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省抬頭就剛好跟一張血淋淋的臉對了個正著,一雙瞳孔已經擴散的眼珠子死死地瞪著吳三省的眼睛。
掉進船里的是那個消失不見的中年船工,準確的來說,是半個……
只剩下上半身的船工屍體就掉在了船頭位置,腦袋耷拉在船邊瞪著眼睛對著吳三省,一隻比普通同類大了好多倍的屍蟞正在啃食他的腸子。
被嚇懵的無邪看著這血腥的場面,腹中一陣翻湧,直想不管不顧找個地方吐個昏天暗地。
這得吃多少實心肉才能長出這麼大的體形啊!
正在這時,那大屍蟞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甩開口中的食物,忽然跳起來向探出腦袋看過來的潘子頭上撲去。
潘子在水裡沒有著力點,躲閃不及,眼見那鋒利的一對大螯就要刺進他的頭皮給他來個貼臉殺。
忽然寒光一閃,利刃劃破肉體的聲音,一個晃眼間,剛剛還張牙舞爪的大屍蟞已經被釘在了船板上瘋狂扭動。
那詭異的聲音好像更明顯了,張啟靈抬腳壓住,讓那大屍蟞動彈不得,聲音也戛然而止。
雖然張啟靈出手迅速,但是潘子還是被那鋒利的螯爪刺破了頭皮。
潘子捂著流血的額頭,眼中帶著劫後餘生的恍惚,重重地喘了幾口氣,才認真地向張啟靈道謝。
詭異的聲音消失,三人手腳並用地從冰冷的水裡爬上了船,潘子一腳將那半截屍體踹進了水裡,隨後看向被張啟靈踩在腳下的大蟲子。
「小哥,那聲音是這東西發出來的?」無邪不可置信地問,實在想不出這麼只大蟲子怎麼能發出這麼蠱惑人心的聲音。
張啟靈移動壓制那隻大蟲子的腳,露出它尾巴上連著的一隻拳頭大小的銅製六角風鈴給無邪看。
這隻六角青銅鈴不知道什麼時候植進去的,已經銅綠得一塌糊塗了,那風鈴的六面,都刻著密密麻麻的咒文。
看樣子這個六角青銅鈴就是那個聲音的來源了。
剛剛那蠱惑人心的詭異聲響詭譎空靈,仿佛自幽冥鬼府而來,聽到的人在不經意間就會被攝住心神。
這六角鈴鐺里必然有十分精巧的機關,在震動時利用此處空間的迴響,最終達成了這種效果。
而且還能經歷千年而不腐,估計是金銀一類的東西,哪怕如今它的外形已經破敗,卻一點都不影響它的使命。
「是這鈴鐺的作用?」無邪好奇地往前湊了湊,想近距離觀察這神奇的古老造物。
卻不想,明明攜帶銅鈴的大屍蟞已經被張啟靈壓製得動彈不得了,這詭異的銅鈴卻忽然震動了起來。
和剛才空靈縹緲的鈴聲不同,這聲響聽起來十分真切急促,聽的人莫名煩躁。
正在一旁給自己包紮的潘子只覺心頭火起,想不管不顧地把這隻大蟲子一腳踩爛。
剛站起身來,張啟靈輕飄飄地看了他一眼,潘子渾身一僵,那如同看一個死人一般的眼神讓他仿佛被澆了盆涼水,不敢再有任何動作。
張啟靈只輕輕看了潘子一眼,便不再管他,從包里摸出一個個頭不小的玻璃罐子,將那隻屍蟞裝了進去。
無邪目瞪口呆地看著張啟靈從背包中摸出一個大個頭玻璃罐子,一時有點傻眼。
這個瓶子是怎麼從那個看著不大的背包里拿出來的?
他來掏沙子帶這麼大一個玻璃罐子做什麼?
張啟靈自顧自地裝好屍蟞,蓋上蓋子,就那麼大咧咧地擺在了船頭。
那個玻璃罐子只比這隻屍蟞大那麼一點點,裝進去之後它連同尾部的青銅鈴鐺都動彈不得了。
這回無邪可以放心大膽地湊近了打量起這隻怪蟲子來。
「小哥,你把它擺在船頭做什麼?」無邪邊看邊問。
「開路。」
吳三省一拍巴掌,贊同道。
「沒錯,讓它給我們開路,這東西一輩子吃屍體,陰氣極重,是那些什麼殭屍鬼怪的克星。
在這屍洞裡,估計它們就是霸王般的存在。有它在我們船上,我們肯定能出去。」
三叔又啐了口唾沫。「老子倒要看看,前面到底是什麼地方,竟然能養出這麼大隻的蟲子來。」
無邪有些怕又有些興奮地點點頭,跟著大奎潘子拿起工兵鏟準備當船槳使。
「三,三爺,你快看那屍蟞,那鈴鐺里有東西爬出來了。」大奎顫顫巍巍的聲音傳來,無邪被吸引看向船頭的玻璃罐子。
只見罐子中,青銅鈴鐺底部,一隻手指粗的青色大蜈蚣從鈴鐺里爬了出來,在屍蟞與玻璃罐子的縫隙中焦急地穿梭著,卻找不到逃生的出口。
接下來,眾人一邊費力地用工兵鏟划船,一邊聽吳三省給無邪講解蜈蚣和屍蟞之間的共生關係,講這半天然半人工的水盜洞,講那船工和嚮導藏起來想等他們被洞裡的東西殺死再出來撿屍。
直到前方黑暗處出現了一團綠色的磷光。
坐在船頭的張啟靈一揮手,示意安靜。
吳三省看向前方。「積屍地到了。」
划船的幾人停下手裡的動作,船隻隨著水流以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漂動著。
看著水道兩邊的淺灘上逐漸出現的各種或動物,或人類的屍體,綠幽幽的腐屍上還有大大小小的屍蟞在爬動著。
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細微咀嚼聲。
越往裡,腐屍越多,有的腐爛得已經看不出究竟是人還是動物了。
再前進一點,淺灘的空間更大了,零散堆積的腐屍也更多了,在屍體上爬動的屍蟞雖然比不上他們船頭擺的那種,卻也比普通屍蟞大了兩三倍。
淺灘的最裡面,與外面雜亂無章的屍堆不同,那裡明顯是被人為擺放的,整整齊齊的一具具白骨化的骷髏。
再外圍是被一層灰色物質包裹,腐蝕跡象較少的屍體。
「小心了,這可是一個進的來出不去的凶地啊!」吳三省小聲道。
「這些屍體都是從外面漂進來擱淺在這裡的吧。」無邪看著最外面零散堆積的屍體,打了個激靈,下意識往張啟靈身邊靠近了些。
這個怪人小哥雖然不怎麼說話,找他聊天也不搭理人,不是看天就是睡覺,跟個悶油瓶似的,但是跟在他身邊真的非常有安全感。
大奎看著兩邊的屍體,半空還有慘綠色的磷火飄動,抓著工兵鏟的手抖得不像話。
「三,三爺,這麼多屍體,等會兒不會出來幾百隻水鬼把咱們的船給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