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然將月憐帶回荒川皇宮。
兩道身影在宮殿高角樓上並肩靠在一起遙望天際繁星。
季星然心情愉躍,望著那天上星。
「沒騙你,荒川也能看到星河。」
月憐不服氣努嘴:「月族後山的山景上能看到比這還要壯闊的星海!」
季星然寵溺一笑。
「好好好,你喜歡的就是最好。」
月憐撐著下巴,眼底滿是對未來的憧憬:「兄長最疼我,他一定會答應你的。」
季星然將甜軟的愛人摟在懷裡,感嘆欣慰:「憐兒.....謝謝你......願意喜歡我。」
月憐嬌嗔罵道:「怎麼又開始說傻話。」
季星然枕在摯愛之人的膝上,輕柔攬住月憐的腰肢。
「我們的孩子該起什麼名字?」
月憐搖頭,看向那壯闊絢爛奪目的銀河,眼眸忽閃:「我只想讓他若銀河星海中的一顆簡單星月,無憂無慮,逍遙快活。」
季星然將耳畔的話念在心尖上。
「既是月,又做星,不如就喚月星如何?」
月憐慈愛輕撫肚子:「小月星?真好聽,小月星,快快長,娘親和爹爹等你出來。」
周遭開始陷入一片黑暗,記憶的畫面開始充斥殺意和陰戾變得四分五裂。
嘭——
季星然被關在皇宮地牢中,沒日沒夜的敲打冰冷的牢籠想要逃出此地。
卑微被跪在蕭郡面前,誠懇道:「母后,放我出去!」
「我答應過憐兒,要去月族娶她!兒臣不能食言。」
蕭郡陰沉將緊攥季星然的衣襟,將人冷冷提起。
「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要捨棄皇位歸順他族!簡直荒唐。」
「沒有我的命令,休想踏出這裡半步。」
季星然連忙拽住蕭郡衣袖一角,不怕疼般以頭搶地。
「母后,母后別走!憐兒已經懷有身孕,兒臣絕不能做那拋妻棄子的失信之人!」
蕭郡驚道:「她有了我們荒川的血脈?!」
季星然自以為還有挽留的餘地。
他將在月族中遇得到事宜一併和蕭郡脫口而出以換取信任。
蕭郡忽然蹲下與季星然平視。
「好孩子,你為什麼不早說,既已有我族血脈,斷不能有讓她流落在外的可能。」
季星然熱淚盈眶:「母后,這是答應了?」
蕭郡指尖落在季星然凌亂髮絲上,緩緩道:「但你要帶她回來,為娘要好好看看你的心上人。」
季星然喜極而泣,連連應下。
後來。
季星然順利將月憐接回荒川,說是小聚,不出幾日便一起同她歸族。
碎裂的畫面再次重聚
季星然謹遵母后所言來到地宮的參天枯藤古樹前。
他四處張望,並未尋到除自己之外的任何身影。
暗暗心生不祥預感。
「吾兒莫怕。」
蕭郡從參天粗壯的一抹枯藤中走出。
「此乃吾荒川族神樹!可助本族千年不衰。」
蕭郡劃破指尖血珠點點滴落藤冠之中,前一秒還沉寂攀爬在石壁的枯藤在此刻瞬間躁動翻飛。
藤冠中的觸角不知不覺蠕動蜷住季星然的雙腿。
季星然面露驚恐:「母后!這邪物在發狂!快離開這裡。」
蕭郡上前決絕將季星然推入萬藤窟中,神色狂妄陰狠。
「吾兒乖,從今往後,你便是神樹主體!吾族血脈將永世流傳,千秋萬代無人能及!」
與季星然融為一體藤獸巨物開始暴動!
它髮絲悲鳴嘶吼:「你騙我!」
蕭郡被暴動的藤蔓鉗制不能動彈,她依舊充滿欲望興奮道:「你那怯懦的父王亦是如此,要不是有神樹相助,荒川又怎會從貧瘠村落發展成如今恢弘皇室。」
「母后絕不騙你!」
嗖——
一道瑩月長箭橫空襲來,險些命中蕭郡命門。
蕭郡眯眼,來人正是月憐。
她冷傲質問:「他在哪!」
蕭郡向來不喜她自恃其高的冷韻,更是像極他那討厭的哥哥。
「來得正好,吾皇孫究竟被你送往何處?!別以為吾不知,你這歹毒的女人。」
嗖嗖——
又是兩箭。
一箭射落她趾高氣昂的臂膀,一箭則是命中她行動的腿部。
蕭郡吃痛狼狽大喊:「樹神!快快殺了這擅闖而來的妖女。」
被召喚的藤獸猙獰咆哮,將翻飛在空中的人影束縛在藤觸之中。
月憐雙手被藤觸垂吊在一起,竭力想要掙脫那逐漸貼近的獸臉。
烏黑猩紅的冠口撥開垂落遮擋的枯葉,是一張嵌入對的人臉。
月憐瞳孔微縮,肩膀止不住顫抖嗚咽。
瑩瑩淚珠滾燙滴落乾枯的藤洞中,狂躁的藤獸在此刻平息了狂躁的怒動。
「別哭......憐兒......別哭.」
月憐眼底晃過一絲絕望,她紅著眼高舉長劍刺入藤冠。
啊——
藤觸反覆掙扎翻騰撞擊地宮的石柱被折斷摔碎。
頃刻間,地宮坍塌將兩人淹沒。
枯藤將無盡的藤蔓蜷在月憐身上,若蟬蛹作殼將人緩緩藏入體內深處。
憐兒,我們終在一起.......
