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琉璃將長耳抱得更緊了些，心疼得不行。難怪長耳從小會那麼膽小，除了她幾乎誰都不敢靠近，難怪問及它的家人，它從來都不回答，難怪聽到要帶它回來，它並沒有多開心。
因為傷害它的，是它的親人。
琉璃手握成拳，用力得有些顫抖，看著白堯的目光前所未有的犀利：「白堯族長，我想知道，既然天狐族如此護短，會如何懲罰這般傷我家長耳的狐狸！」
炎璽眼中閃過心疼，抬手握住她的拳頭，不讓她傷自己，又將著急不已的炎龍和小火放到長耳背上，兩小隻親昵地蹭著長耳，無聲安慰它。
炎璽看向白堯的目光黑沉得可以淹沒整座雪靈山：「你們最好能說出一個讓我饒恕你們的理由，否則，你們天狐族的傳承，就到今天了。」
暮隱聽見炎璽的話，看著前面站在一起的兩人，目光落在琉璃身上。
這個重情重義的姑娘，讓他家炎主也像個活人了，有了在意的家人。暮隱眼中浮起過去無數歲月里躺在極冷冰洞裡幾近毫無生息的身影。
白堯和八尾天狐都愣住了，這才發現，長耳身後的確連一條尾巴都沒有，震驚不已。回頭看去，只見三隻七尾天狐目光閃爍，渾身顫抖，哪裡還有不明白的。
八尾天狐怒不可遏，揮起靈氣就要抽向三隻狐狸，卻被白堯攔住。
它看著炎璽身上強大的氣勢，神色複雜，嘆息道：「人類，想知道事情的經過，隨我來吧。」
白堯轉身朝雪靈山更深處走去，八尾天狐看了看長耳，讓小狐狸們先回去，帶著三隻七尾狐狸跟在了白堯身後。
琉璃三人跟著白堯走下山谷，穿過一個地形複雜的山洞，入目的是一片繁花似錦。四周雪白的山峰之中，竟藏著一處世外桃源，遺世而獨立。
開滿鮮花的巨大山石上，到處都是白色的狐狸貪睡著曬太陽，看見琉璃三人嚇得四處逃竄。
長耳回頭，看著這片地方，眼中閃過懷念。
白堯帶著他們穿過石林，又過了樹林，直到走到這片山谷的盡頭，一處極美的冰湖。冰湖中靈霧繚繞，冰蓮靜靜綻放。
琉璃三人看向冰湖對面，有些詫異，那裡，是一片冰墓。
白堯揮出一道靈力，冰湖上結界散去，出現一道冰橋。
它走了上去，另外四隻狐狸低頭垂目地跟在它身後，十分恭敬。
琉璃三人相視一眼，跟著過了冰湖，徑直走到中間一座很大的冰墓前。
琉璃懷中一直不曾動過的長耳突然跳下去，衝到冰墓前，腦袋抵在墓碑上嗚嗚哭了起來。炎龍和小火只得趴到琉璃肩上，擔憂地看著它。
白堯嘆息：「這裡面，便是長耳的爹娘。」
琉璃有些心酸，自從她撿到長耳，還從未見它哭得這般傷心過。
「長耳的爹娘，是怎麼死的？」
「長耳的父親摯月，曾是天狐族最強大家族的家主，是除了我之外，唯一的一隻九尾天狐。摯月是天狐族最了不得的天才，肩負著保護天狐族的責任。若無意外，日後它便是天狐族的族長。」
白堯眼中滿是惋惜：「雪狼族不知怎麼破了外面的結界和迷蹤陣，突然攻進了族地。摯月護住了族人，也耗盡最後一滴血，最後與雪狼族族長同歸於盡。長耳的娘親，傷心至極，當場便跟著去了。」
琉璃震驚。
「摯月死後，便由摯月的兄長弢鄔繼承了家主之位。當時，長耳剛出生沒多久，沒了爹娘，我便做主，讓弢鄔收養了長耳。弢鄔雖然天賦不及摯月，但心性是極好的，對長耳也視如己出。」
「我天狐族的實力表現在尾數上，實力越強，尾數越多。當時，弢鄔的三個孩子都已經數百歲，有了四尾，而長耳僅一尾。年紀小，膽子小，實力又低，沒少被其它族人欺負。我見弢鄔的三個孩子並沒有什麼壞心，便不曾多管，畢竟都只是孩子。」
琉璃心疼不已，仿佛看到了一隻剛出世就成了孤兒的小狐狸，被同族嫌棄欺負的無助模樣。
她的長耳！
「也許你們會說，長耳的父親為天狐族戰死，理應得到保護。可我們靈獸一族，以力為尊。」
琉璃冷哼：「白堯族長，你讓一隻剛出生沒多久的狐狸，跟三個不知長了多少歲的狐狸比，你覺得它要多天才才能打得過。」
白堯一愣，沒有說話。
琉璃怒極，不把這些狐狸都揍一遍，她心中難平。正想握緊手，掌心卻先被一隻溫熱的大手占據。她轉頭對上炎璽安慰的目光，心中一暖，回握住他的，問白堯：「那長耳的尾巴是怎麼沒有的？」
白堯搖頭：「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它沒了尾巴。只記得那日，弢鄔的三個孩子帶著長耳一起去找雪靈花，遠離族地，遇到了雪狼群。四個未成年的孩子，它們的下場可想而知。可當我們趕過去時，它們三個雖然傷痕累累，奄奄一息，但到底還活著。地上，到處都是雪狼的屍體，唯有長耳不見了。」
