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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還未死透

2024-08-16 04:11:27 作者: 小白沖沖
  自方才眼前一黑,蘇清絕便跌入了一團黑暗之中,她起身摸索,但周遭似是裹了一層堅韌的細紗,劃不破,撕不開。

  試了良久,卻是徒勞無功,見那層東西依然紋絲不動,她停了下來。

  人在黑暗之中,觸覺會變得異常敏銳,透過那層細紗,一股暖意緩緩傳來將自己罩在裡面,讓人漸漸放鬆了緊繃的心神。

  聽聞人死後肉身歸黃土,神魂會入冥淵,如今自己可是死了?

  想至此,她微微一嘆,心道真是錯估了自己。

  她不曾想過與天衍宗的宗主交手,即使交手之前暮飛卿讓她做了選擇,死生面前,人的本能讓她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不想真到那時,連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待反應過來,長劍已經指向了純狐彧。

  真是作的一手好死,悠悠吐了一口氣,蘇清絕頗為不甘心的薅了把頭髮。

  突然,一道清越如林籟泉韻的聲音響起:「阿元,此乃閻業火,你可喜歡?」

  這聲音格外的熟悉,蘇清絕頓時如聞仙樂。

  既然能入夢,自己便是沒有死了。

  兀自慶幸間,似潑墨一般化不開夜幕之上突然出現了一抹亮光,那是一抹豆大的火光在跳動,而自己的心口亦在看到之後跟著跳了起來。

  閻業火?那是什麼東西?

  蘇清絕正疑惑時,只聽那聲音又道:「想來你很喜歡。」

  雖見過兩面,但此人總自言自語,從不等回應一般,蘇清絕有些無語,深覺自己吃了不能說話的虧。

  話音方落,她的身子驟然騰空,划過虛空,逕自落在那朵盛開的業火虛影之中。

  那是一朵十六瓣葉的紫蓮,蓮心搖曳著一株紫色的火苗,看著極盡妖冶。

  蓮火詭異,仿佛將周遭的空氣都燃盡了,扭曲的熱浪撲面而來,這是要燒死自己?

  蘇清絕不由睜大雙眼,眼看著蓮台上的火舌席捲而來將自己捲入火焰之中,入目的紫焰頓時高了幾丈。

  然預料的疼痛並沒有傳來,周身的火焰微熱如一池的溫泉水,讓人只覺愜意非常。

  她眯了眯眼,蓮台中搖曳的火苗突然落在面前,一蹦一跳的,似乎在說:「快吃了我,快吃了我。」

  莫名的錯覺油然而生,蘇清絕頓覺驚悚,人乃肉眼凡胎,凡火尚不能抵禦,何況這燃在空谷的妖火?

  不待反應,一條紅繩自她身邊飛出逕自纏上跳躍的火苗,誰知火苗似有靈性,與紅繩你追我逃,不落下風。

  「……」

  夢境所見盡數離奇,包括事與人,蘇清絕想到方才的男子,幽幽嘆了一口氣。

  男子身份不知,但只肖一眼便能看出此人不是俗人。

  自己不過活了二十多個年頭,記憶之中從未見過此人,且人死後神魂入冥淵,世間無前世後世之說,這日怎能夢到此人?

  想至此,她突然意識到自己收回的半縷神魂不對勁。

  神魂完璧不過一日,此人就頻頻入夢兩次,這其中應該有她不知道的聯繫。

  看了看紅繩,蘇清絕心生不快,在自己的夢境裡還能任人拿捏,這叫什麼事兒?

  紅繩似是有些不耐,不再逗弄,直接自兩端朝跳躍的火苗襲去。

  都道是天下武學唯快不破,蘇清絕卻是在一豆火和一根繩的對決之下見識到了。

  只見眼前紅光一閃,兩件物什直接沒入身體,一股暖流流經四肢百骸,盤在心頭。

  還未來得及感受體內的變化,只聞一聲巨吼突然自四面八方傳來,震徹虛空。

  她眼前一黑,突覺神魂要被震散,巨痛之際,一抹柔光將自己籠罩起來,隨即疼痛漸漸消失,適才分神去看眼前的事物。

  夜如漆墨,遠處突然多了兩盞幽藍的光,蘇清絕雙目方一凝,驟然發現那幽藍的光近在咫尺。

  那是一座看不出樣貌的龐然巨物正張開的血盆的大口朝自己咬來!

  這一口下去,自己血濺三尺不說,死相也定難看,她猛然閉眼,不想並沒有疼痛傳來。

  蘇清絕睜開一隻眼,正巧對上一個大如銅鈴的幽藍眼眸,接著睜開另一隻眼,便見自己與那顆巨大的頭顱離得非常近,她在那雙幽藍的眼裡看到自己,一塊平平無奇的紅色石頭!!!


