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走在路上，突然感覺地面在搖晃。
怎麼感覺房子也在搖？
那一瞬間，男人有些慌了！
兩隻手下意識緊緊抱著兩個袋子！
「嗚嗚嗚嗚嗚～」
一陣刺耳的警報聲從一邊的大喇叭上傳來！
一瞬間，整座城市都亂了起來。
咔咔咔！
寬敞的硬化路面裂開一個個大口子！
路邊的高樓寸寸龜裂，轟然倒塌。
尖叫聲、哀嚎聲、哭喊聲、爆裂聲、燃燒聲、各種各樣的聲音齊齊傳進男人的耳朵。
男人活了幾十年哪見過這場面。
「這是！地震了！」
男人呆愣在原地嚇得走不動路！
啪嘰，一個剛從他身邊跑過去的男人被一塊碎磚頭打爛了腦袋，血糊了他一臉。
男人嚇懵了，蹲在地上不停地打擺子，兩隻手死死抱著兩個袋子......
......
一個多小時後，蜷縮成一團的男人晃了晃腦袋。
無數沙土散落一地。
「呼呼呼~」
男人張大嘴巴，愣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舉目望去，沒有一棟完好的建築。
死人！到處都是死人！
「唔！」
男人抱起兩個口袋，急忙往反方向走！
可......哪裡還有路啊！
所有人都在哀嚎！
「學校！學校！學校......」
男人像是瘋了一樣，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這兩個字。
一個滿臉灰塵，打扮俏麗的婦人癱坐在地上，不遠處是倒塌的服裝店。
男人沒有多看，他現在只想到達學校。
「我的女兒那麼聰明！」
「她是學校最聰明的學生！」
「學校組織過消防演練的！」
「我給她買了最好看的裙子......「
男人走著走著，然後跑了起來。
一邊跑一邊流眼淚。
大塊大塊的牆壁沒能攔住他。
一條條斷裂塌陷的硬化路面沒有攔住他。
一群群屍體也沒有攔住他。
臨到校門口。
男人看到倒塌的學校大樓，腳下一個不注意，一塊小小的磚頭讓他摔了下去。
尖銳的鋼筋扎穿了他的手掌。
男人哭著、踉蹌著向學校內跑去。
一群又一群人瘋狂地挖著。
男人知道女兒所在的教學樓，以前......他經常偷偷來學校看她。
「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男人右手挖著，瘋狂地挖，就像是一頭髮了瘋的牛！
「肯定會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
「哇哇哇～肯定，會沒事的......」
男人哭著喊著，像個嬰孩一樣。
他想求助，可放眼四周，哪個不是如他一般！
「我的娃啊！」
「我的娃！」
「老天爺啊！你救救她啊！你救救她啊！」
「我求你了！老天爺！」
男人喊著，手已經挖爛了！
森森指骨粘著血肉，整個手掌就像是泡在了血水裡。
在他的身後，是一堆滿是血手印的石塊、磚頭。
「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我的娃一定會沒事的！她那麼聰明！一定會沒事的！」
「誰能幫幫我！」
「誰能幫幫我啊！」
「幫幫我！幫幫我啊！」
轟轟轟！
下雨了！
直升機的轟鳴伴隨著雷電，高速運轉的槳葉掀起一陣陣氣流。
無數雨水打在男人臉上。
他看向遠處，一面紅旗高高揚起。
「解放軍來了！」
「解放軍來了！」
山呼海嘯的呼喊聲。
雨水混雜這淚水，淚水混雜著血水！
男人放聲大哭，再也止不住。
男人挖著，一隊隊軍人將他拉開。
他又爬了過來，一次又一次。
「你流了太多血！快去包紮！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
滂沱大雨中男人看不清那軍人的臉！
自己的格外年輕、也格外親近！
「我女兒還在裡面！」
「我女兒還在裡面啊！」
那軍人鬆開他，不再阻攔。
男人挖著，不停地挖。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
在大型器械無法入場的情況下，人力又能挖多少？
「快走！餘震又來了！」
轟隆一聲。
倒塌的教學樓框架滑了下來。
地動山搖的餘震如海嘯般一浪接著一浪。
男人擦了擦眼睛上的雨水，可是很快又被淚水糊住了。
男人看見了一個熟悉的書包。
那是他用自己的舊衣服給女兒縫的，他手藝不好，縫得很難看。
女兒小的時候還鬧脾氣不願意背它，可後來......這一背就是十年。
男人瘋了一樣跑過去。
那軍人想拉，可卻怎麼也拉不住！
「快來啊！你們快來啊！」
「我看到我女兒了！我看到她的手了！」
「求求你們了！」
「求求......」
軍人被餘震晃晃地沒站穩，聽到呼喊，手腳並用地爬過去。
「快讓開！我來！」
幾個軍人合力搬開那塊大水泥板！
入目......卻只有脊骨折斷，手裡緊緊握著書包的女孩。
「嗚嗚嗚哇哇哇～」
男人瘋了一樣抱起女兒，不停地晃著她。
「女兒啊！快醒醒，別嚇爸爸啊！」
「你被嚇我啊！」
無論男人怎麼喊他，女孩卻始終沒有回應。
男人捋著她的頭髮，女孩的頭髮很短，去年寒假她把自己留了十年的頭髮賣了。
那天，男人生病了，醫生說要好好休息，多吃點有營養的東西。
女孩記在心裡。
520塊錢！
她第一次見這麼多錢。
她買了一隻老母雞，給男人燉了湯。
「我的娃啊！」
「我的娃......」
「爸爸攢夠學費了！」
「你可以去上大學了！」
「爸爸給你買了裙子！特別好看的裙子！」
「店老闆只29塊錢就賣給了爸爸，爸爸沒有亂花錢！」
「你不要不理爸爸好不好！」
「你醒醒啊！」
「啊啊啊啊！」
「裙子！爸爸買了裙子，你快起來看看！」
男人慌張地摸著身邊的口袋。
袋子呢？
「裙子呢？我買的裙子呢？」
「我買了的啊！我買的裙子呢？我女兒那麼漂亮，穿上一定很好看的！我的裙子呢？」
「長官，你看到我買的裙子了嗎？」
「啊啊啊！」
男人擦著女孩臉上的泥水。
女孩並不好看，短短的頭髮、紅彤彤的臉，一身破舊帶著血跡的校服。
貧瘠的土地上長不出嬌艷的玫瑰。
她只是一朵普普通通的野花，在十年前綻放，在十年後凋零。
「對不起，爸爸把裙子弄丟了！」
「把裙子弄丟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