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沈平川被今汐攙扶著都還沒走出校醫院, 陳宇翔幾人便相互攙扶著, 鼻青臉腫地走了進來。
走廊里, 幾人狹路相逢,面面相覷。
今汐瞪著幾人, 奶凶奶凶道:「你們又想幹嘛!我我警告你們,薄延去拿藥了,他馬上回來,你們要是敢輕舉妄動, 揍…揍你們!」
意想不到的是,面前幾個男孩衝著沈平川齊刷刷地九十度深鞠躬:「沈主席, 對不起!我們不該故意找你麻煩,以後也不會了!請你原諒我們!」
沈平川往後面退了退, 難以置信:「你們幹嘛, 吃錯藥了?」
「沈主席,請你原諒我們的無知和冒犯!」
「我們再也不敢了。」
陳宇翔神情很緊張:「沈主席, 我們不知道您還有這樣的這樣的朋友,真的對不起!」
就在這時,薄延從樓梯口走了回來, 見狀,他立刻擋在了沈平川面前:「你們又想幹什麼?」
「我們是來道歉的。」
今汐低聲問薄延:「是你把他們揍成這樣的?」
薄延聳聳肩:「我是三好學生好吧, 我不會隨便動手。」
當然, 主要是他一結束便趕過來看沈平川了,還沒顧得上教訓這幾個王八蛋。
「你們快滾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們。」沈平川手搭在他妹夫的肩膀上, 一瘸一拐地準備離開。
陳宇翔慌張地說:「沈哥,哦不,沈爺,您一定要原諒我們,那人說你要是不原諒我們,我們每天都都要挨揍!」
「你神經病吧,老子還要去吃飯呢,好狗不擋道啊!」
「沈爺,沈爺您你就說一句吧,給您跪下了行不行!」
沈平川也是個軸性子:「老子就不說!滾滾滾!」
因為薄延在,他們也不敢多做糾纏,可憐兮兮地目送了沈平川離開。
關於陳宇翔幾人態度的驟然轉變,背後是誰幫沈平川出了這口惡氣,其實沈平川用腳趾頭都能想到是誰幹的。
但是他不敢確定。
那天在籃球館,他看到了夏輕的身影,但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腿傷好了以後,沈平川去找過夏輕幾次,但是她都表現得冷冷淡淡,聊不到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
十二月初,夏輕去了省醫院,父親剛剛做過了透析,她請了一天的假,準備和母親輪替著照顧父親。
到了醫院卻發現,病房裡父親原先睡的病床空空如也,連帶著日用物品都被撤走了,護士們正忙碌著要接新的病人入住。
夏輕以為父親又被醫院趕出去了,連忙跑到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詢問情況,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醫生,上個月的醫療費我們已經借到了,你不要讓我爸爸出院,他情況比其他的病人嚴重,如果出院的話可能會有危險的,求你了!」
醫生的辦公室,她幾乎就要跪下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情緒很崩潰:「錢我一定會想辦法的,求求你了!」
主治醫生連忙將夏輕扶起來:「哎,小姑娘你別激動啊,你爸爸沒有出院,而是轉到特護病房了。」
夏輕難以置信地抬起頭:「特、特護病房?」
「家屬今天早上過來繳費,一次性將欠款全部交清了,不僅如此,接下來三個月的醫療費都結清了,所以你爸爸現在轉入了特護病房。」
夏輕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實在做夢,走路輕飄飄的如墜雲端
這樣的場景在她夢裡發生過無數次,但怎麼可能是真的,他們家怎麼住得起特護病房
