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聲好像是西院的大壯。」
「快走，過去看看。」
李有財也跟著跑到了外面，正是西邊一牆之隔的牛大壯家。
牛大壯正站在院子裡，拼了命的喊著。
王寡婦擠出門外隔牆喊道：「大壯，出什麼事了？」
「我奶奶暈倒了，我怎麼叫她都叫不醒。」牛大壯使勁喊著。
「快去看看！」
李有財率先跑了出去，王寡婦和另外幾個婦女同志跟在後面。
老牛家是村里唯一的絕戶，為了延續香火，牛爺爺收養了一個流浪兒，起名叫大壯，也就是現在的牛大壯。
不同於正常人，牛大壯的智力發育有些緩慢，看上去傻傻的。
作為同齡人，李有財年少時也沒少捉弄大壯，讓大壯當梯子，他踩著大壯掏鳥窩，還帶著大壯往別人家茅樓里丟炮仗，然後自己先跑掉。
後來長大了，李有財迷戀上了賭博，就不怎麼跟大壯一起玩了。
幾年前，牛爺爺離世。
家裡就只剩下大壯跟奶奶。
村里人都很少與之來往。
李有財跑進大壯家院子，見到大壯那憨壯的身影：「大壯，你奶奶呢？」
「在屋裡，我奶奶暈倒了，快救救她。」大壯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站在院子裡急的所措的樣子。
李有財跑進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大壯奶奶。
瘦骨嶙峋的身體蜷縮著，面色十分痛苦。
「怎麼樣？」王寡婦和幾個婦女也跟了進來，一進門就問。
「牛奶奶！牛奶奶！」李有財試著叫了幾聲，大壯奶奶一點反應都沒有，顯然已經徹底昏死過去了。
「掐人中，掐人中也許能有用。」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李有財用拇指按在大壯奶奶的人中上，仍是沒有半點反應。
「不行，還是送醫院吧！」
「縣城離的這麼遠，怎麼走啊。」王寡婦嚷道。
李有財抱起地上的大壯奶奶：「大壯你快去我爸家裡，把板車拉過來。」
「哦！」大壯應了一聲，調頭就跑。
「拿兩套被子！」李有財又喊道。
王寡婦直接跳上炕，從被垛子上隨便抓了兩套被子，然後蓋在了老太太的身上。
一伙人急哄哄的往外趕。
半路上，遇見了悶頭拉板車的牛大壯，以及跟在後面追過來的李有傑。
「哥，出什麼事了？」
李有財將大壯奶奶放到板車上，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的。
「大壯奶奶昏倒了，得趕緊送醫院。」
「幫忙推車。」
「哦。」
大壯拉著車，李有財和李有傑在後面幫忙推。
村裡的那些婦女們，大都停下了腳步，倒是王寡婦依舊還跟著，準備一起去縣城醫院。
大壯心裡急，拉著板車使勁的往前跑。
鄉下的老土路又不好，板車顛的厲害。
「大壯，你拉車穩一點，別顛到你奶奶。」還是王寡婦心細，急忙提醒了大壯。
一伙人火急火燎的。
跑到縣醫院的時候，大壯整個人都被汗水打透了。
李有財抱著大壯奶奶跑進急診大廳：「醫生！快救人啊，醫生！」
值班的護士見狀，第一時間就推來了推車。
「將人放車上！」
「叫大夫，快叫大夫！」
「搶救室在這邊！」
急火火忙吵吵。
很快，大壯奶奶就給推進了搶救室。
李有財他們幾個被擋在外面。
「誰是病人家屬？先去把押金交了！」很快一名醫生模樣的人，穿著白大褂，從裡面遞出來一張單子。
大壯愣愣的接在手中，低頭看了一眼。
「我沒有錢。」
「沒錢你趕緊想辦法啊，病人很有可能是腦出血，她可等不起！」
王寡婦搶過大壯手中的單子：「怎麼這麼多？」
單子上，押金100元，幾個字清晰無比。
「我說你們還救不救？想救就趕緊去籌錢，病人還等著用藥呢！」那醫生再次催促道。
「救我奶奶，我給你們當牛做馬，我求你們了，你們救救我奶奶。」大壯記得又是鞠躬又是拜人。
李有傑看了看李有財沒說話。
李有財卻是搶過了王寡婦手中的單子：「你們在這等著，我去交錢。」
「哥，你那錢可是給朵朵看病用的！」李有傑拉住李有財，小聲提醒道。
「我知道，先應急再說，總不能看著大壯奶奶死啊。」
匆匆跑到繳費口，李有財數出十張大團結，交上了押金。
大壯一身汗，擔心他再凍出個好歹來，王寡婦把棉被直接披在了大壯身上。
李有財哥倆坐在長椅上，
「哥，我發現你真是變了。」李有傑小聲說道。
「咋變了？我不還是我嘛。」李有財笑笑。
「以前你可不這樣，要是以前，你就算身上有錢也絕對不會替大壯交押金的，更何況，你還明明知道，這筆押金交了大壯也沒錢還給你。」
李有財雙手撐著後腦，向後一仰，什麼都沒說。
十幾分鐘後，
搶救室門上的燈熄滅了。
李有財幾人急忙圍在了門前。
咔，房門推開，一名白衣醫生從裡面走了出來。
「我奶奶呢？我奶奶怎麼樣？」大壯撲在那醫生的身前，慌張的問著。
那醫生緩緩摘下口罩，半低著頭：「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患者顱內出血，年齡偏大，沒能挺過去，人已經走了。」
大壯抓著那醫生使勁的搖晃：「怎麼會沒有辦法！你是醫生，你怎麼會沒有辦法救我奶奶！」
「大壯你冷靜一點！」李有財和李有傑拉住大壯。
那醫生搖著頭：「對不起，我們真的盡力了。」
搶救室里，整理好的牛奶奶被推了出來。
面容不再痛苦，只是卻也沒了氣息。
「奶奶！」大壯撲倒在牛奶奶身親，撕心裂肺的哭著。
王寡婦站在一旁也跟著抹淚。
大壯奶奶離世了。
回家的路上，原本李有財想要替下牛大壯拉板車，卻被牛大壯給拒絕了。
憨乎乎的牛大壯拉著板車，一步步的向家的方向走。
一邊走，嘴裡還一邊念叨著：「奶奶，咱們回家。」
回到東勝村時，已經是晚上9點多了。
村里許多人家都已經熄燈睡覺，整個村里靜悄悄。
按照當下農村的習俗，老人去世要在家搭靈棚，穿壽衣睡靈棺，長明燈點三天不滅，停滿三天之後，才持幡摔盆入土為安。
條件好的，還會請吹嗩吶的，在家中吹上三天。
至於條件不好的，用草蓆裹著草草埋葬的，也有不少。
至於火葬，現在也只是口頭提倡，要等到85年才會上升到法律強制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