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百廢待興。
命人清點損失,重建故土後,龍徹讓虎次多方關注御田後人的蹤跡,如果找到,儘早將其接入城中「善待。」
希美深山,山體黢黑,清泉叮咚。
河松帶著日和逃亡住進了山間房屋,屋內燭火搖曳,河松戴著斗笠,溫柔細心的將烤魚推到日和身前。
日和鼻子發酸,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埋頭扒拉著米飯,輕微啜泣。
河松以為是自己哪裡做得不好,急道,「日和大人,你怎麼哭了,是不是屬下哪裡做的不對?」
日和揚起雪白的下巴,搖搖頭,「河松,我是想父親母親了……你說,桃之助哥哥和涼介有沒有成功逃脫呢,現在國內根本沒有他們的一丁點消息。」
回想那日大火燒毀御殿城,赤鞘眾分頭行動就沒了消息。
河松臉色黯淡下來,但對上日和清澈的目光頓時微笑道,「一定會沒事的,少主們吉人自有天相……終有一天我們能再次相聚。」
日和點著頭哽咽的扒了兩口飯,猶豫了片刻,問道,「前日我見山區外邊火光沖天,似乎又發生了流血事件……大蛇是不是還沒有放棄搜尋我們的下落?」
河松一臉嚴肅,這些時日來,為了躲避大蛇的耳目,他帶著日和一路逃進希美山區後,河松鮮少在外露面……
民眾們儘管懊惱悔恨錯怪御田及其家臣們,但人心隔肚皮,一旦走漏消息,等待他們的將是無止盡的追殺。
他河松還好,爛命一條,死就死了,無所謂。
但日和是御田的遺腹子,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證日和的安全。
日和說的流血事件倒是提醒了他,如果大蛇真的發現了他們藏在希美深山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想到這,河松嚴肅道,「夜裡我去探聽下消息,若藏身之所真的暴、露了,我們只能儘快轉移。」
日和點了點頭,聲如蚊蠅,「小心點,河松……」
待日和睡下,河松輕輕的推開了柴門,果斷扎入門前的河水中。
兔碗,採石場。
斷臂滄桑的豹五郎在武士們的攙扶和打扮下,恢復了些許年輕時氣勢,披著寬鬆長袍,腰間掛著佩刀,回頭望了眼採石場內的新面孔,嘆了口氣。
「新的輪迴開始了……這座採石場,永不凋敝。」
「豹爺,你說什麼?」
時常跟隨在豹五郎周圍的兩名武士好像沒聽清。
「沒什麼,」豹五郎搖搖頭,看著兩名部下,「我聽說大蛇和凱多都被龍徹秘密收監了?」
兩名部下愣了一瞬,有些不知所措為什麼豹五郎會突然這麼問,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是的,因為是首犯,龍徹將軍將兩人秘密收監。」
「呵,都將軍了啊。」豹五郎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有御田後人的消息嗎?」
「這……」兩名武士犯難了,「自火燒御殿城後,國內沒人再見過他們……豹爺,我聽說龍徹將軍也在派人搜尋御田大人的遺孤和家臣們,這種事我們黑道不太好出面管……」
豹五郎眯了眯眼,「他倒是積極……御田還真是有個好兄弟啊。」
兩名武士沒聽出豹五郎的話外之音,有些激動道,「那是當然,現在國內外誰不知道龍徹將軍重感情……我們再也不用遭受大蛇和凱多的欺壓了!」
豹五郎看向採石場外邊光景,遠處城鎮燈火通明,隱約有民眾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生機煥發。
一時間,豹五郎竟有些悵然,自嘲一笑,「也該功成身退了,至少得感謝他能讓我安享晚年……」
武士們彼此對視,不明白豹五郎的意思,只是覺得豹五郎從採石場離開,重新掌管黑道產業,似乎並不顯得高興。
大人物的心情著實難猜,兩人在心裡嘀咕一聲,見豹五郎已經走遠,連忙邁步跟上。
九里,盜賊頭山。
酒天丸徹夜未眠,一碗碗烈酒下肚,眼睛死死盯著油燈火芯。
屋外急促繚亂的腳步聲讓他心煩意亂,眉頭青筋綻開。
在他面前的坐在榻榻米上的一名短須武士見此無奈搖頭,「酒天丸,武士們原本就是反抗大蛇的統治才和你一同上山……如今國內禍事平定,武士們歸心似箭,想和家人們團聚,你又何故如此?」
不提還好,一提這個酒天丸就來氣,仿佛揭開的傷疤撒上了鹽,嘭的一聲砸碎酒碗,「這絕對是陰謀!田井,相信我,龍徹那混帳絕不是什麼善茬,偏偏選在御田大人死後平定戰亂……這混蛋就是衝著將軍之位來的!」
酒天丸踉蹌起身,取下掛在牆體神龕供奉的刀劍,就想立刻衝下山去,殺進花之都都城。
田井連忙攔住他,「酒天丸,不要自誤,現在國內好不容易安定下來,這些年民眾遭受的苦難你難道沒看見嗎?!」
酒天丸睜眸怒視,「御田大人遭受的委屈是他們的百倍千倍!!一群不知感恩的白眼狼,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為了他們遭受五年的羞辱!五年,五年啊,田井!你知道這五年御田大人是怎麼過來的嗎?!」
田井手指輕顫,但仍是搖頭,「死者已矣,即便御田大人還活著,現在的光景也是他的夙願……若不是龍徹大人解救和之國,你能想像得到萬千民眾又該遭受怎樣的苦楚?」
酒天丸憤怒,一把推開田井,「我不管!我只知道,我效忠的是御田大人!!」
田井跌坐在地,也怒了,指著屋外大聲道,「去,有本事伱就去!現在全國上下歡聲一片,每個人都沉浸在安定和團聚的喜悅中,你若一意孤行,便是和整個和之國為敵!!」
酒天丸剛邁出門檻的腿不禁微頓,因為他發現屋外正在卷著包袱收拾行囊的昔日同伴們,都一臉複雜警惕的看著他。
酒天丸心尖不由一顫,渾身仿佛有道電流流過,自我懷疑……難道,真的是我錯了嗎?
不,為主而死,是身為臣子的宿命!
酒天丸內心掙扎片刻,頓時堅定下來,正想著直奔頭山山下,忽然眼前場景旋轉顛倒起來,出現各種重疊破碎的光影。
他渾身無力,啪嗒一聲仰面摔倒在地,依稀間能看見深受他信賴的田井面露痛苦的走了過來。
「田,田井!你,你在幹什麼……」
酒天丸嘴唇發白,手掌顫抖,難以相信他信賴的田井會對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田井流淚拔出刀劍,「抱歉,酒天丸,原本只是想讓你睡一覺,可你對那位大人暴露了殺意……不要怪我,為了大夥的前程,只能讓你去死了……」
寒光落下,一道血箭灑在拉門膠紙上,漸漸暈開,宛如絢爛的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