夏輕趕到特護病房,自己的老父親正躺在鬆軟潔白的病床上休息,母親坐在椅子上守著他。
普通病房一間三鋪床位,顯得非常狹窄,而特護病房只有一張床鋪,寬敞明亮,有電視,有微波爐和陪護床,設備齊全。
無論是病床還是醫療儀器,看上去都是嶄新的,房間甚至還裝了恆溫空調。
夏輕望著周圍的一切,怔怔地問:「媽媽,這是怎麼回事啊。」
「就是醫療費都繳清了,醫生就給怎麼換了病房。」
「咱們還欠著醫院的錢呢,怎麼會突然繳清醫療費,媽媽,咱們家哪有錢啊?」
夏母是那種非常老實樸素的婦女,也不怎麼會說謊,見夏輕問起來,她踟躕了半晌,說了實話:「是是你們學校資助的。」
夏輕更加疑惑:「學校資助?怎麼我不知道?」
「那小伙子說,學校資助了咱們家看病的錢,沒有告訴你,是怕你自尊心受不住,覺得在同學面前低人一等,所以讓我們千萬不要告訴你。」
夏輕越聽越覺得離譜,又問道:「是哪個小伙子?」
「我、我不認識,說是你們學校的」夏母看起來很忐忑:「輕輕,怎麼了,是不是那錢來路不對啊,那麼多,我也有懷疑啊,可是看瞅著你爸爸這病,醫院催得緊,要是再不繳清,就要出院了,我也只能唉。」
「他給了你多少錢?」
「有二十來萬。」
「二十萬!媽媽,你是不是瘋了!你怎麼能接受!」
夏母徹底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一開始不多的,只有幾千,夠生活,後來才慢慢地多起來。輕輕,我我我我一分沒留,都給你爸爸繳費了,說是學校資助的,不是個人所以我」
「你接受了別人這麼多錢,沒問他是誰嗎?」
「我問了!問了問了!」夏母連忙說:「叫什麼延的」
「薄延?」
「對對對,薄延!說是你學長,代表你們學院來探望你爸」
夏輕搖著頭,覺得不可思議,她根本不認識薄延,只是知道他的名字,僅此而已,薄延學長怎麼會為她做這樣的事。
她甚至連薄延的電話號碼都沒有,薄延現在經常外出實訓,不常留在學校,她想找人都不知道上哪兒找去。
夏輕頭重腳輕地走出了病房,怔怔地下了樓,準備再去主治醫生那裡問問清楚。
三樓的普通病房傳來了病人家屬哭天搶地的嚎叫聲,有病人不願意出院,可是醫院的床位太緊了,那些實在無法繳清費用的病人只能回家療養。
這樣的事,夏輕每天都能見到,她真的很害怕。
父親的病情一直不穩定,隨時都可能病發,如果離開了醫院,會發生什麼,她不敢去想。
夏輕用手撓著髮絲,靠著牆全身無力地坐了下來,看著家屬攙扶著病人,顫顫巍巍地從她身邊經過。
她用手背揉了揉鼻子,眼淚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緩了好久,夏輕才起身去洗手間洗了把臉,重新回到了病房。
母親被自家女兒剛剛的反應嚇到了,見她進屋,立刻站起來忐忑地問:「輕輕,出了什麼事啊,那錢有什麼問題?」
「媽,您別擔心,錢沒問題,我想找到薄延學長,親自感謝他,但是現在聯繫不到他。」
「哦,對了,他還給我留了聯繫方式,說你爸爸要是有任何問題,急用錢,可以聯繫他。」
夏母趕緊從柜子里翻出了文件夾,文件夾里裝著的是爸爸的病歷表單和交費清單,她從一沓沓紙張中,找到了寫著電話號碼的紙張,遞給了夏輕。
**
沈平川接到薄延電話的時候,正在辦公室里跟著老爸和客戶談生意。辦公室三面落地窗,裝的都是有隔音效果的玻璃。
辦公室里非常安靜,因此沈平川背過身去按下接聽鍵,薄延憤怒的聲音猛地傳來,辦公室聽了個清清楚楚——
「沈平川你大爺!冒用老子名義做事前,能不能提前跟老子商量!你當你真是我沈哥了!」
對面西裝革履的客戶保持著對後輩禮貌而包容的微笑,沈石山臉色低沉,叱責沈平川:「出去接電話!沒有禮貌!」
沈平川賠禮之後,匆匆走出了辦公室,捂著手機低聲安撫道:「你是我哥,好不好,我叫你一聲大哥,你別吵吵,有話好好說。」