幻境中碎裂的畫面一片一片揮舞在漫天無垠的黑洞中。
早已失去人樣的一團黑影飄到月黎面前,懺悔跪倒。
沈月星回過神來,擦過臉上不知何時流淌而出的淚痕。
他哽咽道:「前輩,他們,真的是.......」
月黎臉色陰沉,看不出任何情緒。
緊抿的唇齒擠出幾個字:「不出意外,那團黑的,是你爹。」
「而那被扯入其中的不惜捨生赴死的蠢姑娘,是我妹妹,月憐。」
月黎索性蹲下,意味深長凝視季星然的魂體。
「兄......長......」
「閉嘴!你不配這樣叫我。」
季星然的魂體抖動,不敢抬頭,依舊縮在原地不動。
口吻帶著惶恐道:「求你救救憐兒!」
月黎臉色忽沉,拽緊那黑影不放,急問:「你說什麼!」
季星然娓娓道來。
「在你將我斬殺之後,蕭郡與尊主達成共識,復活樹體,將我藏在妖域之下多年。」
「自我甦醒以後,便能感知到月憐的神識尚未消散。」
「她一定還活著。」
言到此處,月黎不再克制,只覺心海再次翻湧。
歇斯底里的質疑斥責「不可能!當年我趕到時,月憐早已沒了生息!怎可能還活著!」
「休再騙我!」
季星然黑影越來越弱,只留下最後幾絲若煙霧的黑氣。
若寄體小心翼翼牽引在沈月星手腕上。
沈月星只覺一時刺痛,任由那黑霧順著脈絡蘊入體內。
少年心血翻湧,痛苦倒地。
「前,前輩....」
月黎關切查看,只聽沈月星緩緩道:「前輩,他說的都是真的,腦海中傳達的記憶中,似看到一人躺在冰棺中。」
月黎臉色陰鬱,抬指掐碎靈犀引,將少年強行帶離這幻境。
兩人在妖域中醒來。
「月黎,你怎樣?」
「月?」
月黎方一睜眼便撞上沈藺白焦灼的視線,還有身旁的鳳溪和鶴山。
揉著眉心消化藤獸的記憶,反應過來時緩緩看向身旁還未清醒眼神透著懵懂的沈月星。
陳竟面露焦急神色:「沈月星!你倆剛才遭人襲擊不成?」
沈月星被陳竟吵得腦子嗡鳴聒噪。
罕見的沉道:「安靜。」
沈月星默契般對上月黎的視線,兩人起身。
奄奄一息倒地的藤獸忽感到源源渡來的靈能,發出難聽的響動。
陳竟頗為大聲道:「好不容易擊敗的邪物,為什麼要救!」
月黎心事重重:「自有用處」
......
