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改變重甲騎兵的速度，最實際的辦法，自然是把身上那沉重的盔甲脫去，除去穿在身上的皮甲以及必要攜帶的武器外，其他能丟的都丟了。
這樣一來，重甲騎兵立刻會變成一支輕騎兵，再加上急行軍的狀態，一天跑個兩百里沒什麼問題。
不過，在進入龍城地界後，速度必須要慢下來，否則很容易腹背受敵。
古代攻城，為什麼要一座城一座城的攻打，而不是碰到難打的城就繞過去，是因為一旦繞過去，就很容易腹背受敵，被敵軍切斷糧道。
而且，趙昊讓軍隊慢下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此處山巒密林較多，還有一些余吾河的支流阻隔，速度想快也快不起來。
在第二天黃昏的時候，從地圖上來看，距離龍城已經不到十里了，他們準備等到天黑的時候，再派探子去龍城附近探查情況。
「報！」
才走出一刻鐘的時間，一名黑甲斥候就從前方跑了過來，拱手道：「大王，龍城現在已經是一片廢墟了，不過城內見到篝火了，應該就是我們追蹤的隊伍！」
「什麼人？」趙昊皺眉問道。
「沒有軍旗，天太黑了，屬下也看不清楚他們的服飾！」
龍城居然變成了廢墟，這是趙昊從未想到過的事情，誰會搶先自己一步攻下了龍城。
而且速度如此之快，冒頓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趙昊百思不得其解，怎麼會突然冒出一支兵馬，而且還是一支沒有軍旗的兵馬，這太不可思議了。
不管是冒頓，還是自己，絕不可能放任一支五千人的兵馬來去自如的。
在他心頭揣測對方的時候，一旁的扶蘇提議道：「昊弟，眼下已經天黑了，莫不如我們潛伏在附近，天黑後讓人探查後再做決斷？」
趙昊沉吟了一下，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說完，直接下令：「前方尋找一處密林或者山坳，先隱藏起來，等天徹底暗下來再行動，切記不可打草驚蛇！」
「諾！」
很快，趙昊的軍隊就在龍城以北五里的一處山巒里扎了營。
有些鬱悶的是，這麼冷的天，營地里卻不敢點火，生怕吸引來了不明人員。
陳勝自詡對這一帶有些了解，便帶著兩個清醒，借著夜色掩護摸了過去。
也不敢靠近，隔著差不多一里的距離，透著那破損的壘石城牆，朝裡面圍著篝火的人看去。
儘管他依舊看不清對方的臉，但已經能看清楚他們的服飾了。
認真聽的話，還能聽到他們零碎的交談聲。
「怎麼是他們？」
陳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嘀咕道：「這些人大老遠跑這裡來做什麼，是逃難來的嗎？不可能啊，逃難怎麼還跑去攻打龍城？難道是盟軍，也沒聽說大秦與他們結盟啊！」
陳勝的腦子此刻有點亂，只能先行退走，他要把這個消息儘快告訴趙昊，或許趙昊會知道到底是什麼情況。
「大月氏，還有羌族的人.你確定嗎？」
「末將在西域的時候，沒少跟大月氏的人打交道，能聽懂他們的話，還有羌族，回來的時候不止一次碰到羌族騎兵，絕不會聽錯！而且，他們有披著獸袍的，有穿著綾羅的，加上獨特的口語，末將可以肯定是他們！」
微暗的月光照在密林，透過縫隙形成的光點像是被破碎了一地的寶石，趙昊就踩在上面來回踱步。
五千左右的蠻夷聯軍，並不是什麼大事，他真正在意的是，大月氏與羌族的聯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是知道匈奴已經窮途末路了，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
這倒有點符合蠻夷的作風。
可是，他們又是如何避過自己的眼線，跑到龍城來的？
而且還打下了龍城？
由此可見，冒頓是直接放棄了龍城，並未打算以龍城為防守陣線，否則這五千蠻夷聯軍，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攻破了龍城。
