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他

2024-08-16 06:15:52 作者: 春風榴火
  姜雨沒有想到, 今年的秋天來得這麼快。👻🐸 6➈𝔰Ĥ𝐮Ж.ĆᗝⓂ ♨🐯

  仿佛在他走了之後不久,轉眼間枝頭黃葉紛紛揚揚地落下來, 沉甸甸地鋪在了林蔭路旁。

  她的世界在裘厲離開的那一瞬間, 被剝離得只剩了一個空殼。

  裘厲去海城之後,換了手機號,也換了全部的聯繫方式, 仿佛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命中, 銷聲匿跡。

  北城大學的芭蕾舞專業有不少認識的人,都是愛斯梅拉的同學。

  每天和女孩們一起往返於學院和藝術中心, 生活充實而簡單。

  雖然每天都很忙, 但姜雨仍舊感覺心裡空落落。

  至今她都不敢去想那個清晨的陽光, 不敢去想裘厲對她說出分手的那句話。

  姜雨每天都給他發簡訊, 但是他從未回過。他換了手機號, 再也聯繫不到了。

  那天清早, 姜雨來到物理大樓,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終於等到了任嫻上班。

  「請問任老師等會兒有課嗎?」

  任嫻打開了辦公室大門, 溫和地說道:「我沒有課, 同學你有什麼事?」

  「我是裘厲的女朋友, 我...我想找您聊聊關於他的事。」

  任嫻讓姜雨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裘厲同學很優秀, 我還希望他能填報我們物理專業呢, 不過他好像更傾向於子承父業, 填報臨床心理學專業。」

  姜雨看著任嫻的神情,仿佛在說這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任老師,您叫他裘厲同學?」

  「嗯?」

  「他不是您的兒子嗎。」

  任嫻大驚失色:「姜雨同學, 你何出此言呢?」

  姜雨比任嫻更加震驚, 站起身說道:「任老師,裘厲這麼多年,全部的希望、支撐他活下去的勇氣,不就是有朝一日能變得更好、考上最好的大學、拿到最好的成績來見您嗎!您怎麼能叫他...裘厲同學!」

  「你是不是誤會了?」

  任嫻皺眉道:「我有家庭,有女兒,我的女兒比他還大,他又怎麼會是我的孩子。是,我的確認識他,他是裘紹醫師的兒子,那時候我因為博士論文整夜失眠,在裘醫師那裡做過幾個療程的康復,認識了他...」

  聽到這個消息,姜雨的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心臟都要窒息了。

  「您是說...您不是他的媽媽...」

  「我當然不是,過去我和裘醫師聊起過裘厲的母親,她生他時難產死亡了。那時候,我看裘醫師好像很愛他的亡妻,提起的時候,眼神里全是悲戚。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他才會對那孩子做出那樣恐怖的事情。」

  姜雨明白了,徹徹底底明白了。

  裘紹偏執地把對亡妻的愛全部轉化到對兒子的恨上,虐待他、傷害他。

  裘厲小時候太缺失的母愛,才錯誤地將任嫻這個親切和藹的阿姨當成了自己的媽媽。

  那個時候的他,精神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後來任嫻療程結束,不再造訪,裘厲便以為「媽媽」拋棄了他。


  這麼多年,記憶不斷強化,變成了他心底最深的執念。

  他未來會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臨床催眠師。

  誰都不會想到,他第一個催眠的對象,竟是他自己。

  而這樣的催眠,真實地改變了他的記憶,讓他把任嫻當成了母親,深信不疑。

  所以那天在遊樂場,裘厲給姜雨打電話,強顏歡笑地告訴她那番話,說媽媽認了他,很喜歡他,也為他感到驕傲,還讓他搬過去一起住。

  那不是安慰,也不是「假話」。

  那時候的裘厲,已經...病入膏肓了啊!

  姜雨強忍著內心抽搐的疼意,走出辦公室,回頭對任嫻深深地鞠了一躬,彎腰的那一刻,眼淚直接滾落了眼眶。

  「任老師,我...我知道這樣強人所難,但是能不能請你以後見到他...」

  她哽咽著,幾乎說不出話來。

  裘厲提分手她都沒有哭,但是這會兒,心疼得快要死亡了。

  「姜雨同學,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你儘管說...」

  姜雨哽咽了好久,卻只能說:「算了。」

  已經晚了,任嫻幫不到裘厲任何事。

  母親曾是他全部的希望,而今他的信念已然坍塌。

  沒有希望,沒有光,他像受傷的野獸,重新躲回了黑暗的巢穴里,把自己關起來,藏起來。

  任嫻似乎也回想到那日甄絮絮的生日宴會上,裘厲臉色的不對勁,急切問道:「姜雨同學,裘厲他在哪裡,能不能讓他來見我一面,我想和他好好聊聊。」

  「他走了。」

  再也不會回來了。

  ......

  走出物理大樓,姜雨的思緒變得很慢很慢。

  他走的那天,她追到機場,沒能見到他,蹲在航站樓哭得像個孩子。

  她埋怨過裘厲耍她、騙她,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真的要和他分手。

  後來姜雨給他打電話,被告知停機,去過一次他的家,用備用鑰匙打開了房門,看到裡面白布塵封的沙發和落灰的家具,才惶然意識到...

  他是真的走了。

  【知過】app再次提醒姜雨,【拯救惡魔少年】長時間未進行任務,扣除帳戶餘額500。

  再這樣扣下去,姜雨的帳戶將所剩無幾。

  但這不是最重要的事,不管扣不扣錢,姜雨都必須要去一次海城。

  她要告訴他,就算全世界都不愛他、不要他,小雨也不會不要他。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

  ......

