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檀把目光收回,對梅姨說道:「梅姨,麻煩你查一下走廊的監控。」
「好。」
然後她看著程易說道:「程先生,發生這樣的事大家都不愉快,您先請回吧,今天的飯錢免單。」
周子檀攬著林青韻回到包廂,聽到了這話,對梅姨說:「不,飯錢照收,醫藥費我報銷。」
包廂里,就座的依然是原來的那批人,氣氛卻和剛才截然不同。
卞誠婕看著室內安靜的大伙兒,故作輕鬆地說道:「來,吃飯吧,菜上完了,再不吃就涼了。」
厲瑾揚附和道:「是啊,我早就餓了,來來來,繼續乾飯。」
周子檀開了一瓶酒,給各位都斟上半杯,給自己斟了一杯,然後提議:「大家一起喝一杯吧,祝我媽生日快樂,歲歲年年,願您歡喜安康。」
大家一起碰杯抿了一小口,周子檀卻一飲而盡,林青韻看得有點揪心:「子檀......」
周子檀立馬倒了第二杯,單獨敬卞誠婕:「媽,剛剛是一起喝的,這杯,我單獨敬您,您隨意,我幹了。」
卞誠婕舉杯和他輕輕碰了碰,慈愛地說:「子檀,少喝點。」
周子檀神色十分清醒:「媽,不必擔心,我有分寸。」
和卞誠婕喝完,輪到厲瑾揚,她哈哈一笑:「子檀,論喝酒,你還真未必是我的對手,來......」
林青韻瘋狂地和她使眼色,厲瑾揚看到了,立馬明白過來,話鋒一轉:「那就...隨意喝點,哈哈哈。」
倆人卻是不約而同地一口悶。
厲瑾揚喝得不過癮,還想再喝,周子檀給她再斟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滿,許慕苒卻說道:「子檀哥哥,你和其他人都喝了,怎麼就不跟我喝呢?」
周子檀給林青韻也倒上,舉杯說道:「許小姐過來家母的生日宴,本人不勝感激,我和青韻敬你一杯。」
許慕苒臉色一僵,不情不願地與周子檀和林青韻碰了一下,酒水入喉,分明甘冽,卻品出了苦澀的味道。
周子檀繼續和厲瑾揚喝酒,一邊喝,一邊聊著最近的新聞,不知不覺,一瓶酒大半被他們倆人喝完。
此時梅姨推著生日蛋糕進來:「大家都醒醒,要吃生日蛋糕了。」
吃完蛋糕,周子檀還拉著厲瑾揚喝酒,眾人看他臉色泛紅,有微醺的跡象,便勸說他不要再喝了。他停下來,說聲「失陪」走出了包廂。
梅姨已經把監控視頻發到他手機上,他來到衛生間,沉默著看完了所有的畫面,內心有頭憤怒的獅子在咆哮,他極力壓抑著,四壁逼仄,獅子仿佛瞬時就要跳將出來,他擰開水龍頭,捧了把水,撲在臉上,頭腦稍微清醒過來,那滔天的怒意卻並沒有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熱之勢。
林青韻久久看不到周子檀回來,便來衛生間門口等他。
周子檀看著門口那個嬌小玲瓏的身影,嘆了口氣,上前牽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林青韻問道:「子檀,咱們現在是要回家嗎,先去和卞阿姨打聲招呼吧?」
周子檀牽著她的手並未停下腳步:「不用。」
來到車上,周子檀給卞誠婕打了個電話告別,林青韻說道:「子檀,我沒喝酒,我來開吧。」
周子檀點頭,他的頭腦昏沉,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林青韻看著副駕駛座上的周子檀,心急如焚,迅速給車提速,在周子檀時不時地調教下,她的車技突飛猛進,哪怕是在下班高峰期開車也遊刃有餘。
林青韻把周子檀攙扶到了他家,周子檀倒在床上,林青韻給他泡了一杯蜂蜜水,他就著她的手把蜂蜜水喝了,再次倒了下去,林青韻給他解開襯衫,拿毛巾幫他擦臉,周子檀卻忽然握著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感覺從臉上蔓延,一直傳到心房,他不禁想要更多,拉著林青韻的手往下拽,林青韻被拽得倒在他身上,濃烈的酒氣從他身上傳來,林青韻說道:「子檀,放開我,我給你換件衣服,好好睡一覺。」
周子檀呢喃著:「不要,我不放開你......」
