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憑無據,光憑這賤婢一人之言,實在不能服眾。」
蕭玄譽看向珍珠的眼裡滿是殺意。
「這珍珠是景陽宮的人,自然是聽命於宸妃,皇帝可別因為偏袒而是非不分。」太后厲聲道。
「呵,這景陽宮的人原先都是伺候朕的,若是依母后此言,那麼朕是不是也有謀害霍淑妃腹中之子的嫌疑?」
「陛下此言不妥!」魏太后突然站了起來,臉色十分慌張。
蕭玄譽也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的血色在一霎那消退,只有季皇后一直神情輕鬆的端坐著。
皇后,貴妃和淑妃都出身豪族,可她們進宮三年了也未曾有身孕,實在是惹人猜想,是不是皇帝故意用了手段不想讓這三人有孕,好絕了那三家人的小心思。
今日的事,蕭玄譽若是不把罪名都安在裴月姝身上,那他就得擔這項罪名。
原本以為這是衝著宸妃來的局,沒想到他堂堂大晉之主,也被算計了進去。
他冷著臉,腦海思緒不斷,可這麼短的時間內,他根本無法去徹查,可是他若是不做出抉擇,明日早朝群臣必定會想他發難。
看來眼下也只有先委屈宸妃了。
他看向裴月姝,全程未發一言卻被莫名定罪的裴月姝也在看著他,蕭玄譽心口微微一痛,將責罰降到最低。
「此事還有疑點未明,宸妃先禁足景陽宮。」
太后和皇后做這麼一出,哪裡是為了將裴月姝禁足。
「依哀家看來,唯一未明的就是是否為宸妃主使,這好辦,將宸妃帶去司刑房,哀家就不信,讓司刑房的嬤嬤們審問上一晚,她還不承認,若是如此,哀家也就信了她是被奴婢誣陷的。」
蕭玄譽冷笑,裴月姝要是真的進了司刑房,恐怕明天他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魏太后和季皇后是抱著將裴月姝逼死的心來的,他若是不從,明日他就會被三個豪族活活吞了。
他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
司刑房也有他的人,只要裴月姝能撐住這一晚,他保管他會風風光光的把她迎出來。
「把這賤婢壓入大牢,千萬別叫她死了,宸妃......」
裴月姝知道最好的時機到了。
她一點都不奇怪蕭玄譽會放棄她,她對於他來說本也只是個玩物。
說到底今日之事,還不是皇家與豪族之間的對抗,她不過就是那個犧牲品罷了。
她鬆開了拽著鳶尾的手,鳶尾眼裡都是淚,重重一聲跪倒在地,杜嬤嬤也跟著跪下,她們在這裡太過於渺小了,只能儘自己的微薄之力去保護自家主子。
「陛下不可啊!娘娘已經懷了身孕!」
蕭玄譽和太后都站了起來,前者臉上滿是喜色,後者卻是氣急敗壞。
季皇后再也無法繼續淡定下去,她捏著茶盞深呼吸,不由感慨這裴氏女真是好命,居然進宮才兩個月就懷上了。
今日之事,她打了蕭玄譽一個措手不及,逼著他做出選擇。
要麼裴月姝進司刑房,要麼這個罪名將安在蕭玄譽頭上。
可裴月姝懷了龍裔,自然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要了她的命,連刑罰也是不可能的。
依照皇帝的勢力,只要給他一天的時間,他就有一萬種方法將這盤髒水扣到別人的頭上,或是繼續徹查真兇。
真是沒想到,她精心策劃的局,被這賤人一句有孕,就輕飄飄的揭了過去,真是不甘心啊。
「哀家不信,讓人,把太醫叫進來!」
魏太后知道這件事要是辦不成,她不僅將皇帝得罪死了,還將失去季氏的信任,這對於她而言,將是滅頂之災。
蕭玄譽坐回椅子上,這下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他目光灼灼的盯著裴月姝的小腹,一想到這裡孕育著他的孩子,一個不受任何家族桎梏的孩子,他這一顆心就滾燙得厲害。
霍淑妃小產,幾乎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被喊來了,此刻就在外面侯著。
