明禛大師居然推動這些小黑洞,圍繞在沈西園的身邊。
談今眉頭緊皺,「明禛大師,你這是做什麼?」
明禛瞥了談今一眼,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多虧了你們特事局的數萬修士。」
談今茫然,「什麼?」
明禛大師大笑起來,指著沈西園面前已經排列起來環繞她一周的黑洞說道:「死氣之淵,終於形成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死氣之淵真正形成。」
「你以為一個黑洞就是一個死氣之淵嗎?」
「錯,真正的死氣之淵,是一個陣法。而這,才是滅世之陣。只不過,滅的並不是外面的那個世,而是,世!真正的萬世!」
「她,就是萬世。」
談今臉色慘白,「明禛大師,你……談之……」
「我?談之?」
明禛大師身上的皮膚開始脫落,他的骨骼也開始重組。
談今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很快……
明禛大師就不復存在,站在他面前的人,重新變成了談之。
可剛才的談之,分明已經崩潰粉碎了!
明禛大師,或者應該說是談之,笑了起來。
他看著談今說道:「我等這一刻,已經很久很久了。」
「你……你到底是誰!」談今抿唇。
談之微笑:「我就是我。」
「明禛大師……根本就不存在,對嗎?」談今沉聲問道。
談之:「存在。就像是你,也是存在的。」
談今的心驟然下沉,「我?」
談之:「明禛是我,你,也是我。」
「轟——」
一道沖天的血光騰起。
被幾十個黑洞困住的沈西園,眼眸變成了金色,她微微偏頭,看著環繞在她周身的黑洞。
談之的聲音極其冷淡,帶著恨意。
「我終於,困住了你。」
「你的神靈,無處可逃。」
「元,這就是你毀滅見見的代價。」
談今整個人頭痛欲裂,「你在說什麼!」
談之冷冷地說:「你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你的使命已經完成。」
談今臉色陰沉:「我的使命?」
談之:「整合這個世界的修者力量,把她從另外一個世界拉過來,以及……給我提供足夠多的死氣,這些都是你的使命。不得不說,你完成的還不錯。如果沒有你這個特事局長,我想要布下今天這個滅世之陣,恐怕要難上很多倍。這也是我當初分化出你的最主要原因。」
談今的手微微顫抖,「你是說,我是你分化來的?」
「是。」
談之乾脆地點頭。
談今抿唇:「你……你到底要做什麼?」
談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緩緩走向沈西園。
他看著被困在黑洞之中的沈西園,低聲說道:「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今天,為了困住她。只有困住她,我才能禁錮她的神靈,我才能重新找回我的見見。」
「無論是滅世之陣,還是死氣,還有外面那無數的修者,他們所貢獻出來的一切力量,都是為了讓我困住她。」
「外面的修者越多,拼盡修為的人越多,我用死氣之淵布下的滅世之陣就越強大,她就越無法逃脫。」
談之說著,忽然輕笑起來:「其實,也並非是無法逃脫,只要……殺了所有人,她就可以逃脫。」
談今面色慘白,「你,什麼意思?」
談之笑:「意思就是,她有能力脫困,但她要脫困,就必須殺了所有人!殺了今天前來幫忙對抗滅世之陣的所有修者。」
「你說,她會嗎?」
談今攥緊拳頭,「你……」
談之此前的一切情緒全都不在,只剩下了無盡的冷漠:「她因為見見滅了一個世界,就要毀滅見見。我現在倒是想要看看,當她遇見生死危機時,她會怎麼做。」
「她不需要殺了整個世界的人,她只需要殺了這些前來幫忙對抗滅世之陣的修者而已。」
「我倒是想知道,她是要受制於我呢,還是要殺人,重獲自由!」
「轟!」
談之才剛說完,升騰在半空中的紫藤虛影忽然重重砸下,給了談之沉沉一擊。
談之即便渾身閃爍金光,可依舊被紫藤虛影給砸趴在了地上。
談之大笑起來,仰頭盯著紫藤虛影:「憤怒嗎?憤怒又能如何?當初我的比你更憤怒!可我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掐滅見見的道,毀滅我的見見……」
「砰!」
紫藤虛影又一次抽了下來,重重地抽向了談之。
這一次,談之被抽得口吐金色血液。
在紫藤的抽打之下,談之竟然沒有還手之力。
談今十分驚奇。
談之卻不以為意:「我的一切力量,都在黑洞之中,在死氣之淵構造的滅世之陣中。現在的我,弱得隨便一個修者用一根手指頭都能捏死我。可那又如何?」
「我困住了她!」
「她是元,她也是萬世,我困住了她,我要困住她的神靈,我的摧毀她的神靈!」
談之已經瘋狂。
他挑釁的話語,讓紫藤開始發瘋一般地抽打他。
他的身體被抽得支離破碎,又繼續重組,重組之後又被抽碎,可他依舊在癲狂地大笑。
終於,不知道多少次之後,紫藤停手了。
談今有些茫然,這到底怎麼回事?
