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懷東一愣,放下茶杯看向顧花語,溫和的問道:「小語好些了嗎?」
在顧懷東心裡,小孫女靜得讓人想不起她的存在,從不曾這般大聲跟人問好。
顧花語欠身回道:「謝謝祖父關心,小語好多了。」
顧德方笑著說道:「小語今兒的氣色不錯,看來是大好了。」
「這人呀,就不能閒著,閒著會閒出毛病來。看看成娟,成天幫著家裡忙前忙後的,身子骨多壯實!哪像小語,成天病病歪歪的。」
大房長子顧成棟的媳婦關氏提著背簍從廂房那頭走過來,邊走邊說道。
「唉,大嫂說什麼呢?人家這是命好,生的是小姐的命!」二房長子顧成楠的媳婦王秀娥陰陽怪氣接過話去。
顧成娟瞄了王氏一眼,擔憂的看看顧花語,輕聲的寬慰道:「小語,別理她,她嘴裡從來沒有好話。」
顧花語將幾人的表情看在眼裡,朝顧成娟笑笑,「嗯,我知道。」
顧花語的記憶里,顧家平輩里她最小,上頭的長輩、哥哥姐姐皆寵著她,她是名副其實的團寵。
王氏說話向來尖酸,不過想著王氏臨死時緊緊的護著兒子冬哥兒,也算是個愛家愛孩子的母親,她懶得跟她計較。
「什么小姐不小姐的?小語自小身子弱,大家都知道的。一家人,弟妹別說這種傷感情的話。」顧成棟邊洗手邊回王氏道。
「什麼傷感情的話,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放眼咱們上台村,哪家姑娘有這麼好命?
十歲了,還十指不沾陽春水,成天抱本書在手裡。不知道的,還以為老顧家要培養個女狀元呢!活像養了個祖宗。」
王氏心裡這股怨氣壓了許久,今兒起了話頭,索性一股腦的說出來。
「就你話多!小語身子弱,你不知道?小肚雞腸的東西。」顧成楠從廂房出來,朝王氏吼道。
顧花語看著護她的大哥二哥,一股暖流從心裡湧起,瞬間漫延至全身。
王氏被顧成楠當眾訓斥,臉上有些掛不住,轉身朝顧成楠吼道,「我小肚雞腸?顧成楠,你有沒有良心?你不站我這邊就算了,你還幫著這小祖宗說話。
當初你家拿不出彩禮,是我跟爹娘求情,才沒有要你的彩禮。
去年祖父生病,家裡抓藥的錢都沒有,是我回娘家去借的。在你眼裡,我到成了小肚雞腸的人,嗯?」
王氏提到彩禮的事,顧成楠頓時說不出話來。
顧成楠議親那年,正值顧家老太太萬氏病重,家裡為了給萬氏醫治,親戚朋友借了個遍。可惜萬氏撒手人寰,最終沒能救回來。
王氏是在熱孝中嫁進來顧家的。
空氣如凝固一般,眾人紛紛看向王秀娥。
王秀娥是上台村東邊關村王木匠的女兒。
王木匠為人隨和,十里八村的,誰家修房造屋,總會請他去做門窗家具。
是以,王家的日子相較於旁邊人,要寬餘許多。
王木匠在外做事,接觸的人多,看人看事也就深上幾分。
之所以願意將女兒嫁到一窮二白的顧家,除了看上顧家家風好,人齊心,團結友愛外,更看重顧家老三顧德昌的才學。
當年,顧德昌在石城是有名的才子,十四歲下場考取秀才,三年後參加鄉試,成為石城縣有史以來最年青的舉子。
可惜時運不濟,去京城趕考時出了事故落下殘疾,再無緣仕途。
王木匠對顧德昌的才學敬佩有加。
在王木匠看來,顧德昌一身真才實學,就算無緣仕途,在家教導顧家子孫,那也是旁人求不來的福氣,是以一心將女兒嫁進顧家。
顧花語見家人臉色紛紛沉下去,心裡暗暗嘆口氣,唉,情商真是硬傷。
王秀娥當眾這般說道,分明是打顧家人的臉。
顧成娟見不得哥哥受氣,氣惱道:「二嫂這話說得過了,咱們家沒有彩禮,二嫂還不是巴巴的嫁過來,如今再來說這些,多沒意思!」
王秀娥的臉黑如鍋底,剛想嗆顧成娟兩句,方氏站在廚房門口板著臉喊道:「吃飯了!」
顧成娟瞪王秀娥一眼,還不忘冷「哼」一聲,轉而拉著顧花的手說道,「小語,咱們吃飯去。」
顧花語扭頭看向顧懷東,叫道:「祖父,吃飯了。」
顧懷東理了理長衫,點頭道:「好,吃飯。」
顧花語拉著顧成娟候在邊上,等祖父,大伯二伯起身往飯堂走,才跟在身後走過去。
顧成娟一愣,側頭看一眼顧花語,她怎麼感覺小語變了?
顧家人多,一張桌坐不下,飯堂里擺了兩張飯桌,男女分桌而食。
顧懷東帶著男子坐到靠窗的桌上,秦氏帶著女眷坐到牆角那一桌。
顧花語見桌上就三道菜,酸菜豆腐,素煮南瓜,干辣椒炒土豆絲。
不見一點暈腥,看來,家裡的日子過得很是清苦。
顧花語心裡嘆氣,當務之急是讓家裡有銀子。掙錢的法子她有很多,可如何才能不突兀的讓家人接受?
等眾人坐下身來,顧懷東吩咐道:「吃過飯後,德方帶著成棟將牛圈裡的糞出出來堆在竹林邊。
德海帶著成楠將曬穀場邊上的堆肥挑到新田去。看天色,今兒夜裡還有雨,趁天好,明兒將新田翻耕出來。
德方家的,帶著關氏與王氏去毛坡的玉米地除草。一會德昌他們下學了,讓他們也到玉米地里幫著除草。
德海家的一會將西屋籮筐里的黃豆撿出來,明兒趕集,將黃豆賣了,除了給德昌家的抓藥外,再買些油鹽回來。」
農家人日出而作,日沒而歇,一家人只有吃飯時聚到一起。家裡的事都在餐桌上分派好。
被點名的顧德方,顧德海,秦氏,方氏一一點頭應下。
青穗窩在關氏懷裡低聲道:「阿娘,餓。」
關氏低聲安撫。
王秀娥正端著裝南瓜的碗倒湯,聽到又要給萬氏抓藥,不滿的將南瓜碗重重的放回桌上。
嘀咕道:「咱們家不但要養閒人,還要養個藥罐子。」
王秀娥的聲音雖小,奈何此時屋裡只有她一人說話,眾人將她的話聽了個清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