很快,太醫院之首白太醫就進來為裴月姝診脈。
「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宸妃娘娘已有兩個月的身孕,且脈象極為平穩,皇嗣十分康健。」
裴月姝輕輕撥動著裙擺,此刻她心裡最後的那一絲顧慮也煙消雲散了。
魏太后癱倒在椅子上,蕭玄譽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走到裴月姝面前。
他撫著她蒼白的臉,眼中的欣喜頓時被濃烈的心疼取代。
「宸妃既有身孕,自是該以皇嗣為重,來人,將宸妃帶回景陽宮,在真相沒有大白之前,不許裡面的人出宮門半步!」
話音落下,裴月姝挺直的背脊也隨之倒塌,一顆淚從她眼中滑落,一直到蕭玄譽的掌心。
蕭玄譽心中的愧疚更甚,幾乎要將他淹沒。
她是因為自己才遭受這無妄之災,自己非但護不住她,還要親口送她進司刑房,且她現在還懷著他的孩子,對他失望也是應該的。
「別怕,朕明日就會還你一個公道。」他伏在她耳邊輕聲道,而後給了胡廣福一個眼神。
胡廣福被蕭玄譽眼中那毫不掩飾的厲色嚇得渾身一震,立馬上前和鳶尾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攙著裴月姝離開。
現在宸妃娘娘懷著身孕,又受了這天大的委屈,胡廣福自作主張,讓人把龍攆抬來,扶著裴月姝坐穩。
「娘娘,陛下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實在是......」胡廣福也不敢公然說季皇后咄咄逼人,硬是把話咽了下去。
裴月姝伸手擦乾淨臉上的淚痕,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
她就是故意等到蕭玄譽做出抉擇的時候才爆出有孕,就是要讓蕭玄譽深感愧疚。
這輩子,她不僅要蕭玄譽的命,她還要他的愛。
屆時,被心愛之人狠狠背叛,應該會比直接了解他更讓他痛苦萬倍吧?
裴月姝走後,蕭玄譽不再掩飾自己最真實的樣子。
他目光陰鬱,沒有看季皇后,而是喚來人送她回坤寧宮。
看不成好戲,季皇后自是滿心不甘的離開。
「母后當年做的那些事看來是全然忘卻了,也不知道父皇和孝懿皇后在泉下有知會不會不得瞑目。」
魏太后臉上閃過幾絲慌亂,她當年只對孝懿皇后的幼子下過手,可知道那件事的人都死了,蕭玄譽不可能知道。
「哀家不知道皇帝在說些什麼?」
「朕說的就是年幼夭折的四皇兄。」
「空口無憑......」
「呵,原來母后也知道空口無憑?」
「你......你想如何?」魏太后抓緊張公公的手腕,原本雍容的氣質不在,有的只是恐懼。
蕭玄譽沒說話,只是讓人送太后回慈寧宮。
沒有什麼比頭上一直懸著一把刀更折磨人。
魏太后被張公公扶著,出去的一路腿都是軟的,她現在無比後悔淌了這趟渾水。
送走這些人,大殿中也只剩下蕭玄譽,耳邊是霍淑妃似有似無的哭聲,他拿起桌上的茶盞,默默將裡面的茶水澆在了地上。
今晚註定是個無法平靜的夜晚。
當晚,宮女珍珠和太醫陳印生就被查了個底朝天,牽連三族,雖查出的線索都被阻斷,但也不妨礙蕭玄譽把這件事往別的人頭上潑。
第二天早朝,便有了決斷,美人薛氏因對宸妃不敬被皇帝打入冷宮,薛氏發現了宮女珍珠和太醫的私情。
珍珠暗恨上次她無端被向貴妃責罰宸妃不聞不問,所以當薛氏威脅她謀害皇嗣誣陷宸妃時她欣然同意。
在冷宮的薛氏和大牢里的珍珠都已認罪,此事就算是到此為止。
蕭玄譽這次下手的太快了,季氏的人雖心有不服,但也沒有說什麼,畢竟他們的目的是要霍淑妃小產,裴月姝他們根本沒放在眼裡,除去她只是順手為之。
可是他們萬萬沒想到裴月姝也懷了龍裔,不過只要不是向氏女或是霍氏女,就不算是什麼大事。
他們只需等著季氏女子搶先其餘兩家誕下嫡子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