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蓮君回府後,坐在梳妝檯前,皺著眉頭,她還在生著氣。
她其實也知道,她沒有立場來為此事生氣。
她也知道,獨孤棄帶小環回來,把她安頓在火月客棧也僅僅就是可憐她無處可去。
或者,他救她,也不過就是遇見了順便相救。
清衣說:「小姐,你不要不開心了,自從你知道你定親之後,就沒有見你笑過。」
李蓮君回頭,說:「清衣,你不懂我。」
清衣搖頭,說:「小姐,我自小就陪在你身邊了,我自然是了解你的。可是女兒家的終身大事非常重要,老爺夫人定是為你思慮周全了的,你若執意退婚,可想過今後李府和悅音谷之間必生嫌隙。」
李蓮君不以為然,說:「是他們私自決定我的婚事在先,我不願意在後,於情於理,這都不是我的錯,怎麼現在要退婚便成了我的過錯了。」
「我看小姐就是鐵石心腸之人,不管不顧,只想著自己痛快!」
「人活一世,難道不是為了自己痛快嗎?」
清衣看著眼前的李蓮君,也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好,她彎著身子繼續整理著被子,過了一會兒說:「小姐,天氣轉冷許多,我又為你添了一床被子。」
李蓮君心不在焉的想著事情,沒有再理會清衣。
這時李夫人來了,李蓮君起身,說:「娘親,你來了。」
李夫人坐下,讓丫鬟們都下去,關了房門,她說:「蓮君,我今日前來是想告訴你一些事情。」
「什麼事?」李蓮君想,左右不過是勸她和蕭絕音成親罷了。
「你可知道你爹爹為何會如此爽快答應這門婚事?為何我也沒有反對?」李夫人看起來心思重重的。
「你們勸我那些理由,我耳朵都聽起老繭了。」
「並非完全是那些理由,你可知為何獨孤城是我們李府的禁忌?」
「為何?」這是李蓮君很想知道的,只不過以往爹娘都沒有告訴她,她也不敢多問。
「多年前我們和獨孤青峰有深仇大恨,獨孤青峰以後應該會想辦法報復我們,爹娘希望你有個好的歸宿。」李夫人眼含熱淚,聲音哽咽。
「所以你們是想借我的婚事,拉攏悅音谷,以後幫我們對付獨孤城?還是你們想把我嫁出去,你和爹爹獨自面對獨孤青峰?」
李夫人低下頭,已是滿臉淚水,獨孤青峰,是她內心解不開的結,也是她的噩夢。
李夫人這淚眼婆娑嬌柔無力的樣子,讓李蓮君很是心疼,她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看到娘親這般模樣。差一點,她就要因為心疼娘親而妥協了。
李蓮君其實也猜到了爹爹娘親定是和獨孤城有深仇大恨,她說:「我若是嫁給蕭絕音,也會連累整個悅音谷的,這件事萬萬做不了。」
「女兒……」李夫人泣不成聲。
「娘親,或許,或許他們不會來尋仇,你看這次他們來參加比武大會,到現在為止,不是沒有發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嗎?更何況獨孤棄根本沒有傷害過我,還救過我,如果他們要來尋仇,獨孤棄不可能救我的。」
「蓮君,我不知道如何細說這件事,總之你記住,獨孤青峰不可能就這樣善罷甘休的。」
「娘親,你真的覺得我嫁給蕭絕音,日後定能安然無恙嗎?他真的可以護住我?」
李夫人沉默。
李蓮君繼續說:「如果是我們自己的仇,就應該我們自己去了結,如果我們自己都無法了結更何況是旁人?」
李夫人剛剛抹掉了眼淚,眼睛裡又滿是淚水,李蓮君伸手,輕輕得幫李夫人擦著眼淚。
李蓮君問:「娘親,你們以前到底是為了何事會結下如此大的仇恨?我從未見你有如今這慌張的模樣。」
李夫人搖搖頭說:「蓮君,現在不便告訴你,以後娘親再告訴你吧。」
李蓮君只好不再追問,說:「娘親若是不想說,我就不問,等哪日娘親想說了再告訴我。」
「你是真的確定不想嫁給蕭絕音嗎?」
「女兒確定!女兒要和你們一起,如果獨孤青峰來尋仇,我和你們一起對抗他,如果要死,我陪你們一起死,我絕不會拋下你們不管不顧!」李蓮君的眼神很堅定。
李夫人緊緊抱住李蓮君,她說:「不,爹娘做的一切,都是希望你可以活下去……」
從李蓮君孩童時候,有了記憶開始,她就被爹娘保護得很好,甚至她已經快要沒有自由了。
她知道,就是因為她的爹爹怕她出被仇家所害,所以一直把她保護得這樣好。
她雖然埋怨過,但是她也妥協著,她知道只有她的妥協,爹娘才能安心。
只不過婚姻大事,她無法再妥協,更何況這牽扯到了家族仇恨。
她也一直不太明白,為什麼李府勢力如此之大了,爹娘還是會如此害怕獨孤青峰。
她甚至想過,如果是她,定然會帶著兵馬殺過去,絕對不會如此坐以待斃。
她心裡暗自決定,接下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退婚,第二件事就是搞清楚家族仇恨的來龍去脈,第三件事就是了結仇恨。
她再也不想一家人就這樣在惶恐中度過餘生,也不願意自己的命脈掌握在別人手裡。
翌日,清衣從李夫人住處抱了許多書過來,清衣把一大堆書整理好放在書案上,已是滿頭大汗,說:「小姐,夫人怎麼突然讓你看書了,還這麼多......不知道你要看到何年何月才能看得完了。」
李蓮君走了過去,隨手翻開了一本書,她念著上面的詩句——
東門之枌,宛丘之栩
子仲之子,婆娑其下
穀旦於差,南方之原
不績其麻,市也婆娑
穀旦於逝,越以鬷邁
視爾如荍,貽我握椒
她忽然想起,有一年,冬至日,江北城舉辦至日集會,好不熱鬧。
一向喜歡熱鬧的她,當然也想去參加至日集會。
但是她在一群李府守衛的保護下,只能站在遠處的石橋邊,她就在那裡站了一個時辰。
許多少年少女,青年男女們互相結伴,踏歌而行,歡快愉悅。
她心嚮往之,但是她明白,如果她前進一步,守衛也會跟著她前進一步,必然會影響到其他人的遊玩。
所以她拿著燈籠,就那樣站著,站到累了乏了才回了李府。
回去後,李邵楊問她:「蓮君,集會熱鬧嗎?今天玩得開心嗎?」
她假裝很開心的笑著,靠在李邵楊身上撒嬌,說:「可熱鬧了,很好玩。」
不僅僅她是如此,李夫人自從來到江北城,幾乎沒有出過門,出門也是為了必須要參加的宴會,常常是匆匆而回。
突然間,她才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因為曾經的家族仇恨。
她如果想要絕對的自由,獨孤青峰才是關鍵。
清衣問:「小姐,你剛剛念的是什麼意思?」
「哦……講得就是青年男女們一同去參加集會的場景。」李蓮君眼神透露著少許的憂傷,卻又刻意的笑了笑,她放下了書,緩慢的坐了下來。
「小姐,今年冬至日,我們江北城又會有至日集會的,到時候我陪著你去逛逛吧。」
「好呀。」
「小姐,這些書怎麼辦?」
「留下,我會慢慢看,既然娘親已經不逼我嫁人了,主動權就在我的手裡了。這幾日就靜下心來看看書,我不折騰了,就等著他的好消息了。」
「小姐,他?他是誰呀?」清衣驚訝。
李蓮君笑而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