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趙昊在匈奴腹地旗開得勝,鎮守漁陽郡的胡亥更加迫切想要回到咸陽。
他知道,自己再不回去登基,以後怕是沒機會了。
因為趙昊不僅有統一南海之功,還有平定匈奴之功,除了自己那個統一六國的父皇,誰還能比他的功勞更大。
再加上自己此前被匈奴俘虜了,怕是普天之下的人都在看自己笑話。
自己現在除了是大秦合法的太子,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老師,您可要幫胡亥想想辦法啊!」
胡亥哭喪著臉,求到了趙高面前。
趙高眯了眯眼睛,臉色陰晴不定,卻沒有開口理會胡亥。
如今的狀況,其實也出乎了他的預料。
他沒想到李斯會這麼果斷的倒戈在公子高那邊。
按理來說,公子高是根本沒有機會染指皇位的。
畢竟,論功勞來說,他不如趙昊,論合法來說,他也不如胡亥。
這樣什麼都沒有的皇子,他憑什麼爭那個位置?
還有李斯,他心裡到底怎麼想的?
跟自己合作雖然會被自己吃掉,但名聲至少正統,跟公子高,不僅名聲沒了,連成功的機率也沒多少。
越想越覺得煩躁的趙高,扭頭看了眼正在安慰胡亥的閻樂,問道:「太子即將返回咸陽的消息傳出去了嗎?」
「嗯?」
閻樂微微一愣,連忙拱手道:「回岳父,已經傳出去了,現在報紙都出來了!」
「那為什麼沒人議論?」
「這」
閻樂遲疑了一下,有些尷尬地看了眼胡亥,低頭道:「因為秦王昊大破匈奴聯軍,封狼居胥山的消息傳來了,現在人人都在討論秦王昊」
剩下的話他沒有敢繼續說下去,因為他怕同時得罪趙高和胡亥。
然而,就算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胡亥也瞬間炸毛了:「該死!該死的趙昊!他怎麼總是跟本太子做對?
要不是他蠱惑本太子,本太子也不會來守什麼漁陽郡!不守漁陽郡本太子也不會打匈奴!不打匈奴本太子就不會被俘!不被俘本太子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聽到胡亥近乎歇斯底里的咆哮,趙高依舊沒有離他,轉而看向一旁的漁陽郡太守,冷冷道:「漁陽郡現在有多少兵馬?」
「這」
漁陽郡太守心中顫顫,嘴上卻如實答道:「回郎中令,算上丞相徵發的閭左之民,大概有五萬兵馬!」
「兵甲是否齊全?」
「起初為了抵禦匈奴,朝廷運送了大量的兵甲到府庫,如今府庫的存余,足以裝備十萬兵馬!」
「哦?」趙高眼睛一亮,意味深長地道:「這麼說的話,漁陽郡可以湊齊十萬兵馬?」
「兵甲是夠的,就是人不好湊齊」漁陽郡一臉惶恐地答道。
雖然漁陽郡郡守不知道趙高打算做什麼,但聽胡亥方才的話,想來也不是什么正大光明之事。
如今他們毫不避諱自己的說出來,想必是要拉自己下水了。
自己若不尊崇他們,自己全家老小怕是在劫難逃。
哎!
心中長嘆了一口氣,還沒等趙高繼續追問自己,漁陽郡郡守又接著說道:「如果以太子的名義徵發閭右之民,或許能湊夠十萬之眾.」
「呵呵。」
趙高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道:「本府要的可不是十萬烏合之眾,本府要的是十萬精兵良將!」
「啊?這」
漁陽郡郡守滿臉詫異。
這怎麼可能?
就算府庫里的兵甲都是大秦最精良的兵甲,但普通人穿上也不可能變成精兵啊!
而且,千軍易得,良將難求,這良將豈是說有就有的?