林青韻還想掙扎著起來,周子檀把她從身上往旁邊放倒,像一隻獵豹撐在她上方,林青韻抬眸,男人的眼睛通紅,隱藏著無與倫比的殺氣,她感覺有點害怕,以手推周子檀,沒有推動,他緩緩地壓下來,頭伏在她的肩膀上,輕輕說道:「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林青韻說了聲好,卻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嘴裡侵入一股蜂蜜的甜味,夾雜著淡淡的酒味,有點像雨後的梨花,清新又令人沉醉。她的胳膊不禁環抱著周子檀,那些苦澀的、酸楚的、甜蜜的、勁辣的,一齊被吞咽入腹。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林青韻看著身側的周子檀,睡著的男人此刻安靜如一幀畫,濃密的睫毛如羽扇,隱藏了滿腹心事,健碩的肌肉被灰色被子掩著,覆蓋了周身凜冽。
她的臉色緋紅,渾身如散架一般酸痛,踉踉蹌蹌地下床,入浴室洗了個澡才安穩入睡。
次日清晨,周子檀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夢中的情景:白皙清麗的美人躺在他的身側,臉上逆光能看見細細的小毛毛,如瀑的秀髮鋪在枕頭上,安靜恬淡,不識此間歲月幾何。
周子檀深深地覺得自己莽撞,最美好的一刻本應該留到婚後,他輕輕地攬著她,往自己緊了緊,呢喃道:「對不起。」
林青韻已經醒了,並沒有睜開眼睛,聽到他說這話,莞爾一笑趴在他胸前說:「沒關係。」
成年人的關係升級就在一瞬間,有些事情不一樣了,她早已有心理準備去迎接這一天的到來,這一刻,因為是周子檀,一切都很美好。
許慕苒盯著眼前的冰美式,絢麗的美甲折射出誘人的光彩,整個人看起來精緻又機械,程易已經從醫院出來了,對於自己接二連三受傷的事憤憤不平,真是無趣,這麼沒用的一個人,她怎麼會找上他做搭檔?
唯有強者,才值得一起共事。
方夫人姍姍來遲,舉止優雅,許慕苒忙上前扶著她以示尊敬。
方夫人落座之後看著許慕苒笑,「苒苒越來越漂亮了,還記得你小時候,扎兩個小丸子頭,我還抱過你呢。」
許慕苒也笑,「方伯母說笑了,論顏值,伯母年輕時候可是大美人,到現在也一點兒沒變,越活越年輕,逆生長了。」
方夫人年輕時確實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聽了許慕苒這話也並不覺得是恭維,想起她還曾經和老方討論過要讓許慕苒嫁給方天凜,心裡一陣抽痛。
許慕苒見她神色惘然,多少能猜到和方天凜有關,於是故意說道:「這兩天我去高新路辦事,居然又見到了那個討厭的林青韻,你猜怎麼著,她和周子檀還在一起,這倆人,還真是狼狽為奸。」
方夫人的眼裡迸發出毒蛇一般的暗芒,一閃而過,徐徐端起手邊的茶飲,久久未喝下一口。
許慕苒繼續說道:「方伯母,你說上天怎麼這麼不公平,好人沒有好報,壞心肝的人卻能活得那麼好,毫髮無損,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方夫人的深紅色口紅一抿,「確實是太便宜他們了。」
許慕苒附耳到方夫人耳邊,「伯母,我有個好辦法......」
方夫人一面聽著,一面把做了美甲的手指敲擊在桌子上,發出有節奏的聲音。
工作日的晚上,夜色璀璨,行車如龍。
周子檀開著邁巴赫駛在回家的路上,一邊給林青韻打電話,「乖,在幹嘛?做飯啊,太好了,做什麼菜?你做什麼都好吃......」
旁邊一輛改裝車的司機看起來像是喝醉了酒,一直左衝右突,周子檀加大油門,意圖甩開這個瘋子,後面緊跟著又有一輛車超過了他,周子檀意識到已經夾在兩輛車之間了,他伺機尋找可以超車的機會。
此時已經行駛到靠近小區的一條小路,那兩輛車依然夾著周子檀的邁巴赫,周子檀給楚天嘯打了個電話,「哥們,我好像被人跟蹤了,現在前後夾擊,凶多吉少。」
楚天嘯沉聲說道:「把你定位發我。」
周子檀剛剛發過去,卻見前面的車已經停下了,他調整方向盤,往左邊轉打算超車,後面的車忽然加大馬力衝上來,只聽得「砰」的一聲......