「我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是誰救了它們。問它們三個，都滿臉驚惶，像被嚇壞了。全族人在雪靈山上找了十日，終究沒有尋到長耳的蹤跡。我一直以為，長耳被雪狼族殺死了。直到今天看到它，才知道，它不僅沒死，竟然還晉級成神獸。不愧是摯月的兒子！比當初的摯月甚至還強大幾分。」
它指著身後的八尾和三隻七尾天狐：「它就是弢鄔，他們就是弢鄔的三個孩子。」
琉璃看向那三隻七尾狐狸，上前幾步：「你們為什麼要拔掉它的尾巴？」
三隻七尾狐狸眼中瑟縮，相視一眼，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琉璃神色冷怒：「不說也沒關係，那就直接算帳吧。你們拔了它的尾巴，那我便拔了你們的，如此，也算扯平了。」說完，手上出現一把長劍，劍氣環繞，劍身輕鳴。
這時，長耳忽然回過頭，飛快跑了過來，重新跳回她懷中，使勁搖頭。
琉璃垂眸看著它：「你不想報仇？」
長耳使勁搖頭。
琉璃嘆息，將它抱緊，小聲道：「好，那便不報了。」
她家長耳，自來都是最善良的狐狸。
三隻七尾狐狸看著長耳，眼底滿是愧疚，朝長耳吱吱說了什麼。
長耳更是使勁搖頭。
琉璃看著白堯和弢鄔眼中難掩的關心和後悔，琉璃沉吟片刻，在它身邊小聲道：「長耳，它們是你的族人和親人，這裡是你的家鄉，你……可想留在這裡？」
剛說完，便發現長耳兩隻爪子緊緊抓住她的衣服，狐狸眼裡啪啪往下掉。
琉璃瞬間懂了，莞爾一笑：「我不是不要你，只是，若是你想留在這裡，我自然會尊重你的決定。」
長耳使勁搖頭。
它看著炎璽，看著炎龍和小火。它有家人了，眼前的就是它的家人。
琉璃笑了，抱著它使勁揉：「好，那我們以後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開。」
白堯見狀，張了張嘴，顯然想說什麼，終究只是嘆了口氣。
長耳再次走到冰墓前，將頭抵在墓碑上，許久，才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轉身走到弢鄔面前，吱吱說了什麼，隨後，弢鄔面前出現了許多的丹藥靈藥和各種寶貝。
在弢鄔驚訝的目光中，長耳準備跳回琉璃懷中。可琉璃的衣衫已然被它弄得又濕又皺，炎璽嫌棄地一手將它提了起來，另一手牽著她的手就往外走，暮隱笑著跟在兩人身後。
走出幾步，琉璃回頭：「白堯族長，我家長耳究竟是幾尾？」
白堯一愣：「不知道。天狐一族在成年前，修為越強，尾巴也會越多。長耳這般年紀便晉級神獸，極有可能也是九尾。」
待三人走後，白堯看著長耳留下的丹藥，嘆了口氣，好在，那孩子的氣運不錯，能遇到那般出色的人。
弢鄔看著自己的三個孩子，身上怒氣騰騰，八尾瘋狂擺動，直接將三隻七尾靈狐壓著跪倒在摯月的暮前：「它是你們的弟弟！當著他父親母親的面，告訴我，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你們為什麼要拔掉它的尾巴？」它們不會不知道尾巴於它們天狐族有多重要。
弢鄔滿是失望，他從未想到，他的孩子，竟會將自己的親人害成這番模樣，這麼多年竟然還能若無其事。
三隻狐狸垂著頭，好半晌，最年長的那隻才小聲說道：「我們只是不想讓你們看到它的尾巴。」
弢鄔驚訝：「為何？」
三隻狐狸有些委屈：「我們只是……只是不想讓你們知道，它是個怪物。」
琉璃三人出了天狐族，想著天狐們毛茸茸的尾巴，琉璃心中忿忿，原本她家長耳也有的。想到少了九條毛茸茸的尾巴可以躺，琉璃就比自己少吃了肉還心痛。
此時，長耳雖然還有些低落，但在小火的逗弄下，已然恢復了精神，正跟另外兩小隻玩鬧中。
她將長耳抱到眼前，一字一頓道：「長耳，你必須把尾巴給我長出來。」
長耳歪著頭，不解地「吱」了一聲。
琉璃不甘地使勁揉了揉它柔軟的皮毛，過足了手癮才放它跟炎龍小火玩去了。
回頭對身邊的人道：「炎璽，待封印解除，陪我去找妖族吧。」
炎璽看向她。
琉璃看著長耳，聲音幽幽：「我只是怕，待我去的時候，也只剩一個墳墓。」