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志願軍》第三部結束之後，張恆和老陳就再也沒有了來往。
現在突然通過王景華聯繫上他，邀請他出演新片，這是要鬧哪樣啊？
再說了，老陳都多大歲數了！
52年生人，如今都80歲的老東西了，還打算奮起餘威，再戰江湖啊？
「他都幾年沒拍戲了，這是想起什麼來了？」
「可能是打算徹底退休之前，再折騰一部封山大作吧！」
陳紅打來電話，說明來意的時候，王景華也覺得詫異。
80了啊！
還不消停，折騰什麼啊！
封山大作？
難道不怕晚節不保？
老陳的作品，張恆心裡還真沒底。
「華姐，幫我推了吧！」
張恆這幾年除了在公司主投的電影裡偶爾客串，對於表演也早就放下了。
現在趙金麥宣布要復出，正是張恆回歸家庭，為小媳婦兒做好後勤保障的時候，他也不想和陳愷歌瞎折騰了。
「直接推了……不合適吧，好歹見一面，要是覺得本子不好，當面說清楚。」
王景華面露難色，陳紅在電話里，姿態放得很低。
顯然，陳紅也不想自家男人這個歲數，最後落得個晚節不保的下場。
有張恆參與，至少關注度有保障。
而且，以張恆的票房號召力，電影的票房成績絕對不會拉胯。
最為重要的是，陳愷歌現在這個年紀，想要拉來預想當中的投資，已經很難了。
人不服老不行。
現在的陳愷歌，被業內同仁供起來，當個吉祥物沒啥問題。
可要是還想親臨一線，親自執導一部電影，沒有過硬的班底，誰敢在他的身上下注。
聽王景華這麼說，張恆猶豫了片刻，還是點頭答應了。
不是為了陳愷歌兩口子，也不是為了王景華，而是……
陳飛雨！
他們倆的關係一直不錯，總不能不給他面子。
得到了張恆肯定的答覆，王景華當即便聯繫了陳紅，雙方約好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
轉天，張恆便和王景華一起去了陳紅定下的那間茶樓。
結果倆人等了半個小時，陳愷歌夫婦才到。
都啥時候，還端著呢！
真是分不清大小王。
幾年沒見，陳愷歌倒是依舊精神矍鑠，看上去一點兒都不像個80歲的老頭兒。
「陳導，您身體還好！」
呃……
剛見面就被張恆噎了一句，老陳差點兒沒忍住罵大街。
到了他這個歲數，最忌諱的就是別人關心他的身體狀況。
「好著呢，再活個20年，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你就吹吧！
20年？
先把今年熬過去再說。
這麼多年過去，倆人依舊是互相看不順眼。
陳紅和王景華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了無奈。
行吧！
總算是沒動手。
「陳導，都這個歲數了，您還打算重出江湖呢？」
陳愷歌感覺血壓有點兒高。
「我什麼歲數啊？重出江湖，我什麼時候說過退出江湖了？」
呵！
還真是不服老！
行！
就沖這心態，20年是別想了，10年應該沒啥大問題。
「你要是來談正事的，咱們就好好聊，你要是專門來氣我的，趁早走人！」
哈！
「得嘞！您說，我聽著！」
就算是看在陳飛雨的面子上，張恆也不能當真把老陳氣出個腦梗來。
80歲的老頭兒，真要是斷送在他的手上，那可了不得。
陳愷歌盯著張恆，運了半晌氣，這才開口說道。
「劇本我帶來了，你先看看，要是有意向的話，咱們就接著往下聊。」
「行！」
張恆應了一聲，隨後陳紅便拿出了厚厚一摞稿紙。
我去……
等會兒還得回家給孩子做飯呢，這麼大一摞，得多久才能看得完。
「要不……我帶回去？」
「現在就看，我等你的回覆！」
這老頭兒是真倔啊！
張恆這下也沒了辦法，只能翻開劇本看了起來。
歷史題材的？
上來就是南宋祥興二年正月。
等等！
祥興二年正月……
再有一個月，南宋就滅亡了。
張恆雖然學習不好，但上輩子就喜歡歷史，尤其喜歡宋史，這點兒知識儲備量還是夠用的。
這老頭兒不會是打算以崖山海戰為背景吧？
真要是這樣的話……
這片子拍出來能有人看？
稍微有點兒常識的人都應該知道，崖山之後無中國，那可是華夏歷史上，僅次於五胡亂華的至暗時刻。
誰閒著沒事兒願意去回憶老祖宗的屈辱史。
近百年的歷史，中國人之所以時時掛在嘴邊，那是因為還沒報仇呢，自然要惦記著。
可這宋末……
老陳膽兒肥啊！
連這個都敢寫，還準備拍成電影。
繼續往下看，越看張恆的眉頭皺得越深。
看到四分之一的時候，張恆實在是忍不了了。
