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之聖威,頃刻間覆滅賊逆,臣等無不欽佩!然......」一片密林旁,周秀坐在「御座」上,聽著袁彪等眾大臣的長篇大論,頓感腦袋疼的很。
兩天前他動用計策滅了追兵,在小朝廷里威望大增,所有人都感到這是皇帝陛下藉助天威,掃滅了敵寇,再加上周秀時不時施展龍威,他感到自己的話語權應該是極大提高了的。
考慮到此番朝廷已經詔令南方兩位將軍前來勤王,而根據袁彪對這兩位將軍的讚揚,周秀有理由懷疑他們的立場會很接近,甚至本身就是一黨。
這樣的話,自己得到兩位將軍的支持後,即便是安全保障了,怕是也要被挾持,就連朝廷也會被他們掌控。
但是如果自己再詔一路諸侯來,使之相互牽制,那結果就不一樣了。
於是乎,他便想到了之前尚書令賈維的建議,詔令東邊的齊州牧征東將軍趙雄前來勤王,甚至還想要詔令北方諸侯勤王,於是他便趁著休整時,召集大臣商討。
讓周秀沒有想到的是,即便之前已經多次證明自己,初步展現了自己的威勢,甚至在交談中還展開了龍威,就算如此,以袁彪為首的幾個大臣仍然硬著頭皮反駁著他。
雖然語氣恭敬,但是話語的內容就是毋庸置疑,話里話外都彰顯著:陛下還年幼,這些事還是由我們這些老臣來辦的好。
這讓周秀很是納悶,這些人周室的大忠臣怎麼這麼複雜呢,一會稱他為聖王,一會又竭力反駁他。
周秀數次看了看尚書令賈維,然而這個原來還支持齊州牧前來勤王的老小子此刻竟然默不作聲,不知道是受了袁彪的威脅還是怎地,一副想張口說話卻又猶豫的樣子。
「賈卿!如今危難之際,以天下安慰蒼生福祉為重,若是有話,說了便是!」周秀直接給賈維戴高帽,也是為了讓他說出口。
其實他可以抬高威壓震懾群臣,但是周秀明白,自己就算面上讓他們臣服,但是長期如此,或許會讓他們的忠心變質,還是恩威並施的好,畢竟自己東山再起,這些背景深厚的老臣是不可或缺的。
「呃....」賈維聞言看了袁彪一眼,又察覺到皇帝那滿是期望的眼神,道:「諸公,陛下所言甚是,齊州牧雖是閹豎之後,但是自其任職以來,兢兢業業,陛下身陷囹圄,為叛將所挾制之時,也是年年貢賦,不曾有失。
建平十年,制服犯境之闖賊三十餘萬,上對天子,下對黎民,都可謂忠致。如此忠賢之士,詔之勤王,可謂上策!」建平正是如今周秀的年號,今年是建平十三年,賈維所說也就是三年前。
賈維話一說完,一旁立馬有幾位官員附和稱是。
不出周秀所料,袁彪還沒等皇帝讓他發話,就立刻反駁起來,雙方逐漸爭執不休。
周秀聽著他們爭吵,卻並沒有立刻制止,與以往不同的是,因為自己最近的表現,現在的他多了些話語權,此刻完全可以穩坐釣魚台。
本來逃亡路上吃食便不足,幾位大臣這麼一吵,都有些乏了,沒一會就停歇了下來。
周秀見此,知道該自己出手了,於是他英氣的臉龐上立刻浮現出誇張的隆重,龍威威壓稍稍加強,唬的眾臣都是一驚,尤其是司徒袁彪,他的心中竟然出現了一絲慌亂,還以為皇帝是因為自己不斷反駁他,因此發怒了。
卻沒想到周秀開口就訓斥了賈維一番,訓斥他司徒已經一大把年紀了,歷世數十載,經驗豐富,考慮全面,是為了朝廷和天下著想,他不應該如此在話語上針鋒相對。
明明是自己適才幫皇帝說了話,卻遭到皇帝訓斥,賈維卻並沒有露出其他神情,比如懊惱,而是低著頭恭敬的聽著。
果然,下一刻周秀又話鋒一轉,反過來勸誡袁彪,說了賈維雖然話糙但理不糙,為了朝廷安危,還是詔齊州牧趙明來吧!
袁彪張了張嘴,看了看恭敬的聞候皇帝訓斥的賈維,又看了眼中滿是溫和的周秀,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身子一輕,似是釋懷了一般,拱手道:「臣唯陛下命是從!」
袁彪釋懷了,周秀也鬆了一口氣,這些都是大周肱股之臣啊,他是真的不想太過逼迫他們,當下的首要問題是在亂世之中站穩腳才是!
「擬旨吧!」周秀看了眼賈維,賈維是尚書令,尚書台的老大,擬旨也由他負責。
「唯!」
.......
