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醫院後,又是一段時間的煎熬等待。
曲東黎在走廊里靜靜地徘徊著……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麼,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麼,情在短暫的焦躁之後是麻木……
就這樣等待了一段時間之後,他終於見到了負責搶救的醫生。
「陳先生已經醒過來了,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傷勢較重,他內臟器官受損,還有多處外傷,目前仍需在急救室留觀。」醫生語氣沉重的告知他。
聽說他死不了,人也醒過來了,曲東黎的精神放鬆了些……
接下來,他從何皎皎的嘴裡知道了陳縱要那一個億的前因後果,心情變得更加複雜,他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很是消沉了幾天,還獨自在家酩酊大醉了一個晚上……
就在第四天時,他從管家口中得知陳縱各項生命體徵完全穩定,不再有危險,能夠正常進食和說話的時候,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又去了醫院。
來到病房裡。
只見陳縱一動不動的躺在病床上,頭部和手腳都纏著紗布,整個支離破碎的樣子,比上次那場車禍還要嚴重,曲東黎佇立在原地,遲遲不能挪動步子靠近病床……
他單手插兜,眸光有些失神的盯著那病床上的男人,回想起那天的暴打慘烈場景,胸口悶悶的……
正在這時,準備進來換輸液瓶的護士看到曲東黎的出現,主動向他打了個招呼,也正好驚醒了半睡半醒的陳縱。
陳縱吃力的撐開眼皮,見到不遠處的曲東黎後,原本眩暈的腦袋都清醒了幾分,同樣是發呆的跟他對視,「……」
短短几秒的目光相接後,曲東黎來到了病床前。
「還好嗎,」他冷聲開口。
陳縱卻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閉上眼睛,保持了沉默,「……」
曲東黎近距離看到他這鼻青臉腫的面孔,雖然活著,卻死相滿滿,他的心底隱約划過一絲痛楚,「……」
「遇到急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他低沉的問到。
陳縱深知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況,胸膛明顯起伏快了些,良久後才艱難的幾個字,「你走吧。跟你無關。」
看到他消極的姿態,曲東黎再一次發怒了,他俯身去又抓扯住他的衣領,「把一切告訴我!你到底是誰?在隱瞞什麼!?如果你真想救你兒子,就把所有的事實說出來!快點說!」
面對著這強勢的逼問,尤其他提到自己兒子時,身心破碎的陳縱終究是扛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法隱瞞什麼了,在這個男人心裡的形象已經徹底崩盤,兩人的關係也註定走向毀滅了……
於是,在閉眼沉寂了快一分鐘後,陳縱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秘密』全盤托出……
他告訴曲東黎,他最常用的有三個名字,在中國時叫『陳縱』,是當年他中國妻子給他取的;在泰國叫『頌查.提拉德』,是他生母取的;在美國叫『James』,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
三十年多年前,一個泰國女人和一個日、本男人在泰國生下了他,相當於他是日泰混血。
但他這個日、本生父是有婦之夫,後來沒幾年就拋棄了他們母子,回日、本去了。再後來,生母在泰國又重新找了當地人結婚生子,他成了那個新家庭多餘的人……
就在15歲時,他因為性情叛逆被繼父趕出家門。流落街頭的他,恰好被一個H道上的老大收留,然後將他送進了某三角地帶的反政府武裝部隊裡訓練……
在這個部隊裡,他年紀輕輕就學會了用刀用槍用彈藥,學會了在腥風血雨里的生存技巧,也學會了對『敵人』如何心狠手辣……
在後來,他因為在這個武裝部隊裡表現出色,又碰上一個美國軍官的賞識將他帶到了美國的軍隊去發展。
在美國的特種、部隊裡訓練了幾年後,又去歐、洲做了兩年僱傭兵,再後來他厭倦了這種在槍林彈雨里出生入死,又沒什麼成就感的日子,再次經朋友介紹去了墨西哥,干起了X品生意,還混成了H道上數一數二的人物……
輾轉美國歐、洲這幾年,他遇到了一個名叫『陳安娜』的中國女人。
兩人一開始只是火包友關係,他也沒心情跟女人談情說愛,但是在幾年的分分合合中,這個女人一直對他不離不棄,還在關鍵時刻救了他的命,他便逐漸動了心……
就在女人為他生下一個兒子之後,他覺得歐美國家不適合自己長期生存,於是又帶著老婆孩子回到了東南、亞。
那幾年,儘管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卻仍舊在黑道上幹著一切違法勾當,也因為一樁XX生意得罪了同行的另一個老大『帕鵬』,還設局讓對方手頭的勢力被政府軍一網打盡,就這樣自己後來的悲劇埋下了隱患……
在自己兒子5歲那年,他外出辦事,回來就得知兒子被綁架的事。
當時,他試圖跟帕鵬談判,贖金談到了上千萬,但是對方的目的根本不是錢,而是要給他最深最痛的打擊。
最終,他想盡一切辦法救援無果後,只收到了綁匪發來的,將兒子炸得灰飛煙滅的視頻……妻子看到後當場暈了過去,他自己也感受到了有生以來最深的痛苦……
再後來,就是他憤怒之後的極端報復,報復之後,還沒安寧幾年,這個『帕鵬』又綁架了他那才一歲半還不會說話的小兒子!
在以這種慘烈的方式相繼失去兩個孩子後,妻子崩潰自殺,他自己也抑鬱了很長一段時間,長期生活在悔恨折磨里,像行屍走肉般苟活著……
從那以後,他生活里再也沒有了陽光,沒有了希望,更沒有了心。既然命運待自己如此不公,不給一點活路,干起『殺人越貨』的勾當來更加嫻熟了……
失去老婆孩子後的幾年低潮里,他的活動範圍都集中在某三角地帶,那時他對金錢已經沒有任何渴望,不想再冒著把人頭別在褲腰帶上的風險去干『大生意』,都是幫道上的朋友『打打下手』,『疏通關係』,能維持生存就行了。
也是在這樣的背景下,他後來碰到了何皎皎……再後來,他又在另一個朋友的場地里碰到了何安雯……
陳縱就這樣喃喃自語般的,斷斷續續的訴說著自己身世的『真相』,但在曲東黎面前,自始至終沒有提到跟何皎皎相遇的那一段。
曲東黎聽完以後,表面很平靜,心情卻是一片沉鬱,好久好久都沒說話,好像一直沉在他的故事裡出不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