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天氣依然悶熱,柳家村的眾人紛紛下工回家吃飯。
柳大山家也做好了晚飯。
招娣端了一碗稀粥準備送去給南歌,又被大伯娘陰陽怪氣。「呦,這下午都能起床了,晚上還躺著呢?又不是地主家的大小姐,還得讓這一家人伺候著啊!」
「老二家的,讓三丫出來吃飯,多活動活動,明天也好去割豬草。」奶奶李翠花耷拉著眼皮說道。
張素芬看著李翠花,臉色雖然難看也沒敢回嘴,「招娣,去把三丫叫出來吧。」
南歌剛好睡醒,在屋裡聽個正著,這些極品親人真是沒有個消停的時候。
嘆口氣爬起來,趿拉著破舊的草鞋走出門,門外是幾間土坯屋子,還有一個籬笆圍起來的小院子,大家都聚集在最中間的堂屋準備吃晚飯,招娣站在堂屋門口,正準備叫她。
南歌慢慢走向堂屋,小圓桌邊已經坐滿了人,下午沒有見到的大伯和堂哥堂哥堂姐都坐在桌前,桌上擺著一盤黑乎乎的鹹菜,和一盤沒有油星的青菜。
「哎喲,大小姐捨得出來吃飯啦!」大伯娘斜著眼神看向南歌。
「大伯娘可別亂說呀,我們自己家人是不會舉報你,可難免被有心人聽見,還以為大伯娘懷念以前的,那種日子呢,這可是要被批鬥的啊。」南歌慢慢坐下,對著大伯娘說。
「你……你這個小蹄子,可別瞎說!」大伯娘急道。
「大伯娘一口一個小蹄子,被別人聽見可怎麼辦呀,還以為大伯娘欺負我們二房小輩呢!」南歌手撐著桌面,一臉天真。
「三丫你敢欺負我媽,我看你是冷水沒泡夠!」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柳美月卷著袖子撲向南歌。
南歌靈活站起,躲在了大伯娘寬闊的背後,柳美月砰的一聲撞在了大伯娘胸前。
「哎喲哎,你這個死丫頭。」大伯娘差點被撞倒。
「爹,你聽見了,就是美月推的三丫啊!」張素芬紅著眼睛拉過南歌。
「都消停點,是不是都不想吃飯了!」柳大山拿著菸袋敲在桌面上。
張素芬想說什麼,紅著眼眶,囁嚅了一下,又低下了頭。
大伯娘冷笑一下,推開柳美月坐好,準備吃飯。張素芬也拉著南歌在桌前坐下。
李翠花皺眉給每個人都分了一碗粗糧粥,男人碗裡的粥稠一點,女人碗裡的稀的就像一碗米湯。
但是大伯娘母女的米湯明顯比二房母女三人的米湯多些米。
南歌胃裡空空的,只能強迫自己喝下這碗米湯,清湯寡水,和喝水沒有什麼區別。少有的幾粒高粱麥仁,也拉著嗓子才能咽下去,桌上的青菜鹹菜更是一口都吃不下。
吃過晚飯,大伯一家都轉身回東屋了,留下一桌碗筷給招娣和張素芬。
他們似乎也已經習慣,熟練的收撿清洗起來,柳大山和李翠花也回屋了,沒有人再提南歌落水和柳美月道歉的事情。
南歌看看姐姐和媽媽,只能嘆氣幫忙。
晚上,大家累了一天都早早睡了。南歌在床上餓的輾轉反側,只感覺胃裡一直咕咕叫著,胃酸不停的分泌。媽媽和姐姐在旁邊早已熟睡,好像對飢餓已習以為常。
飢餓終於沒有抵得住睡意,南歌不知何時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再次有意識是小院裡傳來嘈雜的聲音。
門外天色還沒有大亮,身邊的媽媽和姐姐早已起床。院子裡大伯娘的嗓門格外響亮。南歌揉揉眼睛爬起來,跟著招娣一起洗漱。
張素芬已經做好了早飯,又是稀得可以照出人影的粥,每個男人多了兩塊粗面窩窩頭,孩子和女人一塊。
南歌餓了一夜,仍是吃不下難以下咽的粗面窩窩頭,剩下大半被哥哥一把搶走,張素芬看了看沒有任何表示,這種事情常有發生。
招娣安撫的摸摸南歌的頭,把剩下的一半窩窩頭掰了一塊給南歌,南歌沒有說話,沉默的吃完了飯。
天色大亮,男人和女人都拿起鋤頭出門上工,南歌和招娣背著小框去後山割豬草,交到村里也能換公分。
上山的小路曲曲折折,南歌的身體像是走慣了山路,潛意識就知道往哪個方向走。
找到一個草多的地方,南歌和招娣停下來,開始割草,還好南歌從小和爺爺奶奶在農村長大,不然還真幹不了。草葉子鋒利的都能割破臉頰。
忽然,一隻野雞從草叢裡飛出來,撲騰撲騰的擦著南歌的肩膀飛過去,嚇了南歌一大跳。
看到野雞飛走的方向,南歌遺憾的咂咂嘴,腦子裡全是小雞燉蘑菇。
往野雞出來的方向走過去,南歌心存僥倖,萬一還有一隻野雞,捉住了就能吃肉了啊。
緩緩撥開草叢,果然沒有野雞了,可是居然有六個圓溜溜的野雞蛋,南歌高興壞了,差點激動的跳起來。
「姐,姐,快過來!」南歌招呼招娣。
「怎麼了,怎麼了?」招娣疾步趕來。
「你快來看啊,是野雞蛋!」
招娣捂著嘴不敢相信,後山這裡每天那麼多人來人往,有個老鼠洞都被翻遍了,居然能被南歌找到野雞蛋。
南歌拿來裝豬草的框子,小心的把野雞蛋放進去。
「三丫,帶回家奶奶一定很高興的!」招娣天真的說。
「可是交給奶奶我們就吃不到了啊!」
「可是……」
「姐,我們要吃飽了才能有力氣幹活呀,我們下次再交給奶奶吧!」南歌眨巴著大眼睛看著招娣,「我好餓啊,姐。」
「那好吧,我們去村尾的廢屋裡烤了吧。」招娣為難的說,「可是要留給媽媽和弟弟啊。」
南歌一臉無奈的看著招娣,「我們下次發現了再給媽媽好不好,哥哥要是知道了會搶我的雞蛋的。」
招娣看著南歌蒼白的臉色,想了一會才下決心道「那好吧,我們悄悄吃掉,姐姐吃一個就好,剩下的給三丫補身體。」
「姐,我們去廢屋那裡吧,現在那裡肯定沒有人。」
南歌說著將雞蛋用草蓋的嚴嚴實實的,開始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