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交往
李莊生做夢都沒想過有一天會這樣和胡夢蝶再見。
以至於當對方走進餐廳包間，李莊生第一反應居然是，她是不是走錯了？
李莊生讀高中時，電影《那些年》已經出來一兩年了，即便是他們那個蘇北小縣城，也早已開始流行，當時男生們的MP4或者手機里，大都存在過一位笑語晏晏的沈佳宜。
胡夢蝶就是星鵬中學的沈佳宜。
她是男生們的白月光、硃砂痣，即便沒有暗戀過她，也會一直記得在主席台上那個跳動著的、青春洋溢的倩影。
就像即便不專門駐足去欣賞那天上月亮，只要偶然抬頭，就能隨時望見那份美麗。
胡夢蝶微笑著坐在李莊生對面，李莊生不禁紅了臉。
這麼多年相親下來，他覺得自己身經百戰。對於「尬聊——結帳——加好友——走人」這一套程序已經爛熟於胸，已經自信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無論對方是誰都能淡定地走完流程。
但今天，他好像又變成了第一次相親的「雛兒」。
胡夢蝶看起來並不記得他，學生時代那次短暫的交集，是只屬於李莊生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兩人互相介紹，李莊生說我是星鵬中學15年畢業的。胡夢蝶笑著說，好巧，我也是。李莊生說哦對了，我叫李莊生，胡夢蝶點點頭，原來你是李休羽的哥哥。李莊生連忙自嘲，對對對，我就是李校草的哥哥李野草。
胡夢蝶聽到這自嘲，忍不住掩嘴笑，李莊生看自己把人家逗笑了，也跟著笑了兩聲，感覺自己還蠻厲害的。
開場照例是雙方母親的寒暄，陳蘭英說你家閨女真漂亮啊，對方就說你家兒子也很周正。陳蘭英王婆賣瓜說伱別看我們家兒子這樣，從小到大一個對象都沒談過，老實得很！對方就說我們家閨女也就上學時候談過一個，這兩年也都宅在家哩……
兩位的健談，很大程度上緩解了李莊生的尷尬。他規規矩矩地坐在桌子上，雙臂交疊放好，就像是一個課堂上的小學生，搜腸刮肚地尋找著一會兒和胡夢蝶聊的話題。
真是後悔死了，早知如此，應該提前做些功課的。其實李莊生保存過一些「如何和女生聊天」等一系列帖子或者視頻，只是此前一直懶得看。若是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遇到胡夢蝶，怎麼著也不能讓自己陷入「書到用時方恨少」的窘境。
媽，你怎麼不提前跟我說女方名字啊！
母親們暖場完就照例離開了，只剩下李莊生用盡畢生所學和胡夢蝶尬聊。
胡夢蝶剛開始算不上熱情，但很有禮貌，基本有回必應，沒有讓李莊生過於尷尬，甚至還會主動找些話題。
李莊生抓耳撓腮，想了想對方可能對李休羽更感興趣，於是大力吐槽李休羽平日對他的種種「欺壓」。
相親會談結束兩人加了微信，李莊生第一次鼓足勇氣請人看電影。當然了，只是看電影，別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李莊生手忙腳亂地取好票，回過頭，對方已經買好爆米花等他了。
回家之後，李莊生一個人復盤白天的表現，發現只能用一個「蠢」字形容自己。
無論是談吐內容還是行為舉止，都把一個八百年沒和女生說過話的傻逼演繹的淋漓盡致。
意識到這一點，李莊生痛苦地在床上滿地打滾，恨不得把白天那個傻逼的自己給掐死。但萬幸地是，陳蘭英回來後居然說女方對他印象很好。
這其實是陳蘭英的一貫說辭，好像每一個和李莊生相親的妹子都對他一見鍾情似的，就差李莊生自己的臨門一腳了。
但人們總是願意相信他們相信的，原本李莊生也一直認為這只是陳蘭英的「慫恿」，現在卻成為了鼓勵李莊生的信念和動力。
李莊生開始主動聯繫胡夢蝶，在此之前他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對女生過於主動會讓人感到羞恥，就像對人家「圖謀不軌」，更像那些被他在網上嘲笑的「舔狗」。
可對象是胡夢蝶的時候，舔一點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再說，什麼叫舔，人家不是說了對我印象不錯嘛！
其實正常情況下，胡夢蝶這種級別的女生，根本不是李莊生敢染指的……自知之明是人的可貴品質。
他怎麼就大膽起來了呢……因為那個時候他正在家裡的督促下考公，筆試過了。
這給了他莫大的勇氣。
兩人真的沒什麼相同的愛好，胡夢蝶不懂二次元，對歷史無感，更不懂鍵政。根本不是李莊生心中那完美的靈魂伴侶。
但去他媽的靈魂伴侶，誰在乎呢？
不會真有人蠢到一定要什麼都能談得來的靈魂伴侶吧？
有這種不切實際想法的建議趁早重開，看看能不能穿越到他最愛的二次元里去。
或許是對李莊生印象真的不錯吧，胡夢蝶並不排斥和李莊生繼續接觸下去。當李莊生鼓足勇氣約人家出來玩的時候，對方居然也答應了。
事情進展非常順利，順利到李莊生自己都感覺到意外。對於自己這種母單的廢狗能把漂亮妹子約出來，無論是這份勇氣還是能力都遠遠超出了李莊生此前對於自己想像的極限。
大約這樣接觸了兩三個月，兩人正式交往了。
那天他們看完電影出來，還在商場裡，胡夢蝶從自動售票機上買了兩張刮刮樂，笑著給李莊生一張。
李莊生心裡一直打鼓，搓著刮刮樂，暗暗說，中獎了就告白。
結果真的中了，二十一張的彩票，他正好中了二十。
李莊生說我中獎了，胡夢蝶略帶驚喜地接過他手上的彩票，李莊生看著她的側臉，腦袋一熱，狗膽包天地說，我們這樣，算交往吧？
胡夢蝶笑容瞬間凝固下來，手上握著彩票，微微蜷曲。
李莊生頓感後悔，感覺這話說的實在不夠漂亮，怎麼能這麼草率隨便不看場合呢！
時間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這一瞬間無比漫長和難捱。
李莊生臉上頓時火辣辣的，如果對方當時說些什麼拒絕的話，那他一定會羞愧地找個地縫鑽進去，或者夾著尾巴像敗犬一樣灰溜溜地離開，頭也不回。
片刻之間，胡夢蝶抿著嘴唇笑了笑說，嗯，好啊。
此後無論多少次回憶，李莊生都認為這一刻是他的人生巔峰。哪怕是前幾天確定自己成功上岸，都沒有今天這番狂喜。
孟郊的那首詩頗合時宜的出現在他腦海里：昔日齷齪不足夸，而今放蕩思無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前些天面試之後，李莊生一度以為自己沒戲了。一開始如他所料，儘管他超級用心地準備、請求之前瞧不上的副科老爸幫忙輔導，但他面試後成績依然只能排到第三。
誰知，二十多年來，幸運女神第一次如此眷顧他，排在他前面的兩人因為各種原因放棄了，居然讓他一次成功！
得知這個消息，他欣喜地第一時間將之分享給胡夢蝶，對方很快也向他表達了恭喜。
用錢鍾書先生的話說，這一份公家的編制，仿佛有亞當、夏娃下身那片樹葉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張紙能把一個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蓋起來。
哪怕是李莊生這樣怯懦膽小的廢宅，居然也能憑藉這個，有勇氣向女神告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