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屍山血海,隔空交手
一個時辰後。
一名騎士自遠方馳來。
正是從黃河北岸回返的米蒼穹。
馳騁中,米蒼穹像是發現了什麼,一拍馬背,飄掠落地。
他垂首,看見了一雙眼睛。
——驚駭、恐懼的眼睛。
活人當然不會有這種眼神。
所以這只是一顆人頭。
米蒼穹認得這面目,正是武當掌教,太禪真人。
這位老宗師、老真人在武林中向來德高望重,以溫和善謔著稱,逢人便笑,如今卻死得很難看,甚至有幾分猙獰,鬚髮怒張,貌如惡鬼。
米蒼穹抬眼,望向這人頭的來處。
他看見了一條路。
或者說是一條河。
這河裡流的不是水,而是血。
河裡不僅有血,還有人。
——死人。
一具又一具屍體橫在這條血河上,血泊中浮著他們的肝腸,濃郁至極的腥味兒直衝眾人口鼻。
儘管心頭悚然,米蒼穹仍是不由自主地緩步向前。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一個個看過去,輕易地辨認出了這些死人的身份,只因其中的每一個人,生前皆是大大有名。
數至第三十二個,米蒼穹終於走到了這條血路的盡頭。
這條路其實很短,可米蒼穹卻覺得,這實在是他這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
樹木幾乎被摧折殆盡,唯有斷裂的樹樁殘存,就像是被一頭從神話中走出的巨獸肆意蹂躪過,滿目瘡痍,地面坑坑窪窪中,蓄著濃鬱血色。
屍山血海中,唯有一人傲然挺立。
在此人身後,遠山的輪廓像是活物一般,向天幕涌動,擴張,散發出極沉重的壓迫氣息,襯得他像是一尊掌握天地萬山的偉岸神靈。
但米蒼穹覺得,他更像一頭即使背負萬山之重,也要硬生生從十八層地獄最深處殺回人間,以屍骸血肉鑄就王座的絕世凶魔。
遍數米蒼穹生平見過的絕頂高手,也無一人能有如此凶暴、如此囂烈的氣魄。
即使是數日前,剛剛擊敗他那個高深莫測、功參造化的少年人,也沒有令米蒼穹如此絕望,甚至連出手搏命的膽子都提不起來。
這人自然就是完顏決。
完顏決轉身,他並沒有明顯傷勢,只是外袍殘破了幾分,面色略顯蒼白,可那股凶威卻越發高漲。
他甚至還有些許意猶未盡的神色。
仿佛剛才那場屠戮了中原武林半數菁英的慘烈戰事,都不能令這位至尊感到徹底地滿足。
當完顏決望見米蒼穹時,這種意猶未盡便徹底煙消雲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興奮神色。
米蒼穹頭皮一炸,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被完顏決以「狂飆卷」之力,攝至身前,雙膝跪地。
完顏決用鐵鐫一般的寬大手掌,蓋住米蒼穹的頭頂,反覆摩挲。
他饒有興趣地道:
「有意思、有意思,這內勁在你體內,至少已有三日光景,竟還能如此凝練,引而不發。若無人相助,你至少有半年不能動武。」
這種興奮、興趣,和米蒼穹本人全然無關。
在完顏決眼中,這位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且有一身不俗功底的大內權宦,只不過是他體內那道奇異氣勁的「容器」而已,根本不值得半分注意。
完顏決五指緊扣,目露灼然神光。
「好在,朕今天心情奇佳。」
這「暖心」的言語,卻令米蒼穹驚出一身冷汗。
身為廟堂中人,他自然認得完顏決的相貌,更清楚這位金國至尊的性情。
米蒼穹拼命想要掙扎,可完顏決只是一催真力,便將他所有的反抗鎮壓。緊接著,昊天罡氣傾瀉湧入,誓要將米蒼穹體內的嫁衣真勁盡數泯滅。
可這僅存的一縷真氣,卻是超乎完顏決想像的霸道剛烈。
以他這臻至「十全霸境」的昊天罡氣,竟也不能立時將之祛除,而是被其阻了一阻,頓了一頓。
這兩股或許是天下剛猛之最的真氣,雖只是在米蒼穹體內短暫交鋒,就已令他五內俱焚,內傷更加沉重,面色慘白如金紙,嘔出一口血來。
完顏決一怔,有些錯愕。
這還是他進入中原以來,與人交手時,第一次失算。
自完顏決武功大成後,他已太久太久,沒有過這種感覺。
可這位金國至尊卻全無被打臉的尷尬羞惱,反而哈哈大笑起來。
「好好好,太好了。」
完顏決笑得就比他憤怒時,還要可怕十倍。
臨安城外。
風塵僕僕的葉橫舟心有所感,舉目望向遠方,微微一笑。
「有趣。」
嫁衣神功本就是一種功力與人體結合極為緊密,且真氣高度凝練的功夫。
練到葉橫舟這一步,真氣即使是脫離本體,仍能存在不短時日,且有某種程度的感應。
當初還未修煉山字經時,他就能用感受嫁衣余勁的方式,找准了郭靜峰的位置,從而一舉破去「金燕神鷹」的「鷹燕雙殺劍」。
在修成山字經後,這種感應就變得越發強烈。
所以,雖是與完顏決、米蒼穹相距甚遠,葉橫舟仍是能察覺到自己的真氣,已被某人拔除。
儘管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用的什麼方式,但葉橫舟猜也猜得到,在臨安周遭,能有如此功力者,只有即將到來的完顏決了。
好個金國至尊,果然不凡。
兩人雖未見面,只用這種方式隔空會過一次,卻也已各自驚訝。
葉橫舟收回目光,一振袖袍,轉身入城。
臨安府,為南國中樞之所在,巍峨壯美,富麗堂皇,實乃好漢得意、大展宏圖的名利場。
可葉橫舟進城後,卻覺街面蕭條,百姓甚少,問起方知,今天城西有斬首。
此事雖然殘忍,在臨安城畢竟稀奇,百姓都去看熱鬧了。
原來自趙構向金國遞交和書以來,太學生們便不斷聯名上書,懇請官家誅殺國賊,肅清朝綱,積極備戰,以圖光復中原。
待趙構將朝野上下都頗具聲望的岳飛,也打為亂臣賊子後,太學生們更是效仿東漢王咸故事,舉幡遊行,數百學生齊聚街頭,聲勢浩大。
自大宋立國以來,一向善待士子文人,何曾有過如此陣仗。
由此,趙構才真正明白,岳飛在朝野上下的影響力,究竟如何巨大,這也更堅定了他的想法。
——若不向金國乞降,再讓岳飛打下去,今日之域中,又會是誰家天下?
對趙構來說,答案不言自明。
驚怒交加之下,趙構令宿衛禁軍連夜出動,逮捕了帶頭為岳飛作詩平反,率眾遊行的領袖,於今日斬首示眾。
連太學生都要下殺手,可見這糊塗天子,究竟已經歇斯底里到了怎樣的地步。
此事一出,滿朝譁然,可趙構仍是不為所動,獨斷專行。
葉橫舟雖已在此世生活多年,也早知這大宋皇帝的荒唐秉性,乍聞此事,也不禁震驚、震動、更——震怒。
「混帳東西。」
低斥一聲,葉橫舟已運起身法,如離弦之箭,狂飆遠去。
——太學生們既是因岳帥之事,才有此一劫,他自然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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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