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星悔星眸微動，星九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炎璽瞥了兩人一眼，挑眉看向琉璃。
星悔神色不變，微微笑道：「琉璃姑娘何出此言？」
她沉吟片刻，用只有幾人能聽到的聲音問道：「星掌門，你十幾年前有沒有下過山，有沒有邂逅什麼人，或者是有沒有丟過一個孩子？」
星悔：「……」
星九：「……」
炎璽：「……」
琉璃想來想去，除了身世，她實在想不出別的原因對方可以虧欠她。
可她仔細打量星九，看來看去也沒看出跟自己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星悔猛咳幾聲，笑了：「抱歉，近百年，我只出過一次門，便是幾年前去浮塵派。」
琉璃噢了一聲，也不失望：「那你們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就像在極力彌補什麼。
星悔莞爾，幽幽道：「姑娘日後便知道了。」說完，朝二人點了點頭，帶著星九走了。
很快便有九星門弟子過來收拾院子，炎璽笑著拉著她走了。
琉璃瞪他：「笑什麼？」
「不是說不想知道爹娘是誰嗎？」
琉璃撇嘴：「遇到了還是可以問問嘛。」
炎璽看著她，她沒有看到自己方才眼中的期待，他卻看得清楚。
二人尚未走出花園，旁邊忽然走出一道倩影，攔在兩人面前。
香冪面無表情看著琉璃：「琉璃姑娘，我要向你挑戰。」
瞬間，看完一場剛準備離開的眾人，立刻又轉了回來。
修真界的挑戰不是生死戰鬥，只比高低，一般都是修為相當，或者修為較弱的修士向強者挑戰。修為高向修為地的挑戰，還是極為少見的。
沉香谷一眾弟子驚訝：「大師姐？」
香冪擺手：「沒事，切磋而已。」
琉璃有些好笑：「香冪仙子是元嬰中期，向我一個築基期挑戰，不怕勝之不武嗎？」
香冪早有準備：「我只用築基期的修為。」
「可是我並不想接受你的挑戰。」琉璃有些興致缺缺，跟不喜歡的人打架，並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
「香冪真心相邀。」
琉璃微微挑眉：「我可以問問原因嗎？」
「早就聽聞琉璃姑娘是五靈根天才，一直便想與姑娘切磋，今日有幸遇見，自不能錯過。」
她自小勤修苦練，有家族支持，師傅對她也從無藏私。她不到三年便築基，是沉香谷數千年來資質最高的天才。她就不信，會比不過一個只會靠師兄師門庇佑的小丫頭。
她輕輕看向炎璽，她想讓他看到，她是不一樣的。
可她失望了，炎璽仍舊不曾看向她。
琉璃注意到她的目光，心情瞬間就不愉快了。
炎璽注意到她的神色，摸摸她的頭，笑道：「不想打便不打，不是想看星星嗎，天快黒了。」
琉璃拍開他的手：「怎麼不打，當然要打。」
見她氣呼呼的，炎璽有些不明所以。
琉璃瞪他：「大師兄是覺得我打不過她，還是怕我欺負了她？」
炎璽瞥了香冪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麼，有些好笑：「她打不過你。」
琉璃輕哼一聲，看向香冪：「香冪仙子，我接受你的挑戰，不過你不用讓我，用你原本的實力便好。」
此話一出，旁邊看戲的人都感嘆道，這位琉璃仙子莫不是不曾跟別人比斗過。不明白等級只見的差異？香冪仙子是元嬰期，她不過是築基期，差一級就是天地之別，更何況是兩級。
香冪毫不猶豫地搖頭：「不必，我不想勝之不武。」
在九星門弟子的帶領下，一行人來到一處空曠的練武台。
香冪的武器是一柄神劍。她拔劍而出時，一縷靈氣從劍尖鑽出，縈繞在劍身上。香冪靈力湧進神劍，劍身輕鳴，有風鳴之聲傳來，一看便知，此劍非同一般。
美人持劍，英姿颯爽，周圍響起不少讚嘆聲，許多年輕修士痴迷的目光重新落在了香冪身上。
琉璃取下頭上的髮帶變成青綾掛在腕間，在山風中輕舞飛揚：「我急著去看星星，速戰速決吧。」
香冪身上靈力澎湃，連劍鳴聲霎時更響亮了些。
其他仙門的人左看右看。以樣貌看，二人容貌同樣出色，琉璃年紀尚小，臉上還有些稚嫩，相比之下，香冪如花盛開的年紀自然更吸引人的目光。