似乎看穿了漁陽郡郡守的想法,趙高又淡淡一笑:「本府不讓你去找良將,只讓你征人!要想得到十萬精兵,至少需要十五萬,乃至二十萬人參與篩選,訓練,否則先帝再世也很難辦到!」
「十五.二十萬.這這這.」
漁陽郡郡守瞠目結舌,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這時,胡亥已經開始不耐煩了,怒道:「郎中令之意,就是本太子之意,如若做不到,本太子夷你三族!快滾!」
「這」
漁陽郡郡守一臉悲忿,卻也一句話都不敢說,只好屁顛屁顛的離開了。
「岳父,你真相信他能做到?」閻樂疑惑地問道。
趙高看了他一眼,笑道:「漁陽郡才多大?怎麼可能湊齊二十萬兵役?」
「那岳父為何」
「蠢貨!不給他點壓力,他會認真給咱們做事嗎?」
還沒等趙高開口,胡亥就沒好氣地瞪了眼閻樂。
閻樂心裡翻了個白眼,嘴上卻訕笑著恭維胡亥:「太子英明,是臣愚鈍了.」
「哼!」
胡亥哼了一聲,恢復了一些鬥志,又扭頭看向趙高道:「老師要帶兵回咸陽?」
「秦王昊不是東巡了一半不到就去打匈奴了嗎?作為大秦儲君,太子難道不應該接替秦王昊,繼續東巡?」趙高有些好笑地反問道。
胡亥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道:「就算胡亥接替趙昊繼續東巡,也用不著這麼多兵馬吧?」
「本府也沒說這些兵馬會跟隨太子東巡啊?」
「那老師的意思是」
「李斯和公子高怕是早就準備對付太子和老夫了,如果就這麼貿然回去,怕是會被他們吃得骨頭都不剩,自然要早做準備!」
趙高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抬頭看著外面的天色,平靜道:「正所謂,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李斯和公子高再有計謀,也不敢公然違背秦法,違背先帝旨意!」
「太子是大秦百官公認的合法太子,這是不爭的事實。只要太子聽老夫的,老夫保證一個月後的咸陽宮,太子能順利坐上那個位置,成為繼先帝之後的秦二世!」
「這」
胡亥心頭大動,下意識看了眼旁邊的閻樂,然後神色恭敬地道:「胡亥若能順利登基稱帝,必不忘老師大恩,封老師為丞相,統領百官!」
「呵呵.」
趙高淡淡一笑,心說區區丞相就把老夫打發了?
老夫費心費力扶持你到今天,為的可不是你啊!
另一邊,王離和韓信所在的喬巴山秦軍大營。
前段時間,韓信突發奇想,給左賢王部發了一封招降書,如今過去半個多月了,左賢王部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反倒是趙昊那邊,頻頻傳來捷報,羨煞王離和韓信。
「大王不愧為大王,此等雄偉功績,怕是無人能及也!」
韓信看著手中的軍報,不禁感慨萬千,心情複雜。
曾幾何時,他也想過打到匈奴腹地,活捉匈奴王,但真正跟匈奴軍交手,他才發現匈奴軍的難纏。
雖然以秦軍現在的戰力,正面對決,匈奴軍根本不是秦軍的對手,但匈奴軍仗著對地形的熟悉,靈活機動,神出鬼沒,時常打秦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讓習慣了陣地戰,攻城戰的秦軍,大為惱火。
當然,這只是步兵。
要論騎兵的話,秦軍騎兵還是能夠跟匈奴騎兵一較高下的。
就是秦軍騎兵需要熟悉地形,否則依舊打不過神出鬼沒的匈奴騎兵。
「韓將軍,再這麼拖下去,大王都回來了,我們還寸功未立,你得想想辦法啊!」
正當韓信感慨趙昊功績的時候,王離一臉鬱悶的衝進了他的大帳。
「怎麼了這是?你堂堂大將軍,還缺功勞?」
韓信有些好笑的看著王離,隨手將軍報放在案几上。
王離瞥了眼軍報,無奈地說道:「我是不缺功勞,但手下的將士們缺啊!這半個多月,我們什麼都沒做,就怎麼幹等著也不是辦法.」
「誰說我們什麼都沒做?前幾天不是嬴了與獵驕靡的一戰嗎?而且你還把他打傷了.」
「哼!」
提起前幾天與獵驕靡的作戰,王離有些意猶未盡地哼了一聲,然後惡狠狠地道:「那小子也就跑得快,否則本將軍定要活捉他祭旗!」
「呵呵.」
韓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即從書案上拿出一絹黃布遞給王離:「看看吧,相信你會喜歡!」
「什麼東西?」
王離一臉疑惑的接過絹布,在韓信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打開絹布。
「這」
剛看完絹布上面的內容,王離就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卻聽韓信笑吟吟地道:「你現在還敢說我們是乾等著嗎?」
「不是,這也,那個.」
王離一時激動得語無倫次,不由俯身趴在韓信的書案上,怔怔道:「這是真的嗎?」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反正能贏就行!」
「假的怎麼贏?」
「將計就計!殺他個措手不及!」韓信眯眼道。
「這」
王離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最終什麼話都沒說,抓緊手中的絹布,重重點頭。
與此同時,左賢王部草原。
左賢王心事重重地沿著弓盧水上游散步。
草原的冷風吹來了鮮卑山的白雪,他們凝聚在鮮卑山的山頂,將鮮卑山映襯得宛如羊脂玉。
原本鮮卑山是東胡的聖山之一。
後來冒頓突襲東胡王部落,殺害東胡王,吞併了東胡草原,使得原本強大的東胡部落,分崩離析。
最終由左賢王部帶領將士,占據了這片遼闊的草原。
在匈奴人心中,冒頓大單于就是他們最偉大的王,是冒頓給了他們稱霸草原的勇氣,是冒頓給了他們富足的生活。
如今,他們每天沐浴在冉冉上升的太陽下,馳騁在廣闊的草原中,吃著最美味的牛羊,喝著熱騰騰的馬奶酒,都是拜冒頓所賜。
可這一切,隨著冒頓的野心膨脹,南下攻秦,逐漸煙消雲散。
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日子,也隨著秦人反攻,一去不復返。
如今,左賢王走在弓盧水邊,不斷仿佛琢磨一個問題,匈奴人的歸宿到底是什麼?是永遠無法滿足的爭戰?還是為了滿足某個人野心,無謂的爭戰?
