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重機槍排
眼前的開闊地上,日軍留下的屍體還橫在一排陣前,炮彈炸起的新鮮泥土還散發著絲絲熱氣,何煒將下巴杵在沙袋之上的彈藥箱中間,順著灰濛濛的地平線向遠望去,觀察敵情。
雖然剛才打退了日軍的攻擊,但是何煒很清楚,那只是一次試探性的攻擊,更要命,更殘酷的戰鬥還在後面。
戰壕里,只有士兵們沉重的喘息聲和槍械的磕碰摩擦聲,再無其它多餘的聲音,一排士兵都堅守在陣地上,跟何煒一樣警戒,槍口全對著陣地前,等待下一場搏殺。
現在,陣亡士兵已經掩埋,工事已經修補好,重傷兵也已經送了下去,接下來要做的,無非還是執行命令—繼續堅守現有陣地!
不過,頗為奇怪的是,距離日軍第一次攻擊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對面卻還沒有什麼動靜,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發起第二次攻擊,非常不符合日軍的作風,哪有一次小攻擊被打退就長時間不發起第二次攻擊的道理,況且上一次攻擊幾乎就是試探性佯攻,照日軍的作風,佯攻結束後,真正的攻擊部隊就會立刻對一排陣地發起衝擊,而且是伴隨著更加強大的壓制掩護火力。
「不對頭。」
何煒摸了摸架在手邊的捷克式,發出了疑惑的感嘆,傳令兵陶黑娃就蹲在何煒右邊,身上背著何煒的那把中正式,何煒現在算是「三槍排長。」
所謂三槍就是佩用三條槍:手邊一挺捷克式,腰上還挎著駁殼槍,還有那條中正步槍。但萬萬不能真背著三條槍,何煒手上拎著輕機槍,腰間有駁殼槍,再背著那條中正式負重太大,他身上可還有挎包,繳獲鬼子的防毒面具包,中正步槍刺刀和手榴彈這些零碎,六斤多的步槍在背後斜挎著,背帶一勒太影響作戰,戰術動作都做不利索,只能叫陶黑娃幫忙背著。
陶黑娃呢,正認真的擦拭著一個新物件—從日軍手裡繳獲的擲彈筒。
剛才,何煒組織人把離三班戰壕近的日軍屍體和武器拖了回來,包括被何煒幹掉的那個擲彈筒組,當然,那些死的遠的,離一排陣地遠的就沒管。
一共繳了八條三八大蓋,七百多發六五口徑步槍彈,還有一具擲彈筒和十八發擲榴彈,手雷。
繳獲鬼子的八條完好的三八大蓋沒什麼用處,就讓士兵們用刺刀從鬼子軍服上割下幾根布條,和日軍身上扒下來的牛皮腰帶,子彈盒,刺刀套,挎包,防毒面具,飯盒整齊的捆在一旁跟何煒帶回來的那些裝備放在一起。
但是繳獲的那具擲彈筒,何煒甚是感興趣,看樣子是日軍最新式的八九式五十毫米重型擲彈筒,就連同十八發擲榴彈和手雷一起交給陶黑娃保管,這可是好東西,剛才的戰鬥中就是這東西打掉了一排右翼的輕機槍陣地,差點將一排置於險境,危及陣地得失。
何煒打算等閒下來好好研究研究這具日式擲彈筒,那可還有十幾顆擲榴彈,完全可以用繳獲的擲彈筒反過來打擊日本人。
何煒又給了這小屁孩兩塊繳獲的日本糖,擲彈筒,彈藥和何煒的那把中正式讓他背著,還叫他好生保養,何煒自己則拎著捷克式,腰挎駁殼槍,沒辦法,東西太多,何煒不可能全自己拿著。
陶黑娃含著糖塊,一絲不苟的執行著何煒交給他的任務,將繳獲的擲彈筒和十幾發擲榴彈擦的乾乾淨淨,這小子別看年紀小,但是軍齡卻有三年,從小就沒爹沒媽,落到了兵販子手裡,在陝西正好趕上第十師招兵,就被兵販子以五塊大洋的價格賣給了招兵的軍官,一直在一排幹著二等傳令兵,連支槍都沒有,也不會開槍。
要不是因為本身年齡小,性子又太老實,現在怎麼著也能混個上等兵噹噹,正當何煒納悶日軍為何不繼續進攻的時候,葛貴財快步趨到何煒身邊。
「排長,連長來陣地了。」
何煒扭過頭,便見連長傅琛帶著傳令兵沿著交通壕,來到了第一排的陣地,傅琛沖何煒點頭示意眼中多了一絲亮色,不過臉上又是多了一道細細的血痕,看樣子是被日軍的炮擊給禍害的。
「連長!」
何煒彎下腰,迎上了傅琛,傅琛一把抓上了何煒的左臂,態度親熱的連聲說道。
「打的好!打的好!衛華老弟,你果然是新出貓兒強似虎,軍校剛畢業就打出這麼漂亮的仗,剛剛這仗,你們排打的好!」
「職不敢,幸得弟兄們用命才打退了日軍的攻擊,日軍的攻擊兵力雖然不多,但是打的相當凌厲,不玩命根本防不住啊。」
何煒指著戰壕里的一排士兵們,許多士兵儘管舉著槍防禦,但是臉上未定的神情仍說明了戰鬥的激烈。