將劇本合上，推到了陳愷歌的面前。
「陳導，您覺得這個故事能有市場？」
陳愷歌被問得一愣，也跟著皺起了眉。
「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明白了。」
還打算怎麼明白啊？
「我換一種問法，您知道現在觀眾喜歡看什麼嗎？」
老陳頓時感覺自己被冒犯到了，他堂堂國際大導演，歐洲三大的獲得者，張恆居然質疑他的專業性。
「觀眾喜歡看好電影！」
呸！
這麼說就有點兒不要臉了。
算了！
念他年紀大了，張恆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
「說的太複雜了沒必要，就拿你這個本子來說，你覺得觀眾會喜歡看這種，把皮肉撕開，再讓他們痛一回的故事，而且，你還打算直接照搬正史！」
張恆看的這部分，即便是文字，都覺得憋屈。
雖然宋朝從開國就一路窩囊到底，可好歹也是漢人的正統王朝。
這個故事開篇就是南宋小朝廷為了躲避蒙元的進攻，逃到了海上，連一寸祖宗之土都無法保全。
老陳這是打算讓觀眾堵心到死啊！
「史劇多了，而且，成績歷來不錯！」
「那你倒是換個歷史節點啊！」
唐太宗掃平突厥行不行？
明高祖追亡逐北好不好？
非得寫崖山海戰，最後以什麼收尾？
陸秀夫抱著小皇帝蹈海自盡？
真要是拍出來，不怕觀眾罵大街啊！
歷來歷史題材的電影，以悲劇收場的，哪部取得過好成績？
「你什麼都不懂，悲劇才能引起觀眾的共鳴。」
哈哈！
張恆真的是要笑了。
最後都跳海了，還咋共鳴？
而且，既然要把崖山海戰刻畫成悲劇，到最後肯定要突出「悲壯」這兩個字，那麼，誰來做這齣悲劇的反派？
蒙元？
民族團結還要不要了？
80歲的人了，連這個都想不明白。
白活！
「我不和你討論這個問題，你要寫崖山海戰沒問題，但不能按照正史來拍！」
張恆閒著也是閒著，打算給這老頭兒上一課。
「不拍正史，難道要杜撰？最後南宋小朝廷絕地反擊，收復失地，將蒙元趕回草原老家？」
這思維不去寫網絡小說都屈才了。
「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了？」
陳愷歌還要開口，卻被陳紅給攔住了。
「張總，請說！」
欸……
還得是貂蟬姐姐，知道什麼叫禮貌。
跟著老陳過一輩子，真真白瞎這個人了。
「張導的《滿江紅》看過吧？」
陳愷歌下意識的點了下頭。
「以小見大，以偏概全，是什麼意思不用我解釋了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雖然沒徹底點明，但是只要有腦子的都該知道張恆是什麼意思了。
張國師的《滿江紅》當年為什麼票房大賣？
同樣是講歷史，同樣是一場悲劇，但張國師卻另闢蹊徑，沒有直接將岳元帥的風波亭搬上大銀幕。
而是通過一些小人物，從側面來突顯岳元帥的家國情懷。
如果張國師和老陳一樣，直眉瞪眼的主講岳元帥是怎麼被冤殺的，觀眾肯定不買帳。
千百年來，人們對岳元帥的崇拜已經刻到了骨子裡，誰能忍心看著一代愛國名將被小人殺害。
可是從側面來講這個故事就不一樣了。
這叫高手。
像老陳這樣的，只顧著感動自己，不管觀眾的感受，活該他混了一輩子，也只能是老陳，達不到張國師那個境界。
陳愷歌自然聽明白了張恆的意思，可是，想要讓他一下子繞過這個彎卻不容易。
固執了80年，到了這個歲數，哪還能一朝頓悟。
「言盡於此，這個本子指定沒戲，想要合作的話，就得按照我說的，換個思路，重新來過！」
別人要是說這話，陳愷歌肯定當對方是在放屁。
但面前這人是張恆。
當初稻草人和嘉禾屢投屢中，早就被人們扒出來，幕後指點江山的就是張恆。
時至今日，張恆好像還從來沒有過失手的記錄。
既然他都說這麼本子沒戲，老陳就算是再倔，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只一瞬間，陳愷歌的精氣神便不在了，原本還精神矍鑠，這會兒卻顯得垂垂老矣。
呵！
陳愷歌苦笑一聲：「看起來，我是老了啊！」
這就對了！
人啊！
還是要服老！
張恆正想著說幾句，勸陳愷歌消停點兒，安心養老，可還沒等他開口呢。
「給我一個月，我一定拿出一個讓你沒話說的劇本！」
呃？
啥意思？
還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