而如今，趙昊不僅不知道大月氏和羌族那邊發生了什麼，連這群突然冒出來的蠻夷聯軍都分不清是敵是友。
這要是身邊帶著幾萬大軍，趙昊也不至於如此糾結，直接派兵將他們圍了，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可實際情況是，他這支騎兵只有一千多人。
就算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在沒有了厚重盔甲的情況下，面對數倍與自己的敵人，估計就算打贏，也是慘勝。
更何況，他們面對的還是大月氏與羌族的聯軍。
這些蠻夷根本不懂什麼章法，打起仗來就一句話，敢打敢沖，一個個驍勇善戰，尤其是羌族騎兵，善用雙弓，好不威風。
就連後世的馬超，都有羌族血統，而戰國時代的將領，也有多人被羌族騎兵射殺。
當然了，眼下這種情況，若是半夜突然發動襲擊，憑藉火器優勢，打得這些蠻夷潰不成軍也是小兒科。
可問題是，萬一他們是王賁和李信收復的蠻夷部落聯軍呢？
如果他們與王賁和李信有關，那就不是敵軍，而是友軍了。
這滅隊友的事情，趙昊可做不出來。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先弄清他們是敵是友，最為關鍵。
想到這裡，趙昊抬眼看向天邊並不算明亮的月光，片刻，扭頭朝身後的眾將道：「我需要一名有勇有謀，且能言善辯之人探營才能分出敵我了。」
話音剛落，二虎心頭怦怦直跳，下意識往後挪了挪身子，期待趙昊這個時候不要看他就好了。
那裡頭都是敵我不分的野蠻人，一個不小心就會要了腦袋，當真讓他有些慫。
「大王，末將去吧。」灌嬰主動請纓道。
趙昊看了他一眼，卻沒有答應，而是陷入了沉思。
眼下隊伍里個人武藝最強的當然是灌嬰了，讓他去也確實合適，萬一真是趁火打劫的敵軍，他殺出重圍的可能最高。
正要下令的時候，一旁的老槐樹下傳來一個聲音：「在下願往」
「嗯？」
眾人一愣，不禁循聲望去，只見陳平身穿一身儒袍，笑呵呵地從一顆樹下走來。
「哎呀，不愧是我們的陳都尉啊，有勇有謀，我二虎早就在西域聽聞您的大名，不愧為大王的左膀右臂，你我雖然接觸的時日尚短，但正可謂是交淺言深，相逢恨晚，我二虎對您的佩服，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
「滾！」
陳平沒好氣的瞪了二虎一眼，知道這傢伙跟在趙昊身邊，沒少學趙昊的騷話，但這時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然而，趙昊看到陳平走過來，眉頭卻是皺的老高：「你真要去？」
「大王沒看到在下換衣服了嗎？很冷的！」
陳平笑著抖了抖單薄的儒袍，又道：「而且大王不是還說，要派一個有勇有謀，且能言善辯之人去探營嗎？在場的各位，有比我更合適的嗎？」
「可是萬一」
陳平擺手打斷了趙昊想說的話，安慰道：「大王多慮了，在下既然敢去，就不怕自己會在那裡丟掉性命！」
趙昊依舊有些不放心：「要不要我派個人協助你？」
「不用。」
陳平直接拒絕道：「探營這種事，人越少越好，多了容易將事情搞砸，大王靜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說完這話，直接從蔡賜手中接過馬韁，然後開始沿著山腳而行。
他必須要先繞道龍城的南面再進城，否則也無法自圓其說了。
趙昊看著陳平離去的背影，腦袋微微歪了幾分，心說這傢伙看來已經在為以後作準備了啊，否則也不會這麼拼。
不過，有付出才有收穫，不是說自己答應給你了，你就一定能夠拿到，得看你的表現，才能決定你所獲得的東西，是否值當。
「什麼人！」
陳平繞道龍城南面後，直接衝進了殘破的廢墟，十幾名在城牆下烤火的蠻夷聯軍，當即抄起了手中各式各樣的武器喝住了他。
「在下乃天家使者，奉命要面見你們首領，煩請引薦。」
陳平跳下馬後，不卑不亢的喊道。
他用的是大月氏語言，一名大月氏士兵率先聽懂了他的話，然後跟另一名羌族士兵嘀咕了幾句。
那名羌族士兵明顯是小頭目。
