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
周厲峯看著院子裡長的鬱鬱蔥蔥的農作物,腦子裡揮散不去的是那女孩哭腫的雙眸。
那一晚,他發了瘋,殘忍地對待了那個女孩,禽獸不如這四個字再適合不過。
他覺得這樣是對的,至少,至少絕了自己溢出來不該有的情緒,也絕了這女孩繼續再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機會。
但為什麼,為什麼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他的記憶卻越來越清晰。
看著後院裡的一切,這些根本就不是農作物,而是一個繩索,一個藤曼,在將他往另一個深淵裡拉。
門鈴被按響,周厲峯沒有理會,這一個月,他都沒有想要出門的意思,過了幾分鐘,他聽到了開門聲,尋聲而去,便是自己的母親。
她瘦了。
周厲峯眼底划過一絲懺愧。
「媽,您怎麼來了?」
沈落荷看著看糟糕的房間,又看向不修邊幅的自己的大兒子,無聲地嘆息。
「給你十分鐘,進屋收拾一下自己再出來跟我說話。」沈落荷淡淡地開口,已經放下包,彎腰給他整理客廳。
周厲峯喉嚨像是被堵著東西一般,但最終還是聽話地回屋收拾自己。
十分鐘後。
沈落荷坐在還算乾淨的沙發上,看著熟悉的大兒子,勾了勾唇角。
「外面那些你種的?倒是長的不錯。」
周厲峯臉色變了變,沒有接話坐到了一旁的單人沙發上。
「您瘦了不少。」
沈落荷扯了扯嘴角。
「你弟的下落有了。」沈落荷直言。
周厲峯頓時來了精神。
「人在哪?」
「在南城呢,於家的那位獨子住處。」
「他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不過我已經跟於家那小子通了電話,他會安排的,暫時不用擔心了。」沈落荷語氣里卻沒有松下一口氣的意思。
「爸呢?」
「在老宅,跟老爺子談判呢。」沈落荷一句話讓周厲峯瞪大雙眸。
「什麼!爸要幹什麼?」周厲峯有種不好的預感,沈落荷只是擺了擺手。
「別擔心你父親,你父親三十年前能從那宅子裡出來自立門戶,就不會輕易妥協回去,這次去,是為你和你弟弟討債的。」
「討債?徐翔人都走了,一條人命,怎麼討?誰賠這條命?」
「事不是你爺爺做的。」沈落荷再度爆出消息,周厲峯聞言靜默數秒。
「是二叔還是姑姑?」
「不知道,兩個人都脫不開關係,還有……徐翔妹妹被人蠱惑也參與了,所以,徐家不怨你弟弟。」
「什麼!」周厲峯站起身來。
沈落荷波瀾不驚地看著他,高智商的周厲峯再思索了片刻後,咒罵了一句。
沈落荷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她已經看著自己的小兒子出了事,所以不能再繼續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家的老大在這裡浪費生命,過著壓抑的生活。
「回你的研究所去吧。」沈落荷言道。
周厲峯轉頭,再度看向沈落荷。
「媽,我……」
「你爸說了,至少給你們爭取到三年的時間,讓周家那些人不會再打擾你跟你弟弟一分,厲峯,三年,去做一個讓你爺爺徹底閉嘴的項目出來,你現在研究智能晶片的方面,我聽你爸說了一旦運用於軍事無人機領域,將來就是稱霸群雄的存在,媽相信你能搬到你爺爺。」沈落荷平淡的語氣說來。
好像這是一件稀鬆平常的事,但這項目可真的沒有那麼簡單,三年,這種項目的規劃預期時間是十年甚至更長久。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沈落荷又補充了一句。「唯一能拯救自己,彌補你弟弟的機會。」
周厲峯抿著唇,沈落荷已經站起身來朝著陽台走去,她看著鬱鬱蔥蔥的菜園,勾著唇角。
她從不怨天尤人,希望總是有的,就像這些農作物。
她也知道,自己的老大不是愚鈍的人。
「媽,我會做到的。」周厲峯的回答,讓沈落荷的笑容逐漸放大,眼眶微紅,她轉身看向自己的大兒子,走上前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厲峯,你有大哥的擔當,所以我從來沒有要求過你什麼,當然對小野,我也一樣,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沒讓我操過心,可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內心裡那些深埋的苦楚和鬱悶,這一個月,時間也夠久了,該收拾收拾重新出發了,躲在這裡,不該是你該做事,媽也要繼續前行,終究有一天,那些藏在陰暗處的噁心的傢伙,會付出他們該有的代價,而在這之前,你這做大哥的,更不能鬆懈了。」
沈落荷循循善誘著,周厲峯如鯁在喉,最終上前,抱了抱沈落荷,隨即退開承諾。
「我會的。」
「那就好。」
沈落荷拿著包準備離開,站到門口又忍不住頓住腳步。
「厲峯,媽媽還有一件事。」
周厲峯立馬洗耳恭聽。
「媽你說。」
「你考慮一下自己的終身大事吧,爸媽不希望你跟你弟弟,就因為生活在這個家族裡,連幸福的資格都沒有,那不是對你的懲罰,是對我跟你爸爸的,是我們沒能給你和小野創造自由的環境,但,媽還是希望你身邊能有個貼己的人陪著你。」
這是沈落荷作為母親難得卑微的一面。
周厲峯沒有回答,沈落荷嘆息了一聲,離開了房子。
房子,又只剩下他一個人。
而沈落荷的話卻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腦海里揮散不去。
貼己的人。
他有過。
可好像被他給弄丟了。
外面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來,將那些農作物澆灌著,而這樣的雨水如同澆灌在他的心間一般,幾乎沒有再思考,周厲峯拿著車鑰匙出了門。
這是他一個多月後,第一次出門。
而他的目的地是學校。
那個女孩的宿舍樓下。
周厲峯鮮少緊張,真的,他這輩子,遇到過很多事,但於他而言,都很簡單,簡單到讓他生活很容易,除了在對抗老宅外,他從未如此棘手過,也從未如此忐忑過。
他在宿舍樓下等了很久,久到天都黑透了。
他也沒有看到人,所以他找了學校的人問了池芮雅現在的宿舍樓,他在想是不是換了,沒曾想。
她不住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