徹夜未眠的人坐在樹梢上斜靠高空冷月。
默默守在身旁的人無聲來到他的身側,就連枝幹上的葉影也未曾搖晃。
月黎鬆懈斜靠在沈藺白的肩上鬆懈合上雙眼。
「小白.......」
「我在。」
「好累,你抱抱我。」
沈藺白聞聲將他摟得更緊幾分。
「是因為今天所遇之事?」
「.......」
沈藺白在他耳畔輕語:「累就好好休息,無需過多顧慮。」
「想做什麼就去做,只要你無憾,我都陪你。」
月黎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他乾脆整個人都栽入沈藺白的懷裡。
「早知道侶能有這般舒心之用,前世那些清湯寡水的日子想想都覺得浪費。」
念到此處,月黎又想了想,竊喜道:「現在倒不晚,還得栽我手裡。」
頭上的人罕見輕笑。
月黎將他得意的狡黠看在眼裡。
「老實交代,你對本仙君的非分之想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沈藺白將懷裡的人帶得更近些,下頜貼在他的髮絲上。
認真思考月黎口中的問題。
是初見的拔劍弩張,還是再遇的慌亂無措,就連自己也想不明白。
只記得若有機會與他相處,即便是遠遠地在他身側,只需一眼,便再也不願離開。
沈藺白忽反問月黎。
「你呢?又是何時?」
月黎被問得愣在原地,腦海中走馬燈般湧現關於小白的往事。
思來想去也念不出個所以然來。
縱千言萬語,也難以道出蘊藏在心間的滋味。
只待他自己一人慢慢品味。
月黎手臂忽攬住沈藺白的脖頸,將他的臉拉近一些。
清水又無痕的在他的唇上吻了一瞬。
眼底滿是痴情濃意:「我只有你。」
沈藺白呼吸粗重,只覺眼前之人越發狡猾,總能讓他甘願臣服。
樹影搖晃,落葉在枝幹的顫抖下隨風搖曳。
隱匿在遠處的人悄然離去。
翌日。
沈月星按照感應來到一處荒野草原。
黛萱對此地絕不陌生,忽道:「等下,這可是妖族墓地,下面埋葬著萬千妖族亡靈!勞煩諸位確定無疑再動手。」
黑狗跟在最後,搖著尾巴附和:「就是就是!」
「不會錯的!我相信他。」少年握緊手腕上的黑紋脈動,口吻篤定。
月黎站在人群首位,對沈月星的話信任無疑。
頃刻間,劍氣怒漲一灌沖天,周遭地境開始扭曲搖動。
大地崩裂的震響綻開內蘊的冰河寒氣。
就連在場的黛萱也被眼前之景震懾在原地。
從無寒冬的妖域之下,竟有這廣雪冰川。
眾人緊隨月黎踏入其中。
陳竟被忽如其來的寒風呼嘯,不禁抱緊雙臂打起寒顫。
忽覺腳步愈發沉重,似被什麼抓住,他心生怪異低頭看去。
竟是從冰層竄出的一雙青手!
他驚愕一顫抖,眼前白光忽閃而過。
正是出劍利落的沈月星。
嗡——
寂靜的冰川迴蕩起悲痛的嘶吼。
眾人只覺耳膜刺痛嗡鳴,頃刻間,冰川地層拔地而起。
一蠕動的活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他們襲來。
形如八角靈芝,首尖黑如漆澤,角若珊瑚傘炬,通體肥碩白脂。
「又是什麼怪物!」
陳竟緊握手中長劍,竭力斬斷那難纏湧上的活肉。
無論翻飛長劍再快,那蠕動的活肉總能在最快的時間內復生。
月黎若一道寒光直衝肉芝冠心!
厚重肥碩的巨口越加興奮壓下。
「又是你!又是你!也只有你最有趣——月黎!」
轟隆!
「滾!」
藍色冷火猛烈化成一道火海將月黎護在其後。
月黎厲聲道:「此物乃是歲葵,肉身難毀,大家當心!」
黛萱掌中紫電轟鳴她與身側沉默的鳳溪點頭。
頃刻間紫電雷霆萬鈞在冰川劈出萬枝銀樹,雷光之中蘊雜紅蓮業火,沖那咆哮的歲葵暴擊而來。
歲葵瘋狂鑽入冰層欲撲滅肉體上的灼熱痛楚。
另一側。
沈月星額間早已沁滿冷汗,跟隨感應行事。
最後在一厚重冰層停下,透過皚皚霜雪的另一頭,是一具冰棺。
陳竟和沈月星對視,默契高舉長劍,硬生生將冰層鑿開。
歲葵見況不妙瘋狂衝來想要掩蓋一切。
「休逃!」月黎見機乘勝而上。
沈藺白冷火靈浪大漲,歲葵步步後退,最終在冰川一角發出最後的嚎叫。
「討厭鬼!討厭鬼!還不快來,勞資要被他們玩死了!」
冰川坍塌的瞬間,虛空中撕裂出一道縫隙。
來人一襲黑影玉面驟降,強勢的煞氣將靠近冰棺的陳竟和沈月星橫甩開外。
月黎神情越加凝重。
更加篤定,那冰棺之中,定是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敵意凜然:「你究竟是誰!」
說罷自身凝燃而起的赤炎火浪若深淵巨口勢必要將其吞噬。
怎奈玉面黑衣原地只留一抹殘影,閃現月黎面前。
「阿黎,果真厲害!」
熟悉聲線令月黎心臟仿佛驟停般以狂瀾之勢收回魂火。
薄唇顫抖咬牙切齒道:「義父?!你沒死!」
桑祁化於玉面露出真容:「阿黎如今可是要大義滅親?!」
月黎一時心緒雜亂萬千不知如何應對。
桑祁眼底閃過一絲狠戾,掌中煞氣迎面襲來。
一掌拍下,聚魂傘頃刻碎裂,魂體若消散火芒逐漸黯淡。
「月黎!」
「不!」
「月!」
「前輩!」
月黎只覺魂體支離破碎,沒想到這麼快就又體會到這魂飛魄散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