只見他一邊打量陳平，一邊跟周圍的士兵嘀咕。
看陳平一介文儒模樣，身上又沒帶兵器，那些蠻夷聯軍便放心的重新坐下，其中那名看起來像小頭目的，披獸袍的羌族士兵，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示意陳平跟著他進去。
陳平也沒有猶豫，便老實巴交的跟上了。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廢墟內部。
卻聽羌族士兵稟報導：「大王，外面來了個中原人，說是天使。」
廢墟內部正中的一個篝火旁，一個魁梧漢子生得面如饌血，碧眼突出，旁邊立著一桿鐵蒺藜骨朵，腰帶兩張弓，威風抖擻。
他手裡啃著冒油的兔肉，瞥了一眼陳平，吭嘰道：「什麼事？」
「秦軍與匈奴的決戰很快便會展開，此戰勝負全仰仗大王和部落的勇士，在下奉命前來通知大王，別耽誤了行程！」
陳平說話還是很有藝術的，你可以說他是冒頓的人，也可以說他是趙昊的人，可謂是能進能出。
作為先入為主的沙托摩，自然默認了陳平就是冒頓的人，要不然自己攻破了龍城，他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畢竟這個計劃是他跟冒頓商量好的。
而且，他也知道冒頓身邊有不少中原人，只有冒頓心腹，才會知曉這個計劃。
他撕下一大塊兔肉一邊嚼著，一邊嘟囔道：
「你們大單于不是說，秦王昊距離龍城還有五十里嗎？
兩天的時間足夠了，等秦王昊的人趕來，看到龍城已經變成了廢墟，肯定會大吃一驚，然後沿路尋找摧毀龍城的兇手。
屆時，本王再假冒他的友軍，混入他的軍營，憑我手中鐵蒺藜骨朵，胯下雙弓，打他個措手不及，不是難事。」
說完這話，又想起什麼似的，一臉警惕地看向陳平，陰沉著臉警告道：
「記得提醒你們大單于，答應我的金銀布匹，莫要少了，我可不是大月王和羌王，沒那麼好騙，否則別怪我無情！」
「大王放心，在下定會一字不漏的轉達大王的話。」
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後，陳平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將目光落在了沙托摩旁邊的酒囊上，訕笑道：「大王，有酒嗎？天寒地凍的，想要暖暖身子。」
「哼！」
沙托摩冷哼一聲，嫌棄的瞄了陳平一眼，心說金銀布匹沒到手，我倒是先賠上酒了？
不過，誰叫對方是冒頓的親信呢。
也沒吝嗇一些酒水，直接拿起酒囊就拋給了陳平，後者笑盈盈的作揖行禮後，便歡喜的離開了。
還沒走出龍城，陳平就架不住身穿單薄的儒袍，在夜晚的寒冷瑟瑟發抖，然後拿起酒壺就灌了一口酒，心說還好沒白跑。
得知了這個消息的趙昊頗感詫異。
倒不是驚訝於沙托摩的出現，而是沒想到冒頓算計得這麼狠辣，連龍城都可以拿來當誘餌。
還有就是曾經被他欺騙的大月氏和羌族，居然還有人幫他。
「這麼說，大月氏和羌族那邊已經被打散了，這些人是被打散的部落湊起來的聯軍？」趙昊好奇地詢問。
陳平點頭道：「聽那個首領的語氣，似乎很是不屑羌王和大月王，想來羌族和大月氏王庭已經被通武侯他們滅了！」
「這」
趙昊語塞，不知該說什麼好。
卻聽陳平又補充道：「還有一事，在下剛才探營的時候，順便觀察了一下，從他們篝火的數量來看，至少得有七八千人。」
「有七八千人這麼多？」
趙昊眉頭微微蹙起。
一千多騎兵與對方人數對比，將近十比一了。
可灌嬰顯然沒太把這當回事，直接朝趙昊拱手道：「大王，末將願帶人去滅了他們！」
「末將請求同往！」
陳勝和二虎也揮動著手中的武器，顯得很是興奮。
趙昊點了點頭，道：「現在時候還早了些，等著吧，過了丑時再動手。」
「諾！」
半夜一點之後，是人生理上最疲倦，也是睡得最熟的時間。
蠻夷聯軍作戰本就沒什麼章法，加上自己這一千多人又是騎兵衝擊，突然殺出，就算是一對十，趙昊也絲毫不擔心。
就如此，一場襲殺即將上演。(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