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燈光明亮,可江瑤的臉卻在一瞬間慘白如紙,像有隻手緊緊攥住了她的心臟,轉瞬之間,疼得她連靈魂都在顫抖。
手指微微用力。
她說,「我能不能去看看他?」
付曉棠回握住她的手,心疼道,「陸家人都在,你確定要現在去嗎?」
江瑤咬著唇。
點了點頭。
付曉棠知道她現在無法冷靜下來,扶著她起身,又彎腰幫她穿上鞋子,輕聲說,「你別擔心,說不定他命大,能順利度過危險期。」
「嗯。」
江瑤深吸一口氣,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
不要怕!
醫生一般都是把最壞的結果告知家屬,但這並不代表沒有希望,再說陸柏宴那麼堅強,他心心念念想讓自己回到他身邊,怎麼可能這麼輕易放棄。
他會沒事的。
一定會脫離危險。
江瑤一聲不吭地推開門,往重症監護室的方向走,儘管努力克制,她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強烈的不安侵襲著她的神經,讓她無法思考和回應。
重症監護室前。
陸家人都在。
陸老爺子坐在輪椅上,眼神黯淡無光,像失去支撐的靈魂,搖搖欲墜。
江瑤禮貌地打了聲招呼,走到病房前,透過玻璃窗,看向裡面的男人。
陸柏宴安安靜靜地躺著,除了臉上毫無血色,就跟睡著了沒什麼兩樣。
明明幾天前,他還在自己身邊,說要準備生日禮物給孩子們,如今卻命懸一線,生死未卜。
腿部槍傷,頭部撞擊傷,脾臟破裂,頸部開放性損傷,還有高溫導致的灼傷....
急診科主任說,如果不是他僥倖倒在出口處,恐怕早就沒命了。
一想到這個,江瑤心裡就一陣後怕。
同時,廢棄工廠內發生的一幕幕又席捲而來。
她想起陸柏宴牽住她的手,親吻她的指尖,告訴她,「我會保護好自己,也會保護好你們。」
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不會受這麼重的傷,而且就算被困,以他的身手,對付江明也綽綽有餘。
可他偏偏為了她,差點葬身火海。
心臟一陣陣縮緊。
突然。
房間內的生命監護儀發出刺耳的聲音,原本一直平穩維持的生命體徵,出現了異樣。
是心臟驟停。
江瑤站在門外,看著史亮和其他幾名醫院的骨幹醫生衝進病房,全力搶救陸柏宴。
她卻只能站在原地,默默祈禱。
最終,經過近一個小時的搶救,陸柏宴的心跳總算穩定下來。
史亮慢慢摘下口罩。
他面無表情地看著監護儀器上的數字,低低道,「阿宴,江瑤還在外面等你,你甘心這樣走了嗎?」
陸柏宴沒有回答他。
他就這樣靜靜地躺著,了無聲息。
江瑤背靠著牆,倔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她喃喃低語,「陸柏宴,你要是醒不過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氣氛沉悶。
所有人都沉默著。
陸老爺子雙目濕潤,擺了擺手,讓陸安嵐把他推到江瑤面前。
付曉棠擔心他會責怪江瑤,攔住了他。
「付小姐。」陸老爺子眼眸暗了暗,低嘆一聲,「你放心,我只是想跟她說幾句話。」
江瑤抬眸,沒有出聲。
陸家人識趣地離開。
走廊處只剩下陸老爺子和江瑤。
老爺子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沙啞,更顯出幾分蒼老來,「你也不用太自責,畢竟是他自己的選擇。」
說完,顫顫巍巍地抬出手,拍了拍江瑤的手背,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如果真的留不住,可不可以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
「陪他最後一程。」
最後一程?
這句話仿佛一把尖刀刺入心臟。
鋪天蓋地的難過終於沒繃住。
江瑤咬著唇,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往日的記憶不斷在腦海閃過。
他說他沒愛過喬雅煙,他說為了她可以連命都不要,他還說沒有她這輩子寧願孤獨終老,可當時的江瑤只知道,自己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不能再承受一次傷痛。
曾經難熬的時刻。
那些錐心刺骨的難過。
如今都在他將生的希望留給她的那一刻,瓦解掉了。
「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陸老爺子淚眼婆娑,似是欣慰地笑了,「阿宴的性子就是這樣,認定一個人,一輩子都不會改變,真不知道該說他執著還是傻...」
「對不起。」江瑤喉嚨連發音都艱澀,「這一切都怪我,真的對不起。」
陸老爺子搖了搖頭,沒再說什麼。
等他離開後。
江瑤蹲在病房門口,難過的不能自已,她哭得淚眼朦朧,連眼前人的輪廓都看不清了,她當然知道陸老爺子比她更難過,那是他親兒子。
可他卻反過來安慰自己。
似乎一切真的跟三年前不一樣了。
「對不起。」
她咬著唇,一遍遍說著對不起。
「江瑤。」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江瑤愣了下,恍恍惚惚站起身。
「你還好嗎?」男人及時扶住她的肩膀,穩著她的身體,「怎麼臉色這麼差?」
江瑤下意識抬頭,看到裴慕青微皺著眉,臉上露出擔憂的表情。
喉嚨一哽,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她拼命憋著,說不出一句話。
「我送你回病房休息。」
「不要。」江瑤拽住他的胳膊,「我想留在這裡。」
兩人相顧無言片刻。
裴慕青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這裡有專業的醫生護士,他們會照顧好他,更何況你留在這裡也沒用,先回病房吃點東西,待會我再陪你過來。」
江瑤還是不肯挪動腳步。
裴慕青嘆了一口氣,嗓音裡帶著哄勸,「江瑤,他不會有事的。」
江瑤眼眶又熱又濕,渾身力氣好像被抽乾,片刻後,上半身終於承受不住力氣,暈倒在了裴慕青懷裡。
......
四周很安靜。
江瑤掙扎著從睡夢中醒來。
她捂著胸口,怔怔地看著天花板,有那麼一瞬間,她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
裴慕青推門進來,看到她醒了,露出一個溫和的笑,「醒了?醫生說你受了驚嚇,又沒吃東西,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慕青。」江瑤迎上他的目光,「你怎麼提前回來了?」
裴慕青緊緊凝著她的眼睛,「出了這麼大的事,我不回來,你一個人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