按修為，香冪是元嬰期，琉璃是築基巔峰。尤其是琉璃只修煉了幾個月，即便修為夠了，戰鬥經驗也是需要時間來沉澱的。
眾人雖不說，但其實都心知肚明，即便香冪只用築基期的修為，但總歸是占威壓和經驗優勢的。
唯有炎璽，負手站在一邊，一點不擔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還微微帶著笑意。
人群中，宮音捏著小拳頭：「那個香冪太過分了，竟然仗著修為高欺負小姐姐。若她敢對小姐姐不利，我就揍她。」
天樂門為首的男子聽到宮音的話，他搖搖頭：「誰輸誰贏還說不定。」
他打量著炎璽，這人他完全看不透，只從炎璽方才的出手來看，實力堪比紫御。
炎璽這般放心，琉璃定有厲害之處。
浮塵派什麼時候竟有這麼可怕的弟子了？
卓清寒他看著琉璃，將近十年，他成了玄光派天賦最好的弟子之一，他好奇，當初那個不起眼的小姑娘又成長得如何了。
青嵐派的弟子們很是擔憂，帶隊的長老見了，笑道：「孩子們，凡事不要只看表面。」
星九聽到弟子匆匆來報時，隨即擺手：「隨她們去吧。」
弟子擔憂：「長老，萬一琉璃仙子受傷了怎麼辦？」
星九笑了，那個浮塵派的老祖宗可不是那麼好惹的。
練武台上，夜風吹來，兩人裙擺沙沙作響。
香冪對琉璃道：「姑娘請。」
琉璃不喜拖拉，握著青綾直接朝香冪飛去。
香冪冷哼一聲，神劍上注入大量靈力，迎上琉璃。
青綾和神劍碰到一處，兩道靈力撞在一起，勢均力敵。
香冪驚訝地睜大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一道靈力圈朝四周蔓延開來。
初次交鋒，勢均力敵。
香冪驚訝地看著琉璃，她心裡清楚，即便她將修為壓到築基期，也是占優勢的。可對方的靈力竟絲毫不必她弱。
旁邊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琉璃竟真的有與元嬰期對陣之力。
可更讓他們驚訝的還在後面。
琉璃看著香冪，勾起一抹略帶邪肆的笑意。
炎璽寵溺一笑，每當她出現這個表情，便說明她要教訓人了，而且很慘。
果然，琉璃微退，青綾一轉，兩端同時攜著靈力朝香冪拍去。
香冪手中神劍架住青綾一端，彎身躲過另一端，飛快後退。可青綾像是有生命一般，追著她身後，她躲到哪裡，便追到哪裡。
香冪有一瞬間想要硬抗，可青綾上纏繞的澎湃靈力打消了她的念頭，只能不停後退。
看著香冪被琉璃一路直追還不了手，旁邊所有人都傻了眼。
什麼三月築基只是空有靈力？誰家剛修煉三個月的弟子能將元嬰期打成這樣？
而且，能在神劍下絲毫無傷，那條毫不起眼的青綾恐怕也是極為難得的神器。
這個琉璃姑娘到底是什麼人？
宮音目瞪口呆後，張大嘴：「哇，小姐姐加油。」
聽到她的聲音，香冪一臉冷凝。當又一次被青綾逼得退到角落，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琉璃，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心裡的震撼。
目光銳利地盯著琉璃。香冪抿緊唇，長劍插到地上。
雙手結出一個好看的手印，一股紅色的靈力出現在她身上，並漸漸向四周蔓延。天空中飄下紅色的花瓣，在夕陽下，花瓣紅得似血，美得如夢似幻。
琉璃嘴角勾起，這麼快就使出花香術了嗎。
花香術，動人心魄，迷人心魂，是香冪獨創的功法。
奇異的香味逸散開來，很好聞，旁邊觀戰的人忍不住深吸幾口，漸漸露出痴迷的神色。
香冪手印輕抬，紅色靈氣朝琉璃撲去。
琉璃握緊青綾沒有動，任靈氣飛到身前，籠罩住她。
花香味瞬間濃郁了數倍，鑽進了她的七竅之中，還沿著她的經脈想往心裡鑽去。
整個身體像是沐浴在暖暖的溫水裡，整個人都輕飄飄的，琉璃臉上漸漸露出恍惚的笑容。
而旁邊的人，大多亦是如此，甚至有人開始痴笑。唯有玄光派的一些劍修和普禪寺的大師還保持著清明。
香冪看在眼中，得意一笑，身上紅色靈力更深了幾分。
她左手靈力結印，右手拔出神劍握在手中，朝琉璃飛去。