「什麼,全軍覆沒?」一處大營的中心營帳中,一道粗獷的語氣傳出,滿是不可思議和驚怒。
帳中,叛將之一的李多聽完斥候的稟報,臉上露出了驚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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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生的五大三粗,即便學著中原人士穿著士族流行的衣著,也仍是不倫不類,臉上的數道微不可見幾道疤痕和瞪大的眼睛,無不吐露出一種邊塞武夫的氣質。
「不可能!天子親軍早就糜爛不堪,上次更是被我和郭催他們打成殘廢,只剩下一些蝦兵蟹將,怎麼可能全殲程和部?」他滿是疑惑和驚恐的說道,卻是自言自語著,沒理眼下的斥候。
程和是他的心腹大將,此次作為先鋒追擊皇帝,他廢了老大功夫,向其餘兩家借了幾千精銳過來,本以為占了很大便宜,如今竟然全軍覆沒了!
「莫不是有諸侯前來勤王?不可能,那些人面獸心的偽君子,還沒有我對天子忠誠呢,怎麼可能來支援?就算來,也不可能這麼迅速才是.......」
就在李多絞盡腦汁思考之時,營帳的簾門被人掀開,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士人走了進來,他揮揮手,示意仍躬著身的斥候退出去,那斥候竟然真的照做。
「將軍,何事如此憂慮啊!」來人笑著問道,語氣中底氣十足。
「全公,我........」李多見來人眼中一亮,似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將斥候所報復說了一遍。
全溫聞言沉思了一番,笑呵呵道:「余知也!」
便見他熟絡的走向一旁的書案,拿起筆來往紙上寫下一個字。
李多過去一看,脫口而出:「詭?」
.......
溪水潺潺,鳥啼鳴鳴,青松白露,古樓老樹。
望著不遠處規模不小的村落,周秀咽了咽口水,心裡頗為無奈。
他們此次出逃沒攜帶多少糧食,儘管途中還有些忠心未泯的地方官供應,但是如今也是見底了。
就連他這個天子,昨日也才吃了一頓半,今日已是接近日落了,也只是喝了些粥和些許粗糧。
想來也是好笑,連肚子都吃不飽的小朝廷,竟然試圖命令著諸侯勤王。
儘管周秀沒說些什麼,也仍是有細心的大臣聯繫自己的狀況看出了皇帝的窘態,剛要自告奮勇前去借糧,皇帝一旁的盧忠已經拍馬向著村落而去了。
「這諂媚之臣.....」
不得不說,大周天下八百年,正統觀念可謂深入人心,聽說天子巡幸至此,村里長者都顫顫巍巍的前來跪拜。
周秀看到為首的老者,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但很快被他壓下。
看見老者跪拜,他連忙上去攙扶,在這個以孝治國的時代,花甲之上的長者便是皇帝也得禮遇,算是尊老愛幼了。
「數年未見天使,今日忽遇天使傳召,得見天家威嚴,老夫死而無憾啊!」雙方剛一交談,老者就帶著哭腔傾訴起來。
周秀這才知道,老者曾經也是當過官的,但是亂世來臨,性命朝夕不保,他便退還鄉里,聚攏鄉民,試圖湊集壯丁能夠自保。
他對周室的感情很深,即便身在鄉野,也無時無刻不牽掛朝廷和天子。
諸大臣見此,也無不觸景生情,都感懷起來。
周秀安慰了老者一番,看了看他身後的村民,即便是在亂世之中,也都面無菜色,看起來平時是能吃飽的。
於是他儘量掩飾天子都吃不上飯的尷尬,問道:「今天下傾頹,朝綱不振,先有逆臣當道,挾持朕與公卿,今方離賊手,甚是缺糧,不知公是否可向鄉里借濟一番?」。
這番話說的好聽,其實說白了就是朕吃不上飯了,特來要飯。
那老者聞言剎那間眼就紅了,說道臣等無能,竟然讓天子落魄至此,直至點破了周秀的尷尬之處,弄得他更尷尬了。
後面的諸位大臣聞言也都臉色一變,羞紅無比,這是指桑罵槐的說他們啊,罔他們自稱忠賢,竟然輔佐的天子飯都吃不上。
但是如今糧食還是要靠老者籌集,他們也不敢說什麼。
也幸虧這位老者有些治政之能,在他的幫助下,村落的餘糧很多。
在他的帶動下,鄉民紛紛激動的向皇帝進貢。
這可是天子啊,平常能與縣令近距離交流,都能讓他們榮幸,更何況是天下至尊!
當夜,皇帝行軍就在村落旁修整,周秀則是被請進一座還算不錯的院落里,虎賁中郎將劉猛領著五十甲士守在院旁。
「陛下,臣有一不情之請!」在周秀思考著今日所見老者之時,一道聲音突兀的出現。
「誰?」周秀猛地抽出天子劍,院落里就自己一人,劉猛就在院外守著,沒有通報誰能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