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囂的行人商販,忘情地在傍晚時分穿梭。
菜葉污水橫流的地面,各色各樣凋零了油漆的鋪子招牌,偶爾有幾家的單調霓虹燈已經撲閃。
泰佐洛形色憔悴,心事重重的走在坑窪不平的街道上,夕陽餘暉自茂密的樹冠間滲透進來,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
現實無情的給了他一巴掌,往日稱兄道弟的酒肉朋友們,一個個躲著他,唯恐避之不及。
不知何時,他走到了一間牆壁斑駁,屋頂漏風的居所前。
居所低矮,雜草叢生,銅蝕的大門缺了一半,能透過破洞瞧見堆放雜亂的庭院。
泰佐洛神情微怔,這是他生活多年的院子,是他兒時的回憶,是一切悲慘的源頭。
一瞬間各種情緒湧上心頭,嫉妒、痛恨、焦慮、憤怒……!!
他想到了那酗酒嗜賭、死在病榻上的父親。
想到了那拋棄他,決然轉身投奔別的男人懷抱的母親。
想到了這些年悲慘的遭遇,不惜如死狗一般舔舐臭水溝里的泔水……!
為了活下去,他學會了坑蒙拐騙,學會了偷竊打架。
為什麼?
為什麼我的命運如此悲慘?
為什麼要忍受他人的眼光,慘遭他人欺凌……
為什麼……只是我!
泰佐洛不甘平庸,他有夢想,憧憬娛樂看台上光鮮亮麗,盡情展示歌喉的歌者。
他試圖著去改變,但在這樣的圈層里,他能做到的又是什麼?
奧托羅達島,貴族和貧民們據擁地,海港船隻,碼頭貨運全數掌握在財閥和貴族手中。
世道蒼涼,人命如草。
他,逃不走的……
眼底湧現的憤怒花苞悄然枯萎,泰佐洛無奈的搖搖頭,推開破舊的銅蝕大門,神色頹然。
秋風蕭瑟,枯枝敗葉散落滿地。
他木然的走過去扶起倒在朽木旁邊的桌椅,貧窮的家庭並未給他留下什麼,留給他的只有這個勉強還能算作「家」的家。
泰佐洛苦澀一笑,正準備轉身走進廚房,突然,一張陰險狠厲的臉幾乎貼到了他的臉上,泰佐洛嚇了一跳,下意識往後一退。
嘭!
腦後突然一疼,泰佐洛頓覺一陣天旋地轉,身體失去平衡,頭暈目眩的栽倒在地。
再醒來時,泰佐洛發現他在一間昏暗的房間,他試著動彈,發現被綁住了手腳,牢牢鎖在一根木椅上。
牆壁靠天花板的位置,有三塊狹小的方形窗口,清冷的月光照射進來,微塵蠕動。
這是哪?
泰佐洛瞳孔睜大,緊張的環顧四周,鼻翼間有腥臭的菜水味,隱隱還能聽見窗口外傳來的喧囂。
「是農貿街?!」
他瞬間判斷了大概位置,忽然聽見房間傳來腳步聲,泰佐洛屏住呼吸,繼續裝睡。
腳步聲漸近,停在了房間門口,從腳步聲來判斷,對方應該是兩人。
「怎麼樣,沒醒來吧?」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道。
「沒醒來,嘿嘿,吃了我一棍,不睡個半天是醒不過來的。」
一個尖細的聲音笑道,「不是說一周後再處置泰佐洛這小子嗎?老闆怎麼提前讓我們聯繫人販子?勞倫,你在老闆身邊待得久,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吧?」
「作為僱傭的保鏢,以服從老闆一切安排為信條,哪怕因此丟掉性命也絕無怨言,托比,你不會是忘了吧?」勞倫提醒道。
托比訕笑一聲,神色一肅,「放心吧,該問的我絕不會問。」
勞倫點點頭,打開房門往裡面瞥了一眼,發現對方依舊昏睡,拉上門,吩咐道,「價錢都商量好了90萬貝利,對方大概兩個小時以後到。」
托比心底不屑,嘴上卻笑呵呵的恭維道,「明白,我一定把事情辦得妥妥噹噹。」
門外一道腳步聲漸遠,門內的泰佐洛面色凝重,對方這是打算賤賣他,償還他欠下的賭債。
他聽說過一些違法的拍賣場,一旦被打上「貨物」的標籤,他就是任人蹂躪的玩物,一生被戴上屈辱的項圈……
那種生活,無論是心理還是生理上,泰佐洛都無法接受!
「我得逃走,一旦被當成貨物拍賣,我這一生就完了!」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泰佐洛劇烈掙扎,忍著繩索綁縛摩擦的疼痛,臉龐充血漲紅,啪的一聲,繩索掉斷。
泰佐洛愣了一下,扭了扭酸澀的手腕,他提著椅子走向房門。
房門是用普通合金打造的,憑他的力氣要砸開得花費不少時間,這功夫早夠外面的人通知其他人支援了。
他知道他不能強行破開,於是貼著房門傾聽外面動靜。
他額頭冷汗直冒,耐心的在心中讀秒,隨著時間的流逝,狹小昏暗的房間讓他感到窒息,胸口發悶。
他解開了顆領口紐扣,煩躁的揪著領口左右扭動,突然,幾道腳步聲緩緩走近。
「人在裡面?」有人說道。
「是的,老闆吩咐了,錢貨現結。」托比回道。
「我知道規矩,」那人不耐煩的說道,「不過我得先看看貨……別用那種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放心,如果成色好,我可以給出翻倍的價錢,你的小費也不會少。」
托比心底一喜,面色嚴肅道,「我只是按規矩辦事,先生,還請你不要讓我難做。」
說著,托比從腰間取出鑰匙,鎖匙插入鎖孔里,逆時針扭動,鎖舌彈開。
那人深深的看了托比兩眼,緩緩打開合金門。
眼神投進昏暗的房間內,還沒適應過來光差,就有一根椅子嘭的一聲照他腦殼砸來。
那人被砸的七暈八素,泰佐洛一腳將對方踹在牆壁上,趁著門外的其餘幾人沒反應過來,憑著這些年打架的狠勁硬生生踢翻擋路的三人,一個箭步直衝向門外。
「混蛋!竟然敢襲擊我!把他給我抓回來,我要狠狠炮製他!」
穿著一身貴服的矮胖商人癱坐在地,一手抓著白色手帕按住腦殼滲血的傷口,臉色陰沉看著跑向門外的泰佐洛叫罵道。
旁邊的托比呆愣了片刻,旋即就知道大禍臨頭了,臉色變得難看鐵青起來。
立刻拿出一個僅能在島上聯絡的廉價電話蟲,表情扭曲的道,「泰佐洛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