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阮明月看著那王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艷哼了聲:「你大概自己都還不知道吧,你可不是阮梟的親生女兒。」
「你個臭八婆!給我戴綠帽子還一堆屁話!去死吧你!」阮梟氣得再次掐住了王艷的脖子。
「你放開她!」阮明月一把攥下阮梟的手:「她剛才什麼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這女人瘋婆子,她胡說的!」
「我沒有胡說!」王艷對阮明月大聲說:「阮明月,只要你護我和我兒子平安走出這裡,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阮明月這會兒滿腦子都是王艷那句「你可不是阮梟的親生女兒」,她得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好。」阮明月打開了手機攝像頭,對著阮梟一邊錄影一邊說:「我現在把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拍下來了,如果你不想再進監獄,你最好不要碰他們母子。」
阮梟反手就要來搶阮明月的手機,被老太太一把按住了手。
「阿梟,你別再執迷不悟了,這個女人騙你是她不對,她會遭報應的,你不要再為她搭上自己了。」
「你這老太婆你懂什麼?」
阮梟現在怕的是王艷把阮明月的身世抖出去,他後面還想要找阮明月要錢呢,如果阮明月知道自己不是他的親生女兒,她肯定不會再給他任何接濟,那他等於是倒了一棵搖錢樹啊。
「不管怎麼樣,總之你不能傷害任何人!」
有老太太攔著,最終,阮明月帶著王艷母子順利地離開了出租房。
下了樓,阮明月攔住王艷,問她:「你剛才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我不是阮梟的親生女兒嗎?」
王艷打量了阮明月一眼,笑了笑:「這麼多年,難道你一次都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世嗎?你長得這麼漂亮,既不像媽又不像爸的,肯定有問題啊。」
阮明月怔住。
誰會因為自己長得比爸媽好看就懷疑自己的身世?
「你說我不是阮梟的親生女兒,僅僅是因為長相?」
「當然不是,阮梟親口和我說過,你不是他和翁美芯的女兒,就前兩天他喝醉了,還說起過這件事情,他和翁美芯生的大女兒,一歲的時候就生病死了,你是翁美芯從別人那裡偷偷抱來的。」
阮明月一瞬間如遭電擊,感覺世界觀都崩塌了。
「你說的是真的?絕對沒有說謊?」
「我和你無冤無仇的,我騙你這個幹什麼?」
也是,王艷騙她這個幹什麼。
「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了,我現在可以走了吧?」王艷抱緊了兒子,生怕阮梟追下來掐她。
阮明月訥訥地點點頭:「你走吧。」
王萍打了輛計程車,拉開車門先把兒子塞了進去,等她回頭望向阮明月時,發現她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
「阮明月,阮梟和翁美芯都不是什么正常人,你不是他們生的,這是好事,沒什麼值得失落的!你應該慶幸,然後趕緊打起精神來去找你親生父母。」
王萍說完這些話,坐進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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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明月看著計程車遠去,轉身上樓。
阮梟正坐在破舊的沙發里抽菸,阮明月徑直走到他面前,問他:「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你當然是我的親生女兒,那瘋婆子連自己兒子是誰生的她都不知道,她隨口和你叭叭兩句,你就信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去做親子鑑定。」
「你神經病吧,錢多的沒處花是吧?你有這個閒錢,你給我啊!」阮梟把菸頭扔滅在地上,拎上外套要走。
「你去哪?」
「老子去退房!這房子我不租了!」
阮明月攔住他:「你把事情說清楚了再走!」
「說個屁!」阮梟一把將阮明月推開,直接跑下了樓。
老太太趕緊來扶阮明月:「月月,到底怎麼回事?那個女人和你說了什麼?她不是什麼好人,她說的話,你不能全信啊。」
「奶奶,王艷說我不是爸媽的親生女兒,她說他們的親生女兒一歲的時候就死了,我是他們偷偷抱來的!奶奶,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不知道。」
老太太是真的不知道,那個時候,阮梟和翁美芯在外地做點賣雜貨的小生意,有一天阮梟忽然打電話來說,翁美芯生了個女兒,老太太很高興,千里迢迢趕到他們做生意的那個城市去看望自己新生的孫女,她原本是想留在那裡幫他們帶孩子的,可是,翁美芯不待見她,她去第三天,就被翁美芯趕回了鄉下。
「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你,等你爸媽生意失敗帶著你回鄉下的時候,你已經一歲多了,的確和剛出生的時候長得不太一樣了,但是,小孩子一天一個樣,一歲和剛出生的時候不一樣,那也正常啊。」
阮明月知道,這件事情,還得去問翁美芯。
翁美芯現在被關在鼓山監獄,下周一正好可以探監,阮明月立刻申請了探監。
周一,已經整整兩天沒睡好覺的阮明月出現在監獄的探視室。
翁美芯被判死緩後,整個人狀態很差,看到阮明月來看她,她眼裡才有一絲光。
「月月,小葵最近還好嗎?」翁美芯一開口就問阮向葵。
「她很好。」
「她怎麼不來看我?」
「她在學校上學。」
「那她……」
「你為什麼不問問我好不好?」
翁美芯像是才反應過來:「哦,你好不好?」
阮明月聽著這毫無感情的詢問,心裡難受得無法形容。
「我不好。」
「怎麼了?」
「阮梟出獄了,他天天追著我要錢,把小葵的醫藥費都要走了。」
「你管他做什麼?」翁美芯激動起來,「這種垃圾男人,那你就當他死了!不要給他一分錢!」
「他是我爸,我怎麼可能不管他?」
「他才不……」翁美芯話到嘴邊,又收住了。
「你想說什麼?」阮明月看著翁美芯的眼睛,「你想說,他才不是我爸,對不對?」
「月月……」
「我不是你們親生的女兒,對不對?」
翁美芯臉色一僵:「你在說什麼啊?」