相比起冒頓想要復仇的心裡,左賢王老邁昏花的眼睛掠過水麵,心早已經飛到了千里之外的咸陽。
這些天,他一直想把自己對戰爭的看法說給稽粥聽,但稽粥滿肚子的怨氣和對冒頓的盲目崇拜,阻撓了他的這個想法。
那是獵驕靡戰敗歸來,帶著一身傷痕的第三個夜晚,新老兩代從獵驕靡帳篷里出來,不約而同的走到了一起。
濃烈的馬奶酒在左賢王的穹廬里瀰漫,馬奶酒喝得當戶們滿臉通紅,但從遠方傳來的軍報,卻使得這群草原男人們眼眶發熱:
失我焉支山,使我牛羊又進欄。
失我祁連山,使我婦女無家園。
失我狼居胥.
一陣陣不知從哪飄來的歌聲,讓這些遠離家鄉的草原男人,第一次開始思念家鄉,思念自己的親人。
彼時,一位匈奴當戶一碗馬奶酒砸在地上,狠狠地拍打自己的胸膛,怒吼著喊道:
「恥辱!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我匈奴男兒,草原上馳騁的狼族!竟然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這算什麼男人?
匈奴男人丟失了神聖的焉支山,還怎麼得到天神的庇佑!!」
話音剛落,又一位當戶站了起來,只見他二話不說,直接拔刀割掉了自己的耳朵一角,鮮血順著耳垂流到脖頸,一名女奴嚇得連忙用草藥給他止血,他卻一把將女奴推開,怒道:
「匈奴男人連草原上護群的公狼都不如,還配稱什麼狼族嗎?」
「大王!我們不想跟這裡的秦軍作戰了,我們要打回家鄉去,這裡不是我們的家鄉,我們不想白白死在這裡!」一名當戶拍案而起道。
眾匈奴當戶瞬間眼眶紅潤的看著左賢王。
這時,稽粥也發話了:「王叔,我們打回去吧?」
這樣的氣氛,左賢王根本沒有勇氣將前段時間韓信他們送來的招降書公之於眾,只能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整理了一下衣冠,然後匍匐在地,面向東方,朝拜太陽神和月亮神。
當他抬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淚光盈盈了。
「各位草原的勇士們,失去焉支山,我跟你們一樣心痛。但秦軍窮追不捨,吾等怎麼可能順利撤退?眼下最重要的是該如何禦敵,待我與稽粥王子商議好良策,再做打算!」
說完,一臉疲憊的從地上爬起來,走到案幾前,端起案几上的馬奶酒碗,舉碗道:「幹了這碗酒,大家都散了吧.」
此言一出,眾當戶雖然滿臉鬱悶,但還是什麼話都沒說的退出了穹廬。
很快,穹廬里就只剩下三個人,分別是章邯,稽粥,以及左賢王本人。
「王叔,你今日說話怎麼吞吞吐吐的呢?」
稽粥終於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有些埋冤似的說道:「一點也不像個當王爺的!」
面對侄子的無禮,左賢王也沒生氣,而是語氣淡淡地反問道:「侄兒覺得,咱們這仗還有打下去的必要麼?」(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