卓清寒自然察覺到了周圍其他人的異常，嘆息道，恐怕那個琉璃仙子要輸了。目光流轉間，卻見炎璽面色絲毫不變，竟絲毫不擔心。再看向琉璃時，發現了端倪。
只見她眨了眨眼，眼中的恍惚漸漸恢復了清明。仔細一看，才發現，她手中拿著一個瓷瓶，隱隱有氣息從裡面飄散出來，將籠罩著她的紅色靈力衝散。
在香冪即將刺中琉璃時，琉璃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瞬間握緊青綾，控制著青綾的一端纏上香冪的神劍。
在香冪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另一端毫不客氣地朝她抽去。
神劍被束縛著，香冪除非棄劍，否則根本躲不開。
她咬緊唇，無奈之下，鬆了右手，朝後面快速奪去。琉璃冷笑，提著青綾追了上去，速度驟然加快追上了她。
手上輕舞，青綾另一端拍在了香冪身上。
香冪痛呼一聲，還來不及躲，第二下又拍了過來。琉璃毫不留情，直拍了五下，一下比一下中，最後一個輕挑，將香冪拍飛了出去，倒在地上。
同時，青綾一甩，上面纏著的神劍飛了出去，插在了香冪身邊。
香冪倒在地上，捂著胸口，震驚地看著她。
琉璃已經收回青綾，變回髮帶，系回了頭上。
她垂眸看著香冪，勾唇一笑：「論打架，我從來沒輸過。」
炎璽看著她得意的小模樣，彎起了嘴角。
琉璃瞥了他一眼，輕哼了一聲，對香冪道：「你喜歡誰，自去追他，不要來招惹我。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楚楚可憐的模樣，我性子不好。」
說完，轉身走了。路過炎璽身邊時，瞪了他一眼，紅顏禍水！
這麼好的姑娘，被他這張臉禍害成這樣了。她並未多討厭香冪，雖嬌慣了些，但那身修為，絕不是靠外物就能得到的。
炎璽無辜地笑了笑，跟在她身後。
香冪的紅色靈力散去，花香味便消散了，其他人也恢復了神志。
看著倒在地上的香冪和毫髮無損的琉璃，不用猜也知道誰贏了。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琉璃，不明白方才發生了什麼。
琉璃正欲越過其他人，又被攔住了去路。
宗岳門一行人擋在她前面，為首一人站了出來：「琉璃姑娘，我也向你挑戰。」
琉璃腳步不停，直接繞過了他們：「我拒絕。」
宗岳門弟子驚訝，怒道：「為什麼？你莫不是看不起我們？」
琉璃沒有回頭，擺了擺手：「你們修為最低的至少也是金丹期，我一個築基期，哪敢看不起你們。只不過，天快黑了，我忙著去看星星，沒空。」
這時，正好經過玄光派一行，見卓清寒直直看著她，琉璃停住，挑眉道：「莫不是玄光派也要向我挑戰？」
卓清寒的確是有那麼點心思，但感受到炎璽遞來的幽幽目光，連忙壓下了點頭的衝動，攔住其他躍躍欲試的弟子，訕訕一笑：「不不不，我們也要急著去看星星。」
琉璃翻了個白眼，直接繞過他們，走出了練武台。心中嘖嘖感嘆，果然是世道變了，連一根筋的劍修也會審時度勢了。
練武台上，沉香谷其她幾個女弟子連忙跑過去將香冪扶了起來：「大師姐，你沒事吧？」
香冪低著頭，咬著唇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炎璽也不曾將目光落在她身上，哪怕一刻。
她將神劍從地上拔起來，收進空間，轉身朝外走去，沒有看周圍複雜的目光。
她低著頭，沒有注意前面路上站了一人，徑直撞到他身上。
香冪抬起頭。
卓清寒正看著琉璃二人的背影，思考著，或許明日可以找琉璃姑娘比劍？
正想著，突然有人撞到他背上。他回過頭，對上一雙委屈的美眸，瑩瑩淚水正隱忍著沒有落下。
卓清寒嚇了一挑，連忙後退三步：「香冪仙子，抱歉。」
他的退避像是最後一根稻草，香冪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落了下來。
卓清寒更是不知所措：「仙子……」
香冪已經低著頭快步走了，沉香谷其她弟子連忙追了上去。
卓清寒剛鬆了口氣，驀然發現，幾個師弟正炯炯有神看著他。
「怎麼了？」
有師弟感嘆搖頭：「師兄，師父常說，作為男子，要懂得憐香惜玉。作為劍修，更要憐香惜玉。一個只會練劍的劍修是沒有前途的。」
