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聽你的。」
曲嫣然切身經歷了一場從『地獄』到『天堂』的折磨,這下再也嘴硬不起來,看面前的男人又是崇拜又是感激,還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句突兀的話,「哥,你長得好帥啊,」
「是嗎?」他哼聲調侃,「你才發現?」
「……」
「行了,」他抬腕看了看手錶後,對她叮囑道,「我要走了,你在這裡老實點,不要亂動。有事讓護工幫忙。」
「這麼快就要走了?」她明顯不舍,還有些晃神,「走……哪裡去啊?」
「我不是只有你一個病人。」他最後又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就像安撫一隻受傷的小貓咪似的,「乖點,別再大喊大叫了,省點力氣。」
說完,他起身就朝房門口走去,腳步很堅定,高俊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她的視野里。
看到他走了,曲嫣然心裡莫名感到空落落的。
是啊,他不只她一個病人。
最重要的,他不只她一個『妹妹』……
曲嫣然閉眼想要睡覺,但是連翻個身都像是上了絞刑架似的,破碎的身體讓她根本沒法入睡,她只能呆呆的,孤獨的躺在這裡,腦子裡又想入非非的,越想越煩躁,真正體驗到了什麼叫『度秒如年』。
到了傍晚時分,曲東黎跟何皎皎,還有曲悠然和曲蔚然都來到了病房裡探望她。何皎皎還親自給她收拾了一箱子住院期間的生活用品。
但面對這幾張臉,曲嫣然並沒有那種被家人關愛的溫暖,反而覺得他們只是做做樣子,走走過場而已,並不是真的心疼她關心她……她就一直側躺著身子,連個正眼都沒給他們。
「嫣然,你現在還疼嗎?要不要吃點什麼?」何皎皎的語氣裡帶著些『討好』,小心翼翼的,生怕又激怒了她。
自從有了這樣一個女兒,她從未活得如此『卑微』,年輕時候天不怕地不怕,所有的意氣風發都敗給了這個女兒……
為什麼願意一次次妥協?
只是因為,這個二女兒不但外貌上跟她年輕時幾乎一模一樣,就連性格也是粘貼複製。
她在曲嫣然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輕時候的影子,才意識到自己以前多麼的荒唐,多麼令人厭惡……所以,每每看到曲嫣然發瘋叛逆,她就像在觀看年輕時候的自己一樣。
自己年輕時叛逆,沒有父母買單,所以如今面對女兒,她總會自動帶入,給她無限的包容。
「想讓我多活兩天就趕緊滾。」曲嫣然這次沒有大喊大叫,聲音很小,但還是充滿了戾氣。
曲東黎呢,還是默默佇立在旁邊,沒有前去問什麼廢話。反正具體的情況,他已經從陳澈那裡了解到了,知道她以後可以痊癒,也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何皎皎被罵了卻還不死心,仍舊好言好語的問曲嫣然,「那住院期間,你是希望我跟你爸來照顧你,還是給你請護工?只要你願意,媽媽會天天來醫院跟你住,照顧你到出院——」
「滾去照顧你的寶貝冠軍女兒吧!」曲嫣然煩躁的叫到,「我死了爛了都跟你無關!少來煩我!」
面對她的壞脾氣,曲東黎黑著臉看向窗外,儘量控制自己不發火;
最小的曲蔚然倚靠在門邊,小臉上也有些許的厭惡之色,又不敢說什麼;而大姐曲悠然卻還是忍無可忍了……
她來到曲嫣然面前,冷冷的瞪著她。
一臉高姿態的斥責,「曲嫣然,你到底有完沒完?我告訴你,媽媽不是你一個人的媽媽,也是我跟小妹的媽!請你對父母長輩有點基本的尊重!如果你的『病』永遠好不了,那我可以把你送去精神病院治療!」
放在以前,曲嫣然聽到這樣的威脅訓斥,早就張牙舞爪的跳起來跟她廝打了,但是這一刻,正面對上曲悠然這張臉時,她卻像癟了氣的氣球一樣,怎麼都暴躁不起來了……
不僅僅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不允許,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自卑。
面前的親姐姐,方方面面都是這麼的光彩照人,不但身體素質比她好,智商情商碾壓她,年紀輕輕就在家族企業嶄露頭角,在社會上、媒體上都是最耀眼的明星,是父母和整個曲氏家族的驕傲……
全天下的男人都傾慕她,都心甘情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任由她挑選,包括家裡的陳澈,也是這眾多愛慕她的男人之一,只要她想要的東西,愛情,親情,事業、社會地位,沒有她沒有得不到的……
反觀自己,明明跟她一個爹媽生的,卻只是個徹徹底底的『跳樑小丑』,沒有任何一方面可以跟她相提並論……
她很清楚,她跟曲悠然之間的『戰爭』,不過都是自己在無能狂怒罷了。
曲悠然只是站在這裡,哪怕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就輕蔑的看她一眼,已經不戰而勝了……
「好,你最好現在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曲嫣然看著窗外,冷笑著,「我活在這個家裡,只會玷污你們每一個人的名譽,我活著浪費空氣,死了浪費土地,你把我送去精神病院吧,讓我跟我的『同類』生活在一起……」
看她不狂了,還在這裡說些自怨自艾的話,曲悠然也只得閉了嘴,轉身就走出了病房。
「我們也走。」曲東黎不是不了解這個二女兒作妖的手段,懶得在這裡低聲下氣的浪費表情,次數多了,他早就心灰意冷。
他能做的就是在金錢和其他方面給曲嫣然兜底,但是要像小時候那樣在情感上對她百依百順,是不可能了。
人總是要長大的。
他一再的縱容下去,只會害了曲嫣然一輩子,早該到了放手的時候。
何皎皎眼看曲嫣然這個無法溝通的狀態,也只得聽了曲東黎的話,在交代了兩名女護工後面要如何細心照料後,痛心的走出了病房。
看到他們相繼離去後,曲嫣然只覺得好諷刺。
一家人浩浩蕩蕩的來探望她,在她最痛苦難受的時候,只會陰著臉,高高在上的指責她,教訓她……她在承受著身體的煉獄之痛時,還要承受他們精神上的『霸凌』……
想到這些,曲嫣然越發感到脆弱無助,發冷發寒,寒入骨髓,破碎的軀體都禁不住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