「你坑我坑得一點不帶猶豫的,用我的名義去給夏輕送錢,你讓別人知道了怎麼想我,你讓你妹妹怎麼想!」
「不是吧,這麼快就知道了!」
沈平川是真的沒料到這麼快事情就捅出來了,他千叮萬囑讓夏家母親一定一定不要告訴夏輕,說得非常嚴重,他未來丈母娘看上去也是個老實本分的女人,答應了不會說,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
不過他早就設防了第二道光關卡,就是以薄延的名義去做這件事。
即便夏輕找薄延詢問,以薄延機智的程度和跟他的默契度來看,這道保險絕對是最佳防禦,他一定會用聰明的藉口幫他搪塞過去。
「我最親愛的妹夫,你沒露餡兒吧。」
「我跟她說,是有這麼回事。」
薄延語氣聽著鬆緩了,火氣也小了些,估摸著多半是看在今汐的面上,才沒有和他計較,只說道:「我說是有位認識的慈善企業家捐助了她,但是不願意透露姓名,跟什麼學校學院沒有半毛錢關係,你編藉口也編個像樣點的,學校怎麼可能越過學生去資助學生家庭!」
「我知道啊,這不是為了讓她媽媽更容易接受嘛,你說慈善企業家,指不定人家會胡思亂想呢。」沈平川還是沒忘尬捧他妹夫:「不過你這藉口,對她來說還是合情合理的,完全ok!我妹妹真有福氣啊,給我找了這麼好的妹夫。」
「沈平川,這件事我只幫你一次,以後自己想辦法。」
「別啊,薄哥,你要是不幫我過這一手,這謊圓不下去,我就完了。」
「我用這麼大一筆巨款去幫別的女孩,你妹知道了,我更完了!」
「你放心,這事兒我去跟汐汐講,這錢有一大半還是她出的呢。」
電話那邊沉默了幾秒鐘,薄延不確定地問:「我媳婦兒這麼有錢?」
「那可不!自小到大的壓歲錢和零花錢,她從不亂花,守財奴似的攢著呢,你看她身上有沒有超過一千塊的東西,沒有吧,她不敢太多花他沈爸的錢,這丫頭比你想像的要懂事很多。」沈平川徐徐地說:「這次,她是真的想幫夏輕。」
薄延低頭看到自己手上的這塊價值不菲的表,心裡有些酸澀刺疼。
「既然是汐汐的情面,行了我幫你。」
「哎,謝薄爺!」
「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如果你不打算告訴你爸,這後期醫療的花費可不是僅用積蓄就能解決的。」
沈平川扯了扯緊繃的領帶,讓呼吸更順暢一些:「我做項目有錢,我在努力」
「沈平川,不是你努力了,事情就一定會按照你所預想的軌跡發展,有很多突發的狀況,你需要在一瞬間做出選擇。」
「什麼意思?」
薄延沉聲說:「你給她的錢不是小數目,她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見過這麼多的錢,也還不起這麼多錢,到那個時候,她如何自處」
沈平川立刻打斷他的話:「我不要她還,我做的一切都是自願的。」
薄延嘆息了聲,不再說下去。
而很快,沈平川便明白了薄延的意思。
這件事過去了大概半年之久,而在這期間,沈平川又陸陸續續給夏家送去了不少錢。
這些錢大頭是做項目掙來的錢,還有不少是過年親戚們給的壓歲錢,以及他把自己過去收藏的不少紀念款球鞋都賣了,這些球鞋多是國際限量版,價值不菲。
作為沈家唯一的兒子,沈石山雖然有意剋扣他的用度,避免他養成那些豪門紈絝子的作派,不過沈平川的這些無傷大雅的小愛好,沈石山還是儘可能地予以滿足。
這些東西即便是二手貨,都能賣出不低的價格。
他以為自己的計劃進行得非常順利,和薄延打著配合,令夏輕毫無察覺。
七月初,夏父病情好轉,可以暫時回家住上一段時間,出院的那天晚上,夏輕竟然意外地約了沈平川見面。
見面的地點,是在學校外的一間酒店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