現在……
到底怎麼辦?
地上被抽碎的談之再一次重組,這一次他沒有站起來,而是就躺在地上,沖紫藤挑釁地笑:「想知道怎麼破局嗎?」
「很簡單啊,殺了外面所有的修者。他們以為他們在對抗滅世之陣,錯,其實他們不過是在拼命為我的滅世之陣提供能量罷了!」
「還有,用他堵住一個死氣之淵,也用你自己的神靈,爆掉一個死氣之淵,滅世之陣就不攻自破了哦,她就能重獲自由。」
「否則,她的神靈一旦被我徹底困住……」
紫藤開口了,「你以為我不敢?」
「轟!」
不等談之說完,紫藤虛影就直接纏住談今,重重地砸向其中一個黑洞,也就是其中的一個死氣之淵。
談之見狀,開始大笑起來。
「繼續啊,你繼續啊,殺了外面的那些修者,殺了他們所有人,就能助她脫困。我倒是想知道,你殺了那麼多人救她,她會怎麼做!」
紫藤渾身紫氣暴漲,看得出來,是氣急了。
就在紫藤將談今纏住丟向其中一個黑洞時,被黑洞包圍的沈西園,睜開了眼睛。
「你做這一切,就是為了讓我……感同身受?」
談之臉色大變:「你……你清醒了?」
沈西園嘆了口氣。
「是。比你想像得快了一點。」
談之咬牙:「就算你清醒了又能如何,我已經困住你了!」
沈西園沒有吭聲,她只是一揮手……
數個死氣之淵凝聚成的黑洞,竟然全數消失不見。
甚至沒有任何驚動,沒有魚香之中的坍塌等等,那麼多個黑洞竟然……滅了。
彈指間。
真的只是彈指間。
談之的臉白得不像話。
沈西園看著談之:「你所做一切,都是為了困住我的神靈。你……差一點就成功了。」
……
混沌。
她誕生之時,世界還是一片混沌。
那個世界太單調太無聊,她一點一點創造……
要開闢混沌,要制定規則,要創造生靈……
她是誰?
她是規則,是天道。
是萬物之主。
是元。
是萬世。
而她第一個創造的生靈,就是紫。
她以紫驅散混沌濁氣,又以紫點化億萬生靈。
終有一天,紫開啟靈智,本體化為藤狀,而後見她偏愛人形,紫在她面前便常以人形示人。
紫,便是如今轉世的傅准。
也難怪他有一身取之不盡的紫氣。
只是傅准凡胎,承受不了如此浩瀚紫氣的衝擊,才會生了「怪病」。
也只有她,才能毫無負擔地吸收他的紫氣。
此刻,她抬頭看了一眼已經只剩下一條虛影的紫藤。
一伸手,紫藤從空中落下,纏在她的手上,從手掌到手臂,紫藤緊緊地纏在她身上。
她看向談之:「雲見無端毀滅十方世界,這就是我滅殺她的理由。我容許你帶走她的一縷分神,已是極限。你卻還想著,讓她取代我。」
談之冷聲說道:「憑什麼她不可以取代你!見見毀滅十方世界,又有什麼不可?那些世界不過都是螻蟻,神殺螻蟻,需要理由?」
「她只是我的一縷分神,我容許她修煉成神,掌管十方世界,不是要她屠殺那十方世界。」沈西園的聲音平靜到極點。
談之冷笑:「你屠殺的少嗎?你口口聲聲說著眾生平等,可實際上,你偏愛人族,為了人族你甚至不惜出手屠殺妖族至尊。」
「你口口聲聲說著淨土,可你的淨土,也一樣藏污納垢。」
「我們幽冥一族,生於地獄最深處,渾身上下都帶著你最厭惡的氣息……可見見不會,我化形看到見見的第一眼起,見見就從未嫌惡過我。」
「她才配當萬世之主!」
「見見那麼努力地修煉……」
「可你,就因她殺了一群螻蟻,就要滅殺於她。」
「你憑什麼!」
談之瘋狂怒吼,「見見數千年的努力,被你頃刻毀滅。」
「你不配當萬世之主!」
「我是殺不了你,可我能禁錮你的神靈!」
「我用八世,蘊養見見的那一縷殘神,現在,只要將你的神靈禁錮,讓見見的神靈吞噬掉你的神靈,見見便可取而代之!」
「這也是你自己給我的機會!」
「若不是你放棄神體,神靈入世,我又怎麼可能有機會算計你?」
「我足足算計了八世。」
「把你拉入不同世界,一點一點磨滅你的神靈……」
「終於,到上一世,我看到了機會。」
「你以身補結界,拯救那一世的人類……你以為你夠偉大?」
「你可知,那本就是我給你設下的套!」
「果然,你神靈被震顫,被我趁機拉入這個話本世界。」
「這個世界,有我布置的一切。」
「我要在這個世界,困住你的神靈,磨滅你的神靈,讓我的見見,取而代之!」
沈西園看著談之。
「這就是你,肆無忌憚毀滅這個世界的理由?」