楚天嘯趕到現場的時候,只有周子檀的車停在路邊,此處萬籟俱寂,周子檀靠在駕駛座上,閉著眼睛,頭上滲出點點血絲,楚天嘯用力拍打著車窗,周子檀看起來是昏過去了,沒有任何反應,楚天嘯拿出一把小錘子,敲碎車窗玻璃,伸手進去把車門打開,然後把周子檀安頓在副駕駛座,一路疾行開到醫院。
方家別墅里。
方夫人坐在沙發上,正面是秦鶴和祝願。
「夫人,這些人都是混道上的,平時辦事都很嚴謹,要不是有人路過,今天周子檀就去見閻王了。」
方夫人掃了一個凌厲的眼風過去:「我也不是真的要他死,最好是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這樣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了,還有那個林青韻,也要一併解決了。」
祝願微眯著魅惑的鳳眼:「只要周子檀倒了,林青韻就會像一隻螞蟻一樣,輕輕一捏就粉身碎骨了。」
方夫人和她對視一笑:「現在就看周子檀報應到哪一步了。」
許慕苒聽說周子檀出事了,驚得從床上跳起來,不敢打電話,迅速趕到方夫人家裡問道:「方伯母,咱們不是說好了處理林青韻嗎?」
方夫人撫著杯沿冷笑:「不,我們改變計劃了,直接弄周子檀,沒有周子檀撐腰,林青韻這隻小蝦米翻不起多少浪花。」
「你們?」
「還有誰你就不用管了。」
「好的......」
醫院。
ICU的門緊閉著,林青韻和楚天嘯守在門口,一步也不敢離開。
樓道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卞誠婕匆匆趕來,林青韻迎上去:「卞阿姨。」
卞誠婕眼裡泛著淚花:「到底是哪個喪盡天良的狗東西要害我兒子?我要讓他償命。」
楚天嘯收起手機,扶著卞誠婕做到走廊上的椅子上:「阿姨,您先別急,我們已經在徹查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阿檀的情況沒有您想像地那麼嚴重,我送他來醫院的時候,只有頭部有點血,其他地方都還好。」
卞誠婕的兩手緊緊交握,盯著ICU的大門,眉頭緊鎖。
林青韻和楚天嘯坐在她兩邊,心頭都很沉重,都知道楚天嘯是在哄騙卞誠婕,周子檀被送到醫院的時候,滿頭滿臉都被血污沾染,看起來甚是嚴重。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終於熬到了病房的門打開,林清風戴著口罩走出來,坐著的幾人立馬站起來。林清風掃視了眼前的幾人,儘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病人經過手術,情況已經穩定,沒有生命危險,現在只需要精心休養即可痊癒。」
眾人的心頭石頭終於落地。
林青韻在他的指示下去辦理入院登記手續。楚天嘯接到單位打來的電:「喂,怎麼了?你說......嗯,我知道了,還有什麼......好,等我回去。」
掛斷電話,他對卞誠婕說道:「卞阿姨,阿檀的案子有進展,我回去看一下,阿檀的情況穩定下來了,您也好好休息。」
卞誠婕點點頭,一夜蒼老的面容顯出幾分憔悴,保養姣好的皮膚也現出幾絲褶皺:「辛苦你了。」
楚天嘯闊步離開。
卞誠婕疾步進入病房,周子檀安靜地躺著,頭上裹著紗布,闔著的眼眸下,臉色蒼白如紙,她的眼淚簌簌落下:「子檀,媽媽在這兒,你要是聽到媽媽說的話,就快點兒醒醒吧,別讓我擔心了,好不好?媽只有你了。」
她呢喃著,握著周子檀的手摩挲,仿佛被抽乾了力氣。
林青韻辦好手續回來,和卞誠婕一起守在床前。梅姨送了飯菜過來,倆人皆毫無食慾。
林青韻見卞誠婕神色憔悴,便勸她回家休息,這裡有她守著沒事。
卞誠婕搖頭,自從離婚後,她的生命里便只有周子檀了,這是她的所有,她的唯一,她的希望,沒人能勸走她。
三天時間過去,周子檀依然沒有醒過來,林清風每天過來檢查,得出的結論是病人正在慢慢地恢復,腦部受損,出現昏迷是正常現象,需要繼續觀察幾天,暫時不用太過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