陣地前,被打死的日軍屍體七零八落,一排繳獲的日軍武器和裝具也整齊的歸置在陣地里,這些都實打實的落在傅琛眼裡,如果說何煒剛剛回來時,傅琛對何煒打死了三個日本兵,隻身脫險歸隊之事還有些許懷疑的話,剛才這場戰鬥中一排與何煒表現出來的指揮和應變,則讓傅琛說不出任何話。
一般來說,軍校畢業新下連的新排長,他的磨合見習期過了前,在連長眼裡還不如一個排里的老班長,軍士可靠,連長也不會把他當真正的軍官排長看,何煒此前,就是處在這樣一個狀態中。
但這戰過後,事實勝於雄辯,毋庸多說,現在,在第六連連長傅琛的眼裡,何煒已然是一名頗具指揮能力的幹才,頂的上用的排長。
「你們排傷亡了多少人?」
「全排陣亡十一人,輕傷四人,重傷四人,重傷兵已經叫人送下去了,鬼子的傷亡和我們差不多。」
「傷兵我看見了,已經叫其他排的人往營部那裡抬。」
傅琛拍著何煒的肩膀,略略用力的道:「衛華,不愧是我們黃埔軍校出身的幹部,確實打的很好,日軍的炮火襲擊很突然,這種情況下你能迅速組織一排防禦,打的很有章法」
傅琛看到了何煒脖子上的紗布,指了指。「沒事?」
何煒道:「不妨事,被擲彈筒的彈片咬了一口,可惜了,丁振三丁特務長給我們送彈藥,剛要回去就被炸死了,就在炮擊前,丁特務長還在和我談笑說話,一轉眼,人就沒了。」
「生死決於一瞬,打仗就是這樣,別說老丁在你們排這第一線了,剛才我在本連的二線陣地一輪炮擊下來差點把我炸暈,太突然了,第二排的一個班來不及進隱蔽部,一顆炮彈正正好好就砸了下來,只跑出來個副班長,其他人全沒了。」
「村裡的營部情況也不好,戰鬥開始前,我已向營長請求了營里的迫擊炮排(按照調整師編制,每個步兵營編有一個82毫米迫擊炮排,有金陵造民二十式82毫米迫擊炮兩門)給你們提供火力支援,可惜營部在村子裡也挨炸了,那兩門八二迫炮被壓的沒辦法,只能在日軍潰退的時候打了幾發。」
「連長,營里的迫擊炮支援只是輔助,況且日軍的炮兵對營部和二線陣地的壓制極其猛烈,迫擊炮排的弟兄們也是有心無力,都不容易,關鍵還是我們步兵自己要守得住,扛得住。」
傅琛豎起大拇哥道:「這話說的要得,還需自身硬!」
說完,傅琛踮起腳,向陣前瞭望,話鋒一轉。
「陣地前鬼子有沒有動作?」
「沒有,但按照一般的情況,剛才那次攻擊過後,日軍應該很快發起第二次攻擊,但是現在仍舊沒有動靜,連長,我覺得……不太對頭。」
傅琛點了點頭。
「是有問題,以前我們和日軍打,他們的攻擊說是摧枯拉朽也不為過,一輪接著一輪,這過來打了一下就悶聲不動,沒有繼續動作,這路數,是不太對。」
一時,何煒與傅琛都陷入了沉默,琢磨著日軍不同以往的戰術表現。
………
沉默片刻,何煒接著說道:「連長,我以為應該早做準備,日軍越是這樣,越說明下一次攻擊勢必會更猛烈,我打算加強本排的工事,職還有一個請求,到了關鍵時刻,希望連長讓二三排的弟兄提供增援,否則單靠我一個排,恐怕力有未逮,同時還希望連長能支援我一些土工作業的材料,麻繩,麻袋,牽索,木頭這些勞什子零碎,有啥是啥,越多越好,彈藥也多多益善。」
何煒心道:「反正攻擊肯定會更猛烈,不管情況如何變化,多張嘴要東西就完了,咱手裡可就一個排,情況不容樂觀,多點東西就多分安全,多分把握。」
傅琛想了想,乃道:「老弟,你把心放在肚子裡,必要時連里肯定會給你支援,二三排隨時可以拉上去,我來指揮二三排給你們壓陣,你只管加強防禦便是,土工作業的材料嘛…………營部在閻莊村子裡應該還有不少,戰前弟兄們砍了不少樹木,都存在閻莊裡,我再叫二三排給你們找找……儘快幫你解決。」
「謝謝連長。」
「報告連長,重機槍連第一排帶到!」
突然,傅琛的傳令兵快跑而來,身後跟著三十幾名士兵,沿著交通壕開進到第一排的陣地。
「來的好,何煒,營長為了加強防禦,把重機槍連的第一排,兩挺重機槍配屬給了我連,這個排全配給你了,調整防禦,工事加固,重機槍的布置由你自行安排,放手去做,反正,我只要陣地!」
傅琛指著開到的機槍排說道,說話的功夫,一個個機槍排的士兵,分別扛著黝黑的重機槍槍身,彈藥箱,腳架,冷卻水箱,冷卻水管,土工器具,備彈,開入了一排的陣地。
看見重機槍,何煒大喜過望:「多謝連長,有重機槍襄助支援,配合加固陣地,我便多了幾分把握守住陣地。」多了兩挺重機槍,對於一排陣地的防禦是有極大的助力,也是給何煒的一顆定心丸。
重機槍排報導後,傅琛再詢問了一些陣地防禦的細節後便離開了一排陣地。接下來,何煒便要著手加強整個陣地的防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