  裘厲抵達海城的時候,天空中飄著雨星子。

  南城的空氣悶熱潮濕,就連吹來的風,都是燥悶無比的。

  裘厲下了飛機之後,連手機都沒有打開,直接扔了卡。

  他害怕看到姜雨發給他的信息,但凡她哭著求求他,他都沒有辦法邁出步子。

  北城是他一分鐘也不想再呆的城市,但那裡卻有他此生最珍愛的姑娘。


  騙她、拋棄她,或許是他幹過最混帳和昧良心的事了。

  但是管他媽的...他就是這樣的爛人,下地獄也不能拖著她一起。

  挺好,就像地球繞了一圈,最終回到原點。

  他還是過去那個無知無覺、沒心沒肝的垃圾。就算下一秒死了,也沒什麼可惜。

  大學生活對於裘厲而言,沒什麼意思。

  他腦子聰明,不需要特別努力也能消化全部的課堂知識點,想聽就聽,不想聽了就趴在桌上睡覺。

  晚上和一幫不怎麼學習、無所事事的男生去ktv喝酒,自由自在。

  酒吧里常常有女人主動請他喝酒,裘厲往往來者不拒。

  酒精能讓他入睡更快,否則一旦思念起了頭,那就是漫漫長夜無邊的酷刑。

  沒錢了就去掙,別說他腦子聰明,就沖他這張臉,在海城這種金磚鋪地的國際大都市,幹什麼都掙錢。

  錢,不在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承受的負重。

  他也永遠回不到那個用一袋袋水泥、換回一個水晶音樂盒的盛夏。

  現在的裘厲,做什麼都是輕飄飄的,腦子也總是恍恍惚惚,嘴角的笑容越發輕佻,不像個人。

  掙到了錢,去暴飲暴食一頓,填補永遠無法填滿的空洞,或者去打牌,然後掙更多,或者玩開心了全部輸出去。

  哪怕第二天餓死了,又有什麼所謂。

  那天晚上,在play house酒吧,他遇到了甄絮絮。

  裘厲已經半醉了倒在吧檯,是聽到有人在喊他,恍惚間回頭,看到少女艷麗的容顏。

  她穿著熱褲吊帶,化著煙燻妝,眼睫毛長得有點嚇人。

  她看到裘厲,整個人都瘋狂了,抓著他拼命搖晃:「天吶!啊啊啊啊!你竟然來海城了!你別說你在海城念大學!你別說...你別說你在海城大學!」

  裘厲被她晃暈了,不客氣地甩開她的手:「你誰?」

  「甄絮絮啊,你竟然把我忘了,太傷心了吧,虧我還一直惦記你呢,找我媽要電話也總要不到。」

  「甄絮絮...」裘厲遲鈍地在腦子裡搜索這三個字:「這他媽誰?」

  「我是任嫻的女兒啊。」甄絮絮嘴角撅了起來:「你真的傷我心了,我決定不理你三分鐘。」

  「任嫻」兩個字,將裘厲的心臟戳了一下,他總算稍稍清醒了些。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頜,輕輕抬了抬:「你是她女兒。」

  這個極具侵略性的曖昧動作,讓甄絮絮全身都仿佛被電打了一下,腦子裡滋啦滋啦冒火花。

  裘厲這樣的男人,英俊的五官中帶著冷硬的氣質,渾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但偏偏又迷人得要死。

  從外到內,都火星撞地球一般,撞到了甄絮絮意中人的點上了。

  從第一天見面,她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他。

  裘厲捏著她柔嫩的下頜,看了將近半分鐘之久,看得甄絮絮面頰潮紅。

  「裘厲,你看什麼呢?」

  裘厲嘴角浮現一絲冷颼颼的笑意,甩開了——


  「你這張臉,真他媽難看。」

  「......」

  甄絮絮輕輕打了他:「你怎麼說話呢!」

  「老子說話就這樣,受不了,滾。」

  甄絮絮見他這模樣,完全不似第一次見面時沉默的少年。

  「這麼野啊。」

  「滾。」

  「偏不。」

  甄絮絮在學校里是眾星捧月般人氣高漲的學姐,校學生會主席、街舞社團會長都是她,成績常年保持第一名,不久前還拿到了保研名額;街舞社團在她的帶領下也是常常拿獎...

  追她的男生就更別說,加起來能繞操場兩圈。

  她從來沒有遭受過挫折,一路平平順順,在父母的庇護和寵愛之下長大,還從來沒有人用這麼兇巴巴不近人情的語氣和她說話呢。

  「裘厲,你是一個人來玩啊?」甄絮絮繼續試探地問:「女朋友呢?」

  「女朋友」三個字,讓裘厲好不容易麻痹的神經,又開始疼了。

  說不得、想不得...

  甄絮絮又點了一杯莫吉托,遞到裘厲的手邊:「學弟,今晚沒興致,咱就不聊了,喝了這一杯我就走,等你清醒了,學校里見。」

  裘厲需要更多的酒精來麻痹自己,索性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然而令他沒想到的是,在他舌尖接觸到酒□□體的時候,竟然會有甜絲絲的碳酸氣泡感!

  自從離開北城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嘗到任何食物的滋味了。

  裘厲難以置信地抬起頭,望向了面前的甄絮絮。

  甄絮絮言笑晏晏地看著他,拍了拍他的額頭:「學弟乖乖的哦,走了。」

  說完,轉身離開。

  裘厲吃掉了酒杯里的最後一個青桔,把他牙齒都酸得打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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