談之冷笑:「只要能復活見見,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別說毀滅這一個世界,就是毀滅十個一百個,我也在所不惜!」
沈西園盯著談之,片刻之後,她周身的氣息陡然暴漲。
被她剿滅的黑洞,完全粉碎。
而後,竟然又重新形成了一個新的黑洞。
不僅如此,外界的死氣也開始倒流,所有倒流的死氣,全都進入了這個新的黑洞。
「你……」
談之眼中儘是絕望,「你,居然沒有被困住。」
沈西園嘆了口氣:「不得不說,你幾乎要成功了。」
談之一愣,緊接著他臉色一變,飛快轉頭看向了談今,他眼眸瞬間猩紅一片:「是你!」
談今抿唇:「是我。」
「為什麼!」
談之怒吼,「你是我的一縷分神,是我讓你存在於世的,你居然背叛我!」
談今輕輕地嘆氣:「我的確是你的一縷分神,可當你把我分化出來的時候,我就不再是你了。我會誕生我的意識,我會走我的路,同理,我也會做出我認為正確的選擇。」
「如果從她身上分化出來的雲見你都能接受,那為什麼不能接受我也成了一個獨立的人呢。」
「啊!」
談之氣瘋了。
他瘋狂地怒吼。
他花費了數世,一個一個布局,終於把元的神魂磨滅得差不多了,終於有機會困住元的神靈,終於讓見見替代元這件事有了可能……
可一切,都毀了!
這只是一個話本世界。
是他為了困住元所創造出來的話本世界。
談今,也是他放在這個話本世界中,為他方便行事所分出的一縷分神而已。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談今竟然背叛了他!
在最後關頭,讓他功虧一簣。
「你!」
談之氣到極點,眼中淌出血淚。
談今微微抿唇,看了一眼沈西園,嘆氣:「你把我放進這個話本世界就好,你不該把我拉入那麼多個世界……你最不該的就是讓我在其他世界時刻看守著她。」
「但我很慶幸,我在其他世界時刻看守著她。正因如此,我才知道,她跟你說的完全不一樣。她就是萬世,她無愧萬物之主的身份。」
「滾!」
談之氣絕。
此刻,他瘋狂到不顧一切地自爆……
談今臉色大變。
元此刻並未完全恢復,否則這個世界根本就撐不下她。
這會兒的元,只是她的一縷意志,卻也是最核心的意志。
而談之不同,談之現在絕望之下的自爆,完全是毀滅性的,不顧一切的,他是以自己數百世的修為自爆。
他會傷到元!
就在談之自爆的一瞬間,談今不顧一切地沖向了沈西園。
然而比他更快的是一縷紫色……
……
半年後。
南城的一切都恢復了。
在半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地震襲擊了南城,無數建築倒塌,無數人員受困。
南城幾乎成了一座死城。
可奇蹟的是,在地震中,有大量的人受傷,可是卻沒有一人死亡!
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天大奇蹟。
更讓人驚奇的是,地震過後,原本應該一片狼藉死氣沉沉的南城,卻在最短的時間內煥發生機。
很多在地震中受傷的人,傷勢都快速好轉,健康狀況甚至比受傷之前還要好。
還有人本來得了絕症,在地震受傷之後,絕症竟然沒了!
一時之間,各種驚奇傳聞都冒了出來。
半山別墅。
二樓主臥。
大床上躺著一個英俊的男人,他閉著眼睛仿佛正在熟睡。
女孩推門而入,坐在床邊,伸手輕輕地描繪男人的唇,她低低嘆息:「這個世界太小,容不下我的本體,只能繼續用這一縷分神留在這兒。你……誰讓你替我擋的……」
女孩看了男人一會兒,緩緩低頭,湊近男人的臉:「給你重聚的身體比以前更好,就是臉不太一樣,有點兒不習慣。」
她的聲音忽然壓低,輕笑了一下:「嘖,雖然你的本源氣息沒變,不過睜著眼睛親你,還是覺得像在親旁人……算了,還是不親了……」
她話音未落,床榻上的人忽然伸手,扣住她的後腦勺,把她壓下。
唇齒相依。
許久,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你說親我,像是在親旁人?哪個旁人?」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