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臉色無異,睡得安穩。
江瑤握住他的手,輕輕貼在臉上,聲音溫柔道,「陸柏宴,我可沒你那麼有耐心,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我就不等了,到時候讓你想找都找不到......」
說著,她從口袋掏出手機,翻出一段語音,放在他耳邊,點擊播放。
「巴巴........」
一道奶聲奶氣的爸爸,緩緩響起。
「陸柏宴,你聽到了嗎?」江瑤手指輕觸他的臉頰,「這是小糯米和小湯圓第一次叫爸爸,說實話我還挺嫉妒的,因為他們第一次開口叫的居然是爸爸,而不是媽媽。」
「小湯圓像你,心思縝密,我掩飾的這麼好,還是被他發現你才是爸爸。」
「對了,前幾天小糯米問我,你什麼時候醒來,說你答應帶她去看冰雪女王的,不可以食言。」
「一年了。」
「你該醒了吧?」
「......阿宴!」
靜謐的午後,陽光透過窗戶縫隙斜照在房間內,形成一道光影交錯的美景。
此刻,時間仿佛凝固了,只有陽光、微風與窗外的綠葉在輕輕低語。
江瑤輕輕閉眼。
而此時。
男人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微微動了動......
......
離開醫院的時候。
江瑤在一樓遇到了宋雲舟。
「江瑤?」
江瑤抬頭,愣了一下,「這麼巧?」
她看看他,又看了一眼他身邊大肚子的女人,很快從驚訝里回過神來。
「我陪太太來產檢,你一個人?」
「嗯。」
江瑤倒沒覺得窘迫,只是宋雲舟多多少少聽說過陸柏宴的事情,他明顯想多問幾句,又怕冒犯,最後只說了一句,「希望他能早點醒來。」
「希望吧。」
兩人相視片刻,江瑤笑了笑,「恭喜你,馬上要做爸爸了。」
宋雲舟也笑了下,「謝謝。」
兩人沒多聊,宋雲舟便帶著妻子離開了。
江瑤一個人慢慢往外走。
驀然想起他說的一句話:無法言說的遺憾,它總是藏在眼淚和歲月里,最後慢慢消失在了人海里。
是啊!
院落里的向日葵開了又謝,驚艷了何止一個夏天!
是一個又一個的夏天,是一次又一次的心動。
可惜的是,那時膽子小,只敢暗戀,不敢開口。
陸柏宴。
你知道嗎?
你曾是我青春里最大的敗筆,卻也是青蔥歲月里的唯一的一顆糖......
走到門口的時候,她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置頂的對話框,給他發了一條信息,【我在等,等烏鴉說情話,等鐵樹開花,等你醒來!】
消息發出去,沒有任何回復。
三百五十天。
三百五十條未回復的信息。
但她會一直等。
天色漸暗的時候,手機進來一通電話,來電顯示是裴慕青,他說,裴老爺子病重了。
江瑤趕到療養院的時候,裴家人都來了。
「江瑤。」裴慕青的嗓音沙啞而沉重,「爺爺說想見見你。」
江瑤手指微微縮緊,「嗯。」
其實她心裡清楚,裴老爺子的身體早就油盡燈枯,能撐到現在已經是遠超醫生的預期。
病房裡的氣氛沉重而壓抑。
裴思甜眼睛紅腫,看到她,偷偷抹了把眼淚,跟著裴慕青離開了病房。
江瑤看著病房上枯瘦的老人,眼眶一下就酸了。
一個月沒見,裴老爺子又枯槁了一圈,見到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慈愛的笑,伸手招呼她,「小瑤,你來了啊?」
江瑤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
裴老爺子輕輕幫她擦掉,語氣溫和,「不哭啊,爺爺我活到現在已經很賺了,早該下去陪我太太的,只可惜沒福分,讓你做裴家的孫媳婦。」
這話像刀子般捅在江瑤心裡最難過的地方,「您別這麼說,是我沒福分。」
「孩子,每個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不必太顧慮,也不要因為愧疚而犧牲自己,你懂我的意思嗎?」
江瑤抬眸,哽咽得說不出一句話。
裴老爺子聲音輕輕的,「慕青他喜歡你,但他給不了你想要的幸福,我不希望你因為愧疚而嫁給他,那樣對你們倆都不公平。」
「答應爺爺,以後都要開開心心的,一直幸福下去。」
「要不然,我閉眼也閉得不安心。」
「爺爺。」江瑤貼著她蒼老的手,滾燙的眼淚不斷落下,她點點頭,「好,我答應你,一定會幸福的。」
「真是乖孩子。」
裴老爺子摸了摸她的頭,一臉欣慰。
裴慕青推門進來的時候,江瑤正壓抑著傷感的情緒,拉著他的手,陪他說話。
裴老爺子見到他來,拍了拍江瑤的手背,對裴慕青說,「我累了,先帶她出去吧。」
「嗯。」
裴慕青扶著江瑤的肩膀,帶她出了門。
最後一絲牽掛落了地,裴老爺子整個人都釋然了,他閉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揚,嘴裡喃喃了一句,「老太婆,對不起,這麼晚才來見你!」
醫生宣布死亡時間的時候,江瑤靠在牆邊,哭得不能自已。
失去至親的痛,又一次清晰地印在她身上。
雖然她跟裴老爺子沒有血緣關係,但對方卻是她真真切切想當作爺爺的人。
裴思甜捂著臉落淚。
裴慕青站在走廊深處,背影顯得蕭條而寂寞。
裴家夫婦因病去世得早,裴慕青和裴思甜是裴老爺子一手帶大的,這其中的感情自然不是簡單幾句話就能說得清的。
雖然裴老爺子身體一直不好,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但當他真正離去的時候,心裡的悲傷並沒有因此減少一分一毫。
葬禮結束後。
江瑤收到了律師的電話通知。
說裴老爺子留了遺囑,要將裴家某處莊園,以及裴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份留給她,是給她的嫁妝,同時希望她知道,裴家是她永遠的靠山。
百分之十的股份意味著,她會成為繼裴慕青和裴思甜之後,裴氏集團第三大股東。
更令人意外的是,遺囑是五年前立下的。
所以裴老爺子早就清楚,她不會嫁給裴慕青,卻還是為她留了最好的底氣。
江瑤眼眶再度發熱。
這個世界上愛她的人好少,可為什麼每次知道的時候,都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