「你和阮梟的親生女兒,一歲的時候,就已經生病死了,我是你抱來的,對不對?」
「月月!」
「請你告訴我實話,否則,我以後都不會再管小葵!」
阮明月知道,阮向葵是翁美芯的軟肋。
果然,她一提阮向葵,翁美芯就開始無助落淚:「月月,是我對不起你,和小葵無關,你不要把怒火牽連到小葵好不好?」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
「是我不好,當年是我一時鬼迷心竅,是我不好。」
當年,翁美芯的女兒長到一歲,就被查出了罕見病,翁美芯和阮梟沒錢給她治病,沒多久,孩子就去世了。
孩子離世的那一天,翁美芯親手抱著她去了火葬場,從火葬場出來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都空了。
而就在回家的路上,她聽到了隔壁水果攤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翁美芯走到水果攤門口悄悄張望著,看到老闆娘正在忙碌,一個小女嬰正在嬰兒車裡啼哭。
「你長得和我女兒太像了,圓圓的小臉,大大的眼睛,我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我的女兒。」
從那天之後,翁美芯幾乎天天都要悄悄去水果店看阮明月,終於有一天,她趁著老闆娘在忙,孩子在熟睡的時候,她悄悄把孩子偷回了家。
也是偷了孩子的當天,她坐上了回老家的大巴車,丈夫阮梟也擔心孩子沒了不好回老家交代,於是默許了她偷孩子的行為,兩人把本就生意不好的店關了,帶著孩子徹底消失在了原先生活的那個城市。
而那個孩子,從此就成了阮明月。
「你憑什麼!你憑什麼!」阮明月徹底崩潰,「你憑什麼就這麼改變我的人生!」
「我的女兒死了,我太想她了,我需要一個精神寄託。」
「翁美芯,你真是個自私自利的瘋子!你的孩子死了,你就去偷別人的孩子,你就不能換位思考一下?別的母親失去孩子她有多難受?」
翁美芯不說話了。
是的,她從來沒有想過被偷了孩子的母親是什麼感受,她天生缺乏共情能力,但凡她能有一點點共情能力,她也做不出偷孩子和殺人的行為。
「難怪,難怪……」阮明月眼淚流下來,「難怪從小到大,你偏愛小葵,難怪阮梟打我,你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難怪你心安理得壓榨我,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原來我不是你親生的。」
「月月,其實我也很愛你,把你養的這麼大,我早就把你當成了我的親生女兒。」
「哈哈哈哈哈。」阮明月大笑起來,「你別說了,你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我覺得噁心!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月月,你可以恨我,但不要遷怒小葵,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啊!」
阮明月直接起身,離開了探視窗口。
「月月……月月……」
翁美芯還在身後大叫,但阮明月已經什麼聲音都聽不到了。
她腦海里不斷閃過的,是自己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現在回過頭去看看,她的童年真的太苦了,六歲跟著奶奶下地,十二歲暑假進廠做零工,賺的零花錢全都被翁美芯收走,阮梟動輒打罵她,每天都活在父親什麼時候突然發怒的恐懼中,好不容易熬到大學畢業自己獨立,她身上又背負了給妹妹看病的重擔。
後來,她終於遇到段祁州,可翁美芯告訴她,那是她哥哥,她是不能和他在一起的,她拿倫理道德來壓她,給她負罪感。
她活了二十七年,從來沒有一刻是為自己而活,可現在有人告訴她,她傾盡一切相待的家人是小偷,是毀掉了她人生的小偷……
阮明月的眼前天旋地轉,她腳步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好像飄在了雲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忽然重重倒在地上。
「女士……女士……你還好嗎女士……」
阮明月再次睜開眼,人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
她望著天花板上的一片白,感覺像是做了一個虛幻的夢。
「你終於醒了。」周仲謙的臉出現在視線里。
阮明月一愣:「周總,怎麼是你?」
「那你想是誰?」周仲謙笑著問。
阮明月搖搖頭,她沒想任何人,只是詫異周仲謙怎麼會在這裡。
周仲謙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他說:「你在監獄暈倒了,警察聯繫不到你的家人,就聯繫了我,因為你是周氏的員工,我是你的老闆。」
聯繫不到她的家人……她哪裡還有什麼家人?
「原來是這樣,抱歉周總,麻煩你跑這一趟。」
「別和我客氣,你沒事最重要。」周仲謙眼神溫柔,「醫生說你是受了打擊,精神壓力太大了才會暈倒能,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阮明月已經壓抑到了極致,周仲謙一問,她的眼淚瞬間就像是開了閥一樣。
她的委屈,她的無助,她的怨恨,她的所有,都在眼淚里發泄出來。
周仲謙印象里的阮明月總是克制的,她忽然放肆大哭的樣子,讓他有點措手不及。
他無法想像,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成這樣。
「怎麼了?」周仲謙把她扶起來,想替她擦乾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
他的心徹底揪到了一起。
從來沒有哪個女人,會令他產生這樣的感受。
「你先別哭,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和你母親有關是嗎?」
「她不是我母親,翁美芯不是我母親。」阮明月哭著控訴,「她就是個小偷,她是個自私自利沒有心的惡魔,她毀了我的人生,她毀了我的家庭。」
「什麼意思?」
「我是她偷來的小孩,我根本不是她親生的女兒。」
周仲謙神色一凜,這簡直顛覆了他的認知。
「你確定了嗎?」
「確定了,翁美芯親口承認了,她親口說的,我是她偷來的孩子。」
「嘭!」門口傳來器皿墜地的聲響。
阮明月和周仲謙同時回頭,病房門口,站著的是阮向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