卓清寒：「……」
其他人正激動地談論著方才的事情，花香術下，眾人都沒有意識，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經過今日，恐怕很快整個修真界都會知道，浮塵派出了兩個極為厲害的弟子。
一個深不刻側，一個三月築基，竟打得元嬰期的香冪還不了手。
這些，琉璃二人自然都是不關心的，他們正朝著觀星台走去。
琉璃回身看著一直淡笑的炎璽，斜睨著他：「很高興？」
「嗯，高興。」
大眼微眯：「因為發現自己魅力不小？」
炎璽笑意更深了幾分，深眸滿是愉悅：「因為……有小師妹保護我，幫忙打跑覬覦我的壞人。」
琉璃一怔，反應過來，咬牙道：「炎璽，作為一個不知年歲的老古董，你的臉皮會不會太厚了些。」
炎璽愉悅地笑出了聲：「年紀大了，臉皮總要厚些。」
琉璃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炎璽牽著她的手，繼續往觀星台走：「方才可打過癮了？」
「只是想試試她的花香術而已，應該是一種依靠植物香味的迷幻術，她身上應該有木靈珠之類的靈物，加上她木屬性強大，方能施展。」琉璃惋惜道，「如果她用本身的實力，也許還有趣一些。」
炎璽笑著嗯了一聲。
琉璃突然想到什麼，歪著頭看他，目光亮晶晶的：「炎璽，不如我們打一架？」
炎璽一怔，笑了：「不好。」
琉璃蹙眉，皺鼻道：「為什麼？」
此時，二人剛好踏上觀星台最後一步，頭上，是滿天星辰。
炎璽停下來，低頭看著她，目光清朗浩瀚，像極了他身後的星空。
「因為，我下不了手。」
琉璃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就像置身於浩瀚的星空中。似乎有星星鑽進了心裡，讓整顆心都亮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有腳步聲傳來，琉璃回過神，轉開頭，目光微微游移，笑道：「誰讓你動手了，只是讓你挨揍而已。反正你皮厚，也打不壞。」
炎璽沉沉笑了：「好。」
琉璃微微紅了臉，抬頭看向星空，霎時驚艷：「呀。」
她站在這裡，才明白，為何這裡被稱為世間最適合看星星的地方。
觀星台似乎帶著奇特的陣法，滿天星辰，好像觸手可及，站在這裡，自己也好像是一顆星星。
琉璃驚嘆：「九星門的先輩真是會找地方。」
炎璽站在她身邊：「聽聞，九星門先祖就是站在這裡，感覺到了星辰之力，煉得九星盤。」
琉璃拉著炎璽坐到觀星台邊，前面是深不見底的茫茫雲海。
他看著星空，想找九星盤上代表她和炎璽的那兩顆星星，卻發現，根本找不出來。
「炎璽，你相信星軌命運嗎？」
「我只信自己。」
琉璃笑了：「我信。」
所以，她會努力修煉，提高修為。只要她的那顆星辰足夠的明亮，就可以為他照亮前路。
炎璽心中震動，側頭看著她仰起的側顏，心中暖成一片。
其他人走上觀星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一行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只得站在觀星台這頭，與琉璃二人隔著整個觀星台，隨便看了一會兒便算了。
第二日，初二，諸事皆不宜。
清晨，天剛亮，香冪就帶著沉香谷一眾弟子下山了。
她離開不久，其他人也陸續出來。此番來九星門，各派都有收穫，迫不及待地想趕回仙門復命，一番告辭後，先後下了山。
此時，他們還不知道，山下等待他們的，會是什麼。
琉璃昨晚與炎璽在觀星台坐到半夜，睡到自然醒時，各派都已經離開一個多時辰了。
在別的門派睡懶覺，琉璃頗有些不好意思，連忙拉著等了她許久的炎璽準備離開。
剛走出寢殿，就見星悔帶著星九和星荼等在外面。
見她出來，笑道：「琉璃姑娘醒了。」
被別派掌門發現自己是個瞌睡蟲，琉璃更是訕訕，揮手道：「星掌門，兩位長老早啊。多謝款待，我們就不打擾，先走了。」
星悔笑道：「二位且慢。關於炎璽道友的大劫，九星門有一應對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