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君臨天下,舊怨難平
燕狂徒和葉橫舟所在的是一處小院,而現在,原本空曠寬闊的院子裡,正站著三個人。
一個是穿青衣的年輕公子,意態慵懶,袖袍隨風飄蕩,滿是淡淡風、溶溶月的文質雅氣。
一個是披羅裙的雍容女子,不施粉黛,難掩絕代風華,那雙水潤秋瞳始終聚焦在居中男子身上。
就像是一片被春風吹皺的湖面,載滿柔情,波光粼粼。
——顯然,兩人都極為不凡。
但被他們簇擁著、拱衛著那名白衣人,才是真正的主角。
那白衣人相貌俊朗,身材雄壯魁梧,不輸燕狂徒,整個人充滿了英武陽剛的豪氣。
可他卻有種莫名的倦意。
這種倦意雖淡,卻極為顯眼。
疲倦、懶散從他的眼睛裡,神態中,乃至身上的每個角落,由內而外地散發出來,讓任何人都能感受到。
只有當他看見燕狂徒時,那雙眼睛裡,才突然爆發出一種無法掩蓋、難以隱藏、更無法抑制的光。
灼熱的、熾烈的、狂熱的光。
就像是被這光點亮了生命一樣,他雙拳緊握,渾身迸發出一股強烈的鬥志。
戰意如浪潮般洶湧,似金鐵般凝練,在風中激盪、爆發。
「你果然沒死,燕、狂、徒。」
燕狂徒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先轉過身去,大大方方地露出後背,反手帶上房門,再回頭面向這三人。
老人用一慣的傲然語氣,宣判道:
「不偷襲嗎?錯失這個唯一的機會,只會讓你們統統死在這裡。」
白衣人微微一哂,拂袖道:
「今天要出手的,只有我一個。」
來人正是權力幫幫主,「君臨天下」李沉舟,及他的兩大左膀右臂。
袖裡日月柳隨風。
流雲水袖趙師容。
燕狂徒嗤笑一聲,直接道:
「區區一個完顏決,就把你逼到這個地步?伱不敢戰他,卻有膽子來挑戰我?」
宋國向金國投遞降書,完顏決親自南下之事,就算是街邊小民也多有議論,以燕狂徒的耳力,自然聽得清楚。
他很清楚李沉舟的打算。
面對完顏決的天地霸拳,李沉舟也不敢輕言必勝。
畢竟他雖號稱「君臨天下」,卻連一統江湖也沒能做到,更遑論是高高在上的宋國廟堂了。
完顏決卻是真真正正的金國至尊。
要戰這樣一個沒把握戰勝的對手,李沉舟就得做些「準備」。
這「準備」,便是先戰燕狂徒。
權力幫能有今天的規模,至少一半功勞,要歸於李沉舟的個人魅力。
幾乎所有的權力幫成員狂熱地崇拜著他,並且相信著他。
在他們眼中,李沉舟儼然是一尊不敗的斗神。
但李沉舟終究是人。
所以他失敗過。
而且是慘敗。
武夷山之戰,燕狂徒以其蓋世神威,幾乎殺得所有參戰高手都喪了膽氣。
每個和他交過手的人都承認,燕狂徒的武功造詣,已超越天下所有強人一大步,乃實實在在的舉世無敵。
甚至是史上最強。
就連和他朝夕相處的李沉舟,也是第一次認識到,這位老幫主、老師尊,竟然這樣的強。
那是一種讓人感到絕望的強大。
武功越高,就越能感覺到燕狂徒的境界,究竟已到了一種怎樣空前絕後的地步。
就像是坐井觀天的青蛙,只有跳出井口,才能意識到這天地有多廣闊。
李沉舟就是這樣一隻有幸跳出去,卻又無力夠著天的青蛙。
縱然心智堅毅如他,也不禁自問:
我的拳頭,能強到這種地步嗎?
儘管李沉舟不願承認。
但他更無法欺騙自己。
答案是不能。
和這獨步古今,將整個天下都甩在身後的曠世奇才相比,自己無論是天資還是鬥志,戰意還是技藝,都差得太遠、太遠。
最讓李沉舟絕望的是,不要說抵達這個境界,他甚至都找不到一條路,能夠接近燕狂徒。
對李沉舟這個自信自負,總是睥睨群雄,目無餘子,更以奪取天下為己任的霸主豪雄來說,就算是一次失敗,也足以銘記一生,引為生平恥辱。
可他在燕狂徒面前,又失敗了豈止一次?
最後這次失敗,幾乎令他完全喪失了信心。
李沉舟走下武夷山時,腳步仍然堅定、沉穩,臉上也依然掛著慣常的自信笑意,仿佛真的取得了勝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這一戰他輸得徹底。
好在,李沉舟終究是李沉舟。
他在無人知道的消極中細思、沉思、深思。
燕狂徒已擁有最強的個人武力,可他為何還會敗退,逃走?
答案很簡單。
因為儘管他執掌權力幫,卻是個是徹徹底底的孤家寡人,只有「拳」,沒有「權」。
原來,只有「權」和「拳」結合起來,才是這世上最強的力量。
李沉舟豁然開朗。
自失敗後,他便觀察著自己的心,從中找尋著戰勝燕狂徒的可能。
燕狂徒沒有,他卻有的東西,就將成為勝負的關鍵。
此時此刻,他有所發現。
正是日益旺盛的權欲。
很好。
就用這權欲來推動我的拳,戰勝燕狂徒。
取得此番領悟後,力量和修為不斷在他身上增長。
從那以後,權力幫的勢力如洪水般蔓延在大宋版圖上,飛速膨脹的惡果也逐漸顯現出來。
——幫眾良莠不齊,泥沙俱下,連帶著讓整個幫派的行事風格,都變得囂張跋扈,肆意妄為,甚至到了為非作歹的地步。
時至今日,整個天下都深受其害。
從那以後,李沉舟的武功究竟高到什麼地步,就連權力幫「八大天王」也無法揣度。
但無論如何,只要他沒有真正勝過燕狂徒,武夷山之戰的陰影就會始終橫亘在前,成為這條霸業武途的魔障。
李沉舟沒有否認,只是道:
「只要勝過你,完顏決又算什麼?」
雖在內心深處,燕狂徒對李沉舟這個兒子充滿愧疚,甚至不惜用命來成就他的霸業。
可像他這種又倔又拗的人,越是關懷重視,就越要表現得不在乎,嘴上也就越饒不得人。
所以,即便看出來李沉舟武功大有進展,已不弱於現在的自己,燕狂徒仍是拂袖一掃,搖頭道:
「稍有進境,就得意忘形了嗎?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樣,高不成低不就,讓我失望。」
李沉舟對他的奚落不以為意,反而笑起來。
「我本以為像你這種人,是寧可戰死在武夷山上,也不會逃走的——但你還是逃了。
老幫主,看來你雖自詡狂人,卻也還是和常人一樣惜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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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