  此番景象讓人頭皮發麻,蘇清絕思緒翻飛,一時竟不知這是自己的夢境還是旁人的夢境,如若是自己的夢境,作為一個人怎會出現如此離奇的事,若為旁人,那她可還是自己?

  想至此,思緒突然一滯,腦海中浮現出一清雋的人影來。

  彼時的她不過十八歲,見了紅塵百丈,便一心為之所向,但身上縛著的印記非死不得解脫,所以少有的,她問了教導自己十年的夫子。

  「夫子,人死後會去往何處?」

  很奇怪,自己一身本領盡數為他所教,然此人並不讓人以師徒相稱,僅僅以夫子尊稱,夫子姓姜,沒有人知道他的名諱,亦沒有人知道關於他的事情,又或許,在那暗無天日的地宮裡,活著已是最大的幸事,又怎會關心其他人事。

  地宮的燈火異常灰暗,夫子卻常常身著一身白衣,來去無蹤,猶如魅影一般,聞言,自座上垂目看她,聲音沉沉:「十一,你想死?」

  兩人隔著一處水池,他的目光卻似能洞察人心,且一針見血。

  蘇清絕從未想著能瞞過此人,她站在滿地的屍骸之上,粘稠的鮮血自高台緩緩流下在環繞的清水池裡暈開嫣紅的淡影,漸漸的池水越來越紅,像是自人身上噴涌而出的一般,猩紅且粘稠。

  「阿九死了,我想知道哪裡是她的歸處。」

  地宮中的孩子從來活不長久,所以自入地宮起就捨去了名字,只以位數作為稱呼。

  一個人死了就會有下一個人來,今日所殺之人亦有一個喚作阿九的,然此阿九非彼阿九,她所說的是個猶如青陽的女子。

  夫子似是很有興致,他自座上起身,緩步走下台階,聲音惻惻:「所謂歸處,你應當清楚。」

  蘇清絕面上波瀾不驚,聲音清冷道:「若是夫子呢?」

  夫子的腳步微微一頓,繼而不疾不徐的走來,聲音含著戲謔:「十一想殺我?」

  蘇清絕搖了搖頭,她眸色幽深,似化不開的墨水:「十一隻是好奇,若為仙道尊者,其神魂真可不入冥淵,奪舍而生?」

  「自然」

  夫子在水邊駐足,一身白衣不染纖塵,倒似仙人一般。

  蘇清絕繼而追問:「那被奪舍之人的神魂又該如何?」

  「一則入冥淵,二則一體雙魂共生。」夫子目色略深,道:「今日怎會問起這些?」

  為何問起這些?蘇清絕擦了劍,隨意道:「我還不想死。」

  夫子聞言蒼白的面上多了一絲笑意:「奪舍乃禁術,所奪之身如常人一般,其機遇和修為都將不如從前,更會遭此天譴,凡所修仙道尊者,又怎會去施禁術?」

  若是能修至仙道尊,她倒自願意奪捨去過正常人的日子。

  記憶久遠,蘇清絕尋思一番無果,抬頭看去。

  頭頂上有一隻如玉的手,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盈盈抵在那巨物的兩角之間。這隻修長的手似有群山巍峨不動之力,竟擋住了巨物的攻擊。

  「去」

  一聲輕呵響起,頓時有風呼嘯而過,一暗一明間,柳暗花明。

  蘇清絕眯了眯眼,定眼一看,便對上一雙好看的眼。

  「倒是有些用處了。」

  那人抬手,玉色的指尖撥了撥,蘇清絕的身子便跟著搖晃起來。

  「……」

  如今她是一塊石頭,能任人捏圓搓扁,蘇清絕不由抿了嘴。

  沒過多久又聽那聲音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說給她聽。

  「業火漸歸,心火難生,阿元,你的心火在哪裡?」

  「世間最難測之人心,想來你這顆頑石亦是不想要的罷。」

  「無妨,大道三千,擇善而從,心火生與不生都無甚關係。」

  「阿元,你該醒了。」

  蘇清絕越聽心下疑慮越多,這到底是入了誰的夢境,或者是進入了誰的識海?

  玉琉光與此人有何關係?而自己與阿元又有何牽連?

  她仍記得玉琉光出現之時喚自己阿元,她如何讓其改口都未得應聲,自己總不會真是塊石頭吧?

  這荒唐的念頭出現了一瞬便被打消了,她自是從娘胎里出來的,怎麼可能是塊石頭精?難不成真是一體雙魂?


