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做什麼選擇,都是不公平的。
江瑤閉上眼睛。
她想起陸柏宴曾經說過,不能為了一份恩情,賭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可這僅僅只是一份恩情嗎?
腦子裡亂糟糟的,全是兩人的過去,她說他不懂愛,她也曾苦苦哀求過他放手,只是現在想來,兩人的牽絆從一開始就糾葛不清,又豈能說放手就放手。
她不想哭,可是眼淚還是不爭氣地落下。
付曉棠拿紙巾給她擦眼淚,現在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命運弄人,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可她卻不得不轉身。
江瑤這樣。
她心裡也不好受,站起身,擁著她的肩膀,輕聲說,「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江瑤不想她太傷感。
她抹掉眼淚,勉強擠出一抹笑容,「曉棠,我餓了,能不能幫我去樓下買些吃的。」
「好,那你等我一會。」
付曉棠離開後。
江瑤披了件外套,邁著虛晃的腳步,來到重症監護室門口。
她看見陸柏宴身上插著各種各樣的管子,臉色比昨天更差,渾身散發著了無生氣的虛弱感。
怎麼辦?
如果真的醒不過來,她該怎麼辦?
付曉棠買了小米粥回去,發現江瑤不在房間,她放下東西,直奔重症監護室,果然在門口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江瑤就這樣靠在牆上,失神發愣。
她從未見過她這幅樣子,哪怕當初被背叛欺騙,她都沒有這麼失態過。
陸婉臻站在她身邊,「醫生說,如果一個月內沒有甦醒的跡象,估計很難醒來了,江瑤,二哥為了你變成這樣,你還要執意嫁給裴慕青嗎?」
「我...」
「一命換一命,再鐵石心腸的人,也該心軟了吧?就算二哥以前傷害過你,如今做的也夠多了,我不信你到現在還能無動於衷...」
「夠了!陸婉臻!」付曉棠看不下去,衝上去,大聲打斷她的話,「難道陸柏宴醒不過來,阿瑤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你這樣說,跟道德綁架有什麼區別?還是說,非得用這種手段逼迫她妥協?」
陸婉臻翻了個白眼,嗤笑出聲,「我說錯了嗎?江瑤,只要你心裡過意得去,陸家人自然不會勉強你做什麼!」
「對,你說的沒錯。」江瑤低著頭,聲音輕輕的,「這是我欠他的。」
「阿瑤......」
付曉棠欲言又止,可到最後還是沒有多問,但她心情終歸是複雜的。
江瑤覺得自己虧欠陸柏宴,但她又何嘗沒有虧欠另一個人?好不容易跟陸柏宴說清楚,現在又因為內疚,不得不留在他身邊。
江瑤見她擔憂,輕聲安慰,「我沒事,作為康復醫師,讓我留在他身邊照顧可能會更好,換做其他人,我也不放心。」
「算你識相。」
陸婉臻冷冷瞥她一眼,踩著高跟鞋走了。
付曉棠攬住江瑤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知道你心裡過意不去,但是阿瑤,你不能犧牲自己,這樣對你不公平。」
江瑤搖了搖頭。
「有些事,可能命中早就註定…」
......
一周後。
江瑤在心理醫師的干預下,從嚴重的心理應激障礙中緩過來,不再做噩夢,也不再半夜哭醒,害怕得不敢閉眼。
陸柏宴離開重症監護室,轉入華京醫院特殊VIP病房。
醫療團隊的意見是,最好他能在一個月內甦醒,若不能,恢復意識的概率將會變得微乎其微,除非有奇蹟發生。
當然,生存機率也會大大降低。
當晚。
江瑤在陸柏宴身邊守了一夜。
同樣的,裴慕青在樓下陪了一夜。
深夜時分。
她坐在病床旁,思緒紛雜。
夜色漆黑,卻遠遠比不上她的心境,想到什麼,她突然站起身,推開窗戶往下看.....
男人站在夜色里。
淡淡煙霧瀰漫。
江瑤恍惚想起,裴慕青已經戒菸很久,但是今晚他卻忍不住點了一根香菸。
她又恍惚想起,兩人說好的,等他回國就去辦理登記,再回紐西蘭辦一個盛大的婚禮,他甚至連婚禮場地都安排好了,還有邀請的賓客名單、請帖、伴手禮...
終究是她對不起他。
如今這種局面,她還有什麼資格讓他再等她?
陸柏宴會醒過來嗎?
也許會吧!
可這個期限也許是一年,也許十年,也許會是永遠...
他願意,可她不願意。
江瑤眼眶再度發熱,這個世界上愛她的人太少了,而她註定要再失去一個。
接下去的一周。
江瑤先是回了趟家,把江瑾禾和江瑾語交給付曉棠照顧,正好付家夫婦特別喜歡小孩子,權衡之下,便讓他們暫時住在了付家。
然後她又按照陸柏宴留給她的地址,找到了京城那位自稱九哥的男人。
彼時。
男人正在茶室品茶。
清澈茶香浮滿整間屋子,男人姿態閒散鬆弛,似乎對她的到來並不驚訝。
「坐吧。」
江瑤在他對面坐下來,面前新泡的茶水熱氣裊裊,她盯著上面漂浮的葉子,無意識地攥緊了手指,「九哥,我今天來,是想問你一件事。」
男人靜靜地望著她,擺擺手讓送茶過的傭人下去。
「想問什麼?」
江瑤捻了捻指尖,輕聲開口,「陸柏宴受了重傷,現在昏迷不醒,他讓我來找你,說你知道林曼月的事情,還說她沒有死,是真的嗎?」
男人頓了下,「你想見她?」
所以是真的。
「她確實沒死。」男人扯了扯嘴角,「當初為了幫陸柏宴演那場戲,可花費我不少精力,本以為會是永遠的秘密,沒想到還是到了揭開真相的這一天。」
演戲?
難道當初真的是一場誤會?
往事歷歷在目。
江瑤才後知後覺意識到,很多事情並沒有她想的那麼簡單。
男人手指輕敲桌面,淡淡開口,「當初為了保護你,他將你困在檀宮府,本以為解決了喬白,一切就可以塵埃落定,沒想到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是發生了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