  「阿元,醒一醒。」

  突然識海劇震,她忙一睜眼,便對上一雙圓潤的眼,是玉琉光。

  蘇清絕愣了一瞬,道:「死了還能遇到,這莫不是孽緣?」

  「阿元,你沒死。」

  玉琉光跪在床邊,小手搭在她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讓人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蘇清絕靜默片刻,坐起身來,這才發現自己是回到了竹屋裡,而身上的傷似乎並無大恙,她雙眸微垂,將眼前的小童子打量一番,道:「你也沒死?」

  玉琉光見她將自己的手撥開,有些不滿,小手搭在她的手臂上,這才道:「原是要死的,但那把奇怪的劍幫我凝出身體。」

  蘇清絕也沒再撥開他的手,抬手探了探他的靈識,微微一頓:「你這身子比之前弱了一些。」

  玉琉光看著抵在自己眉宇的手,如是道:「那把劍拿走了一些。」

  他的眸子圓潤似烏珠,此時卻隨著那根手指向鼻骨方向靠攏,頓時成了一雙鬥眼。

  蘇清絕指尖一彈,收了手,便見那烏珠似的眼朝她看來。

  「宗主沒說拿你的靈氣做甚?」

  玉琉光摸摸額頭,道:「他道我乃劍靈,神器需以靈養靈,抽走一些靈氣。」

  這玉琉光當真是劍靈?

  純狐彧是活了幾百年的妖想必不會看錯,只是,他乃參商劍靈,若被知曉恐會不妙,她抬手撥了撥他的發:「他還說了什麼?」

  玉琉光回憶片刻,道:「你如今是青淵的人,需且行且珍惜,不得做出違背門規之事」

  蘇清絕心下瞭然,許是一開始,劍靈獨闖大荒宗之時便被疑心與魔道有關,留他三日不過是引身後人出來的誘餌,不曾想引來的是青淵的弟子,雖練了魔功,但是看在青淵的面子上饒了自己一命。

  「他可曾問你從何而來?為何來此?」

  玉琉光乖巧點頭。

  「你如何答的?」

  玉琉光頭一歪,一雙眼撲閃著:「我自阿元的劍鞘里來的呀,來此是為了找阿元。」

  這回答倒未言明什麼,多虧他腦子缺根弦,蘇清絕放了心,道:「你為何喚我阿元?」

  玉琉光抬眼看她:「阿元便是阿元。」

  蘇清絕指了指自己:「你看我,可是塊石頭?」

  玉琉光微微睜大了雙目,抓著手臂的手不由收緊:「阿元是塊石頭?」

  蘇清絕抿嘴,她又忘了,這劍靈缺根弦,復又道:「你的主人是誰?」

  此人似是很重要,一向不見喜怒的玉琉光突然皺起兩道眉來:「他,他,他」想了半天,不確定道:「是個男子?」

  聊勝於無,蘇清絕覺得是自己為難他了,只道:「你若見了他,可能認出來?」

  玉琉光微一點頭:「劍靈自然識主。」

  蘇清絕頓時心裡不是滋味,我可是拼了性命救你的人,暗刺刺罵了聲白眼狼,她道:「若是相見,你可要隨他去?」

  玉琉光想了片刻,搖頭道:「我想與阿元一起。」

  聞言,蘇清絕有些欣慰:「我是如何回來的?」

  玉琉光見她要下床,小身板一滾,自床邊跳下,站在一旁道:「那個給我梳髮髻的人拎著回來的。」

  「梳發之人?可是今日同我一起入殿的?」

  蘇清絕下了床,視線落在他的頭上,髮髻是不一樣了,原來被自己梳成左右一個的小圓髻,現在卻梳為一冠,半發垂腰,這副模樣的確是比之前好多了。

  玉琉光點頭,道:「他說我長得很討喜,想收我徒。」

  這騙小孩的話誰信,蘇清絕默然無語,一手將玉琉光撈起,放到床上:「你可別被花言巧語騙了 」彈了彈他的額頭,道「待著別動。」

  說著移步朝門邊走去。

  玉琉光坐在床上看著她:「阿元要出門?」

  蘇清絕腳下一頓,放下門帘,回頭看他:「你睡上一陣,我很快回來。」

  「我睡不著。」玉琉光作勢要起身。

  蘇清絕折回床邊將人摁進被褥里,給他蓋上被子:「回來帶你去吃魚。」

  玉琉光將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一雙烏珠似的眼:「真的?」

  蘇清絕好笑道:「什麼時候騙過你?」

  玉琉光原是靠睡覺來恢復靈氣,如今靈力又被分了一半過去,要好生休息一番才是。

  玉琉光雖不知原由,但阿元讓他留下,他自是聽的,於是閉上了眼:「我等你回來。」

  許是心裡已將玉琉光看做是自己人,蘇清絕此時的心境也與往日不同了,怎麼看,這劍靈都是一副乖順又好騙的模樣,當初為何討厭來著?

  看了一會兒,